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宴後,貢士們的差事都安排下來了。
這一次皇帝動了真火,宴上凡是沒有登臺的文貢士都遭了殃。
而且越是有才的貢士,承受的怒火越大,分配的差事越危險。
張九齡故作清高,不願媚上,被皇帝一腳踹到宋國,作了那駐外的使臣,身在敵國,如履薄冰,每天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過日子。
岑參和高適才名早揚,宴會上聽了張九齡的忽悠,也沒有向貴妃獻詩,被派到西北邊境做七品縣太爺。
今日,兩人即將遠行赴任,王維在十里長亭中爲二人餞行。
“西北多妖災,兩位兄長保重!”
“哎~”
高適嘆息着,大碗喝酒,苦辣的酒水亦如他此時的心情。
那一日他本想上臺做詩,可是身邊有兩位豬隊友,有美酒不喝,偏要故作清高。
這下好了,以後想喝清水都困難。
“喝酒喝酒!喝死算逑!”
他越想越鬱悶,抱着酒罈與懷素對飲,想把自己灌個飽,免得以後喝不着。
岑參心情也不好,端着酒杯怔怔看着西方的天空,想着近幾日打聽到的消息。
傳聞西北羣妖肆虐,烽火連天,時常有妖怪入城吃人,而前幾任縣令都被妖怪給吃掉了,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啊!
看到高適和岑參神色鬱鬱寡歡,王維笑着寬慰道:“兩位兄長寬心,傳言道,仕途不順詩家幸,或許兩位兄長去了邊塞後,能因禍得福,得到成道的大機緣呢!”
王維可不是胡扯,眼前這兩爲可都是邊塞詩人,不去邊塞怎麼能做出好詩呢?
去吧,去時文師,歸來文尊,禍兮福之所倚嘛!
高、岑兩人可不知道自己的機緣在邊塞,聽他安慰,勉爲其難地扯了扯嘴角,咧出一個難看的苦笑。
王維正想辦法開解兩人時,兩位英俊不凡的大帥哥騎着高頭大馬,飛奔而來。
當先一人身高八尺,氣宇軒昂,濃眉大眼,相貌堂堂,腰間還插着一把古樸的寶劍。
看到岑參高適,他朗聲笑道:
“岑兄高兄,小弟來遲,見諒見諒!”
岑參回過神來,強笑着招呼道:“太白、湘子來了,請入席吧!”
高適聞聲將頭從酒罈後擡起來,笑罵道:“你們兩個真不夠意思,等我們要出發了才趕來,必須罰酒!”
懷素也認識兩人,笑道:“害我們等了許久,該罰酒一罈!”
兩人皆笑:“認罰認罰!”
插着大寶劍的帥哥舉起酒罈,仰頭就喝,酒水淋漓了白色的錦袍,也毫不吝惜,不到盞茶時間,他便喝光了一罈酒。
“韓湘子,別愣着,快喝啊!”
懷素抓起一罈酒朝着第二位帥哥扔了過去。
叫韓湘子的帥哥,身量中等,長得眉清目秀,明眸皓齒,儀表非凡,腰間插了一把紫金竹笛,更添幾分仙氣。
他穩穩地接過酒,輕輕地在酒罈上敲了下,一泓手指粗細的酒水從壇中倒流而出,一滴不漏地流進了他的口中。
王維聽到懷素叫兩人的名字,心中微動,莫非這兩位‘詩仙’李太白,以及八仙之一的韓湘子?
他問了下岑參,得知自己所想不差。
插着劍的帥哥正是李白,今年二十二,詩才高絕,劍法精妙,是一等一的大才子。
而韓湘子則是韓愈的侄孫,韓湘子少年時拜了呂洞賓爲師,學得仙法,身懷異術。今年四十多歲,依然年輕如少年郎。
“不知湘子、太白爲何來遲?”
等兩人喝完了酒,懷素出聲問道。
李白鬍亂地摸了把嘴,笑道:“出城時,突然聽到一個有趣的消息,絆住了腳!”
“什麼消息?”
衆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李白笑道:“十日後,公孫姑娘要在醉霄樓獻舞。”
“可是大唐劍姬公孫蘭?”高適激動地問道。
“正是!”
“妙啊!”
高適撫掌大笑道:“久聞公孫姑娘劍舞天下一絕,可惜無緣得見,這一次...唉~”
這一次還是無緣一見。
高適想到自己即將離京,十分苦悶,便想借酒消愁,醉而忘憂。
不過李白接下來的話又讓他興奮起來。
李白說,“傳聞公孫姑娘厭倦了江湖,想定居下來,便在醉霄樓中比文招親。”
“真的?!”
高適雖是個文人,卻爲人任俠豪爽,一心向往着江湖生涯,喜歡那些高來高去的江湖俠女,劍姬公孫蘭更是他心中的女神,突然聽到女神要比文招親,驚喜不已,扯着李白的衣袖激動地問道。
李白含笑點頭,“達夫可想參加?”
高適連忙點頭,看着岑參道,“岑大哥,不如我們留下吧?”
“不可!”
岑參嚴肅地道:“你我已經接了聖旨,必須要如期到任,若有延誤,則按瀆職論罪,達夫莫要感情用事!”
高適拍着桌子叫嚷道:“大不了我不做這個官了。”
“高達夫住口!”
岑參厲聲吼道:“身爲人子,當光宗耀祖,爲了一個女人,你怎能將尊長的養育栽培之恩棄之腦後?身爲人臣,爲官一任當造福一方,西北各縣,妖獸肆虐,百姓苦不堪言,爲了一個女人,你忍心放棄他們嗎?”
留下了,便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貪生怕死貪花好色之徒。
作爲文人,最重名譽,若是此時真的退縮了,於名聲有損。
人生在世,有些事終究逃不過啊!
高適知曉其中的關竅,沮喪地趴在桌子上,萎靡不振。
懷素見了,拍着他的肩膀勸解道:“達夫,妖魔尚在人間肆虐,你我應當並肩攜手,安定天下,何必要沉溺於女色呢?”
高適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廢話,你是和尚,當然不在乎女色,可我依然六根未淨,眷戀紅塵啊!”
“眷戀紅塵又如何?”
懷素指着王維和李白,補了一刀:“有他們二人在,此次比文招親,哪裡有你的機會?”
“噗!”
高適受傷了,捂着胸口倒在桌子上,表示再也不想跟他說話了。
“你不服氣?”
懷素搖着高適的肩膀,繼續插刀,“且不論詩才,只論長相和修爲,你都比不上太白和玄奘。既然如此,你留下幹甚?擡花轎嗎?”
“別說了!”
高適趴在桌子上,擺了擺手,了無生趣地說:“求求你,別說了,讓我安靜地死去吧!”
“哈哈哈!”
兩人說得有趣,引得衆人一陣鬨笑。
聽了懷素的話,李白才注意到了席上的王維,先前見他長得魁梧健壯,以爲他是岑參的門客護衛,也不甚在意。
可是懷素卻將這樣一個人與自己相提並論,這令他十分好奇,這人有什麼本事呢?
他皺着眉頭,仔細打量王維,只見他面相粗拙,皮膚黝黑,與軍隊中的武夫沒什麼區別。
文道盛世,武人地位賤如僕役,那麼此人有何本事與自己一干文人同列一席呢?
“吼!”
忽然那人頭頂上黑氣滾滾,從中鑽出一隻渾身漆黑的猛獸,闊口獠牙,形如饕餮,異常可怖,那兇獸見他望過來,怒吼一聲,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鏘啷!”
李白忍不住拔出了腰間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