二十天以前,擎蒼收到一封信和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接到意濃的單,擎蒼火速趕到梨國,他要渡的是意濃夫君的靈。也是那時候,意濃才知道端木雄有多愛她。因爲失去太多,後悔莫及,她亦生無可戀,纔會下定決心請綺羅來幫她,用剩下的三個月壽命去復仇,說起來是爲了她的姐姐,其實也是爲了她的夫君。
聽完這個故事,茶已經涼了。
綺羅終於說了句話:“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她突然寫信給我,叫我煉一種‘情癡’的丹藥。”
“什麼情癡?”這名字倒是稀奇,擎蒼聞所未聞。
綺羅看了擎蒼一眼,不想多說什麼話。
屋裡的氣氛太過壓抑,擎蒼不得不又換了件事兒說,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件事不該說。
“綺羅,君無憂是不是你的弟子?”他突然問,眉飛色舞的,好像很感興趣。
綺羅不說,自然就是默認了。
擎蒼繼續道:“沒想到你能教出如此不同凡響的徒弟,他現在不僅是丹門高手榜的第二名,還是頗受女子追捧的美男子,現在,梨國到處都在傳他的事,行事古怪,妙手回春,風流倜儻,最愛聽故事。還跟鳳成帝有曖昧不清的關係,唉,我都有點羨慕他了。”
綺羅握住一隻杯子,啪的一聲杯子在她手心破碎,最後揉成了灰。
擎蒼震驚的看着她,綺羅好奇怪,她突然變得很可怕,好像要殺人。
不過是想想猜猜而已,沒想到綺羅的下一個動作,果然是出其不意的推出一掌,一道紫光從她的掌心炸開,擎蒼的身體被推翻,撞破了三道隔牆,六個屏風,殃及了酒樓的三間客房,害得老闆好一頓賠不是。
原以爲這事沒多大,只是撞毀了別人的酒宴而已。
可是,其中有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君無憂正同幾個道友在談什麼事情,喝酒吃菜時候進行到一半,突然一個不明物體橫撞而來,一下子,三間雅間連通成爲一室,綺羅坐在最末的那間,巧的是,君無憂等人也是坐在最末的一間,二人的位置成正極,面對面。
隔着三間屋子,空間顯得很大。幾乎是說句話都能在室內傳出四五下的回聲。
三間屋子亂成一團,老闆在解釋,希望好好解決這種尷尬的事情,排在中間雅間中的客人最不滿意,他們衝到綺羅這間屋要找個說話。
綺羅可沒有聽他們說什麼,她的眼裡,此時只有君無憂一個人。
整整半年,她半年沒有見到他了。
一身玄青色的長衫,仙骨撩人,長髮分爲兩部分,一部分在頭頂鬆鬆的盤起,一絲不苟的別了一支白玉簪子。
他端坐的樣子那樣美好,所有的一切彷彿因爲他而失去了顏色,他的眼睛那樣清徹,他的臉上那樣乾淨,心如止水,不急不燥。
渾身上下有一種上古的厚重氣質,一點一點把外界的紛擾阻斷屏蔽。
這樣的他,還是那個君無憂嗎?
想來,已經不是了,他已脫胎換骨,已經不再是平平凡凡的人,他是上神,是會變出火的麒麟,在神族裡,他的身份無比尊貴。想是,綺羅忘了吧,那人已不是他了。
儘管這樣,她還是想多看他幾眼。
“喂,是不是你搞的?”面前已經站了一個人,凶神惡煞的說着。
旁邊還有幾個穿着華麗的人,走來綺羅的房間,見其容貌特別,忽然阻止口出狂言的那人:“哎,這位小姐生得如此美麗莊雅,怎麼會是她做的。我想,她也是受害者,她這表情定是受到了驚嚇。”
那人說着,便走到綺羅面前,伸出手欲撫摸綺羅的臉:“嘖嘖嘖,這得多可憐啊,小姐,別怕”
話未說完,綺羅便冷冷的給了他一個眼神,薄脣中吐出一個字“滾!”
那人驚的收回手,綺羅的氣場實在太強,他根本無法抵擋。
“喲,這小妞還挺兇的。”另一個人在身後說起了風涼話。
“來人啊,把這小妞帶到我府上。”
話音剛落,幾個侍叢走近,未能伸出手就被椅羅掀翻在地,她突然站起來,衣袖翻飛,一層波浪的薄紗盪漾開來。
她歪着頭,眉眼之中帶着憤色“要麼自己滾,要麼”
她的嘴角彎起,一抹陰冷的笑魘足可顛倒世人,爲她傾倒,爲着迷。
幾個人越發來了興趣,但凡見過綺羅的人都會這麼想,要是能把這小娘子領回家就好了。
可事實的真相往往是殘酷的,這幾位抱着幻想的男子被綺羅從窗戶裡甩到了湖裡,動靜並不大,用的時間也不長。
終於安靜了,可是老闆卻哭笑不得,他向綺羅跪了下來,知道綺羅歷害得罪不起,但是,被扔出去的人,他這小店也惹不起。
“女俠,你讓小的以後怎麼在牡丹城立足,你剛纔得罪的可都是王候將相。”
綺羅的冷眸越發冰涼,她垂視着跪地的老闆,幽冷道:“你告訴他們,他要是敢來拆你的牡丹樓,我就弄死他們。記住,要報上我的名字,玉綺羅。”
老闆抹了一把眼淚,聽到玉綺羅三個字後,他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玉綺羅的名氣太大,就像世間不老不死的妖婆一樣,因爲活得時間太長久,又喜歡用屍骨煉藥,簡直就是邪魔歪道的代表人物。
擎蒼還在君無憂的那間房間滾了兩下,看到君無憂就在屋裡的時候,他立馬正經的坐起來,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是你?”
房裡的幾個學道之人,聽到玉綺羅三個字也都跑光了。
終於,只有他們三個人,三間雅間連成一室,寂的發慌。
綺羅一步一步走過去,她想,見了面,第一句該說什麼,想了無數遍,最後,僅僅只是一個微笑。
擎蒼自然不樂意,君無憂突然出現,他坐了起來,整理着衣袖,淡淡的說了句:“剛纔只是一個意外,其實,我和綺羅在玩一個遊戲。”
擎蒼怕有失顏面,忙着解釋,畢竟在君無憂的面前,他可不想被鄙視。
君無憂面不改色,淡然的拿起杯子飲了口茶,或許是衝破了封印的原因,他整體的氣質全然不同,像擎蒼這樣的美男子,在他面前也光華盡失。
他放下杯子,僅僅只是的舉手之態,甩袖之間,顧自風雅。
他沒有多看綺羅一眼,瀟灑的起身離去。綺羅終於忍不住上前攔下他,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等候,此時此刻已經不再重要。
“君無憂,就算是你神,那也是我的徒弟。我沒有記你當日不辭而別的過,總不能見了面,連招呼也懶得與我打吧?難道是神就可以這麼傲慢?是魔就該被你這麼無視?”
君無憂微微低頭,清冷的眼眸沒有絲毫顏色,他冷冷的吐出幾個字,卻並非什麼好字兒。
“你不好好留在水墨宮,來這梨國又想做什麼殺人竊屍的事?”
綺羅的手突然一空,再也提不起力氣攔他的去向,眼睛有一種酸漲的感覺:“除了殺人竊屍,我在你眼裡就沒有別的喜好嗎?”
她此時的心情很低落,幾乎跌到了谷底,她千里迢迢來到梨,相見卻不如不見。她已經在努力的改變自己,可是,不管她怎麼改變,君無憂都看不見,因爲,他從心底就有給綺羅定了形。
“這與我無關。”說罷,他便從綺羅的身旁經過,一陣淡淡的青花香氣,像冰點落進了肺孔,冷得五臟六腑猛然搖顫。
綺羅自是不甘心,她跟着追了出去,留下的爛攤子只能交給擎蒼處理。
夜海茫茫,街燈高掛,昏暗的光線總是不規則的照落下來,和着微涼的風,月色也冷了幾分。
綺羅跟在君無憂的身後,她從不會這樣的,跟着一個人,默默的。
走到一處石橋,橋下放着湖燈,整片景色陷進了璀璨之中。
君無憂停下腳步,他立在橋的中央,挺直的身形那樣完美,青衫飄舞,長袖翻飛,空氣中瀰漫着他的幽冷味道,聞着叫人心曠神怡。
“你到底想做什麼?”君無憂望着她,從牡丹樓跟到這裡,穿過繁華的大街,她究竟要做什麼呢?君無憂迷茫了,原本的綺羅不該是這個樣子。
“聽說,你與鳳成帝走的極近,你是不是喜歡她?”綺羅問的很乾脆。她很在乎,所以纔會不管不顧。
“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有那麼重要嗎?”他態度極冷,面對綺羅的質問,他不多想,也不巧妙的回答。
綺羅上前幾步,直到君無憂的跟前才停下,她微微擡首,眼睛變得比平時更加森冷:“你要是喜歡她,我就”
“你要是敢傷她一分一毫,我必取你的性命。”君無憂打斷了綺羅的話,一隻手推開綺羅。
綺羅踉蹌的後退幾步,她閉上眼睛,萬念俱灰。
他以爲她想把鳳成帝殺了,其實,她想說的不是這一句。她知道,鳳成帝必定是天上的仙女轉世,能配上君無憂的,恐怖也只有鳳成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