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留人!”
午時三刻,王維終於帶着聖旨,趕到了刑場,在高高揚起的‘法刀’下,救出了薛剛、雷萬春等百餘名將士。
這些人可不是那麼輕易救出的。
剛纔他見了皇帝,先是死纏爛打,希望皇帝能饒恕薛剛和雷萬春,表示兩人都是忠於大唐的好男兒,都曾在邊疆立功,沒有死在戰場上,卻要死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下,實在可惜,希望皇帝能寬宏大量,放了兩人一馬。
李隆基聽了,不準!
參與謀反,本應株連九族之人,此次朝廷只殺了這些人,也算是法外開恩,又怎能再開一次?
王維無奈,只能繼續勸,動之以理曉之以情,表示自己成爲蘭臺寺少卿以來,一直缺人,希望皇帝能給點面子,放了兩人。
經過慎重的思考,皇帝答應放人,不過不是憑白放人,而是要他用救駕的功勞來換,以功抵罪。
王維無奈,只能答應下來,另外又要了些添頭,便是兩人那百餘名屬下。
由於這些人都參與了謀反,不能再當官,王維救下了他們之後,給他們一個選擇,若要留下,可以先跟他回府,暫時做府中護衛,等此事平息了,可以加入蘭臺寺任職;若是要離開,他不勉強。
經過商議一番後,有些人心灰意冷,不想寄人籬下,跪地感恩了一份,離開了長安,最後只有薛剛、雷萬春帶着八十四人留了下來,跟着他回到了‘忠義伯府’。
這個忠義伯是怎麼來的呢?
上次要是王維掛了,他的封號即是‘忠義侯’。
後來他醒了,朝廷知道後,加封他爲‘忠義伯’,活人不如死人香,需要降一格封賞。
開國伯爵,正四品,沒有封地,一個虛爵。
這次他用來換人的是實職,據說皇帝有意要他做京兆府少尹的,換了人之後,這個肥缺就離他而去了。
此一劫,有得有失!
另外忠義伯府,就是原來的天下第一宅,李佐死了,宅子又被他要了回來,只是天下第一的匾額,再也無人提及了。
“倪二!”
回府後,王維喊來了管家。上次大宅被佔,懷素帶着倪二等下人去了榮國府暫住,等李佐倒臺後,倪二回來了,懷素沒回來,聽說他要留在榮國府傳授賈惜春佛門精義,並引領她走上佛修之路,王維也沒喊他回來上班。
“老爺!”倪二快速地來到門前,雙手垂立,躬身聽令。
王維看了他幾眼,發現他臉頰紅潤,氣血充足,年輕了不少,問道:“你突破了?”
“多謝老爺栽培,前不久小的終於突破了,成爲了武宗。”
倪二有些激動地說道。跟了王維之後,他不缺少修煉資源,別的不說就那些靈酒,喝了之後,對武修的裨益甚大。
“嗯,不錯!”
王維點了點頭,見識到了高手過招,身邊又多了兩位武尊,一個武宗也只能當得起一句不錯。
隨後王維將雷萬春和薛剛,以及八十四名將士介紹給了倪二認識,要他帶着那些將士在側院,也就是原本宅中護院們住的地方,那裡很大,住上幾百人也沒問題。
倪二帶人離開後,王維又帶着雷萬春去了驚雷閣安頓,帶着薛剛去了射日閣。
這兩處閣子都是獨立的小院,在練武場旁邊,正適合兩位武修居住。
由於雷萬春沒有家屬,當天就住下了,而薛剛已成了家,回去了三天後,帶着一個驚喜回來了。
“薛兄,令郎叫薛丁山?”
王維看着眼前這個八九歲大的小少年,十分驚訝,這孩子要是薛訥薛丁山,那他的兒子不就是薛仁貴嗎?
這對父子的名氣可是非常之大,在唐朝名將中,可以排到前十。
注意是名氣,大約只有三板斧頭的程咬金,以及貼在門上的門神可以超過他們。
二位名氣之所以大,完全是因爲演義小說、評書,以及戲曲,譬如《說唐》《薛家將》等,在民間算是耳熟能詳,文盲也知道兩人。
“玄奘,犬子大名薛訥,尚未取字,小名便叫作丁山。”
薛剛解釋了一句,又看向薛丁山,冷着臉唬道:“臭小子,見了公子,怎地還不見禮?!”
薛夫人滿含歉意地向王維笑了笑,拍着兒子的肩膀,輕言細語地勸兒子叫人。
“哈哈,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拘禮!”王維笑道,小孩子靦腆,要慢慢教導,彆着急。
薛丁山長得虎頭虎腦的,仰頭看着王維,問道:“閣下可是救了我父親的詩絕玄奘公子?”
小丁山一點也不靦腆,反而很機靈,說話也很流暢,跟他的名字‘訥’一點也不匹配。
“丁山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叔父吧!”王維笑道。
薛剛和雷萬春念着王維的救命之恩,來了忠義伯府後,一直稱呼他大人,很是尊重。
可王維不想跟兩人關係疏遠,強迫兩人改口,規勸了多次之後,兩人才喚他‘玄奘’,他與薛剛平輩相交,做薛丁山的叔父倒也合適。
“薛訥拜見叔父,多謝叔父救了我父親。”
薛丁山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向王維施了個大禮。
“不謝不謝,丁山快起!”
王維受了一禮,連忙拉起了薛丁山,果然不愧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小小年紀就知恩圖報,知禮節,長大了定然不俗。
薛剛看了兒子的表現,淡淡地笑了笑,邀請王維進入射日閣中小坐。
兩人坐下說話時,薛丁山隨侍一旁,不停地向他父親打眼色,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薛剛憋紅了臉,努力了半天才開口道:“玄奘才高八斗,詩才冠絕天下...”
“停停!”
王維連忙打斷,“薛兄,咱們又不是外人,有事說事,別整那些酸掉牙的詞。”
薛剛吁了口氣說道:“玄奘,犬子仰慕文道,卻苦於無人指點,玄奘詩冠於世,在空閒之時,可否指點犬子一二,帶他入道?”
“請叔父教我!”
薛丁山躬身施禮道。
“無須多禮!”
王維扶起小傢伙,問道:“薛兄,據我所知,你們薛家曾經是將門,如今爲何要丁山修行文道?”
薛丁山要是成了個讀書人,還會那麼出名嗎?
更重要的是,他肚子裡沒有幾兩墨水,要是教寫大字、三字經、千字文、詩格韻律等基礎性的學問,他尚可勝任,若是搞大學問,譬如什麼四書五經、君子六藝、天文曆法等,他實在力有未逮。
“此事拜託玄奘了!”
薛剛解釋道:“當今大陸,無論唐宋,皆重文輕武,譬如此次宮變,跟太子和太上皇有牽扯的文修,一個沒殺,只是貶官去職了事,而武修呢,殺了一批又一批,此一節正說明了文尊武卑的現狀。”
王維點了點頭,這幾天回了長安,他打聽了不少事,大都是關於宮變之事,最後處理的結果與薛剛說的差不多,大體上文修打架,武修背鍋。
譬如太子府的四大文囊,同時是狗頭軍師,元稹李吉甫等都沒有受到重罰,只是貶到了西北做官。
而武修待遇差多了,雷萬春與薛剛等人只是聽命行事,跟着李佐胡鬧了幾回,卻要被當作罪魁禍首殺頭,相當得不公平。
對於此等差異,衆人心知肚明,唐國刑律由文人編撰制定,他們受到了古訓影響,主張‘刑不上士大夫’,士大夫便是指文修,自當要偏袒文修。
與唐國相比,宋國似乎更過分,宣稱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嶽武帝都可以殺,但文修,一個都不可殺。
文武之別,由此可見一斑!
可以說,武修不成武王,便只能任人驅使,如同下人,成了武王,依舊那樣。
又聽薛剛感慨道:“某幼時家貧,修不得文道,後來練了幾十年,才修成武尊,可是即使成了武尊,也只能聽人驅使,任人宰割。某走錯了路,不想丁山再重蹈覆轍,此事拜託玄奘了。”
他起身又拜了一拜。
王維嘆息一聲,這是趕鴨子上架啊!
“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我答應了。”
“多謝師父!”
好嘛!
本來只是答應指點他,這小傢伙一蹦三尺高,竟叫起了師父,那自己豈不是成了薛仁貴的師公?
想得很美,可肚子裡沒裝幾篇古文,教不了啊教不了,怎麼辦?
想了一想,只能甩鍋。
爲了不誤人子弟,他決定先將薛丁山扔到了秦業那裡,跟秦鍾做同學,等他小學畢業了,再扔給杜甫,或者李白,不行了還有國子監副校長張籍、文王李商隱、杜牧、柳宗元...
嘿嘿,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大學問家,需要爲此等小事發愁嗎?
完全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