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弒笑笑,但不說話。
蕭晨看向子弒的目光有些奇怪,來自天性裡的厭惡感,曾多次讓蕭晨產生扼死身邊這個銀髮少年的衝動。
每一次,都是出於理性的緣故,蕭晨才強迫自己隱忍了下來。但剛纔,那樣來自本能裡的厭惡感一瞬間爆棚,才導致蕭晨說了那句話。
“討厭什麼呢?你討厭的,是那種來自阿努納奇人的感覺嗎?”子弒低聲開口,面含微笑。
“你說什麼?!”蕭晨猛然站了起來,衝着子弒大吼。
他的動靜驚動了周圍的人,很多人從被催眠狀態下被打斷,迴歸到了現實中。廣成子、克萊夫的目光都轉移到蕭晨身上。
蕭晨有些尷尬,事實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阿努納奇……聽到這個字眼的瞬間,蕭晨覺得自己血脈噴張了,這種感覺只有自己極度憤怒的時候纔會出現。
子弒的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再加上迦南……這讓子弒更確信自己猜測的合理性。蕭晨很可能並不是地球人,或是說,他擁有另一個人種的血統。
提亞馬特。
早在八億年前就被消滅了的,太陽系土著,尚武文明提亞馬特,從恩利爾最後說的那個故事中可以得知,他們擁有很強悍的肉體和與阿努納奇人極爲相似的外形。宇宙中可能存在各種各樣的生物,它們甚至可能不是固體,而是氣體或液體,它們的外形、性狀也必和自身生長環境有關,比如星球的溫度、引力和物質構成等環境因素,所以不同星球裡的生物,擁有如此程度的相似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水晶骷髏已經從恩利爾的口中確定爲是一種宇宙現象,而阿努納奇人、提亞馬特人、地球人和傳聞中的“銀心主宰”,都具有和水晶骷髏相似的外形。然而這四個人種原本分佈在銀河系不同的空間和時間中,所以造成這種相似性的因素,實在耐人尋味。
人類,在宇宙中,也許並不是孤獨的存在。
倏然間一聲槍響。
蕭晨的身軀應聲倒地。角落裡的克萊夫舉着槍,目光冰冷。擾亂課堂秩序,在克萊夫給未來計劃基地制定的“律法體系”中,是必須要制裁的。
然而,蕭晨卻並沒有死亡。
他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眼神和克萊夫相對。死氣和怒火在蕭晨的眼眸裡醞釀、交織,但很快便熄滅了下去。
蕭晨對克萊夫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克萊夫長官,萬分抱歉。”
說着,他用手拍打了一下胸脯,一枚粘着血的子彈掉落在地上,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這聲音帶來的,卻是許久的靜寂。
廣成子張大了嘴巴,許久,才磕磕絆絆道:“這位同學已經出師了。”
即使是軍官佩戴的迷你手槍,穿透力也是極爲驚人的,然而,那枚子彈卻只是傷到了蕭晨的表皮而已。這根本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能力。
克萊夫的嘴角抽了抽,連同他那從腦門延伸到脖根的大疤瘌也跟着一起抽動。擁有這樣的同伴,子弒還需要搞陰謀?克萊夫突然覺得子弒在這裡的陰謀,也許對他來說真的只是一場孩子玩的遊戲而已,只要他想,隨時可以有一百種方法讓自己取得勝利。
然而,蕭晨對子弒來說,終究是外在的力量。以單純的個體實力來講,無論是柳畫橋還是沈龍,都無法成爲平衡蕭晨用的依仗。子弒控制蕭晨的唯一方法,就是“迦南”,這是蕭晨心裡深層次的弱點,然而有朝一日他擺脫了關於“迦南”的種種執念束縛,子弒確定,蕭晨百分之百會倒戈到反對自己的那一方去。
蕭晨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和柳畫橋不一樣。
如果是柳畫橋的話,一定會想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無論用任何辦法。但蕭晨有的時候會選擇放棄,因爲蕭晨想要的,想要保護的,只有“迦南”一樣而已。
伊南娜現在的心情很亂。
子弒……他給了自己出生以來,無與倫比的親切感,這種親切感甚至超過了一直疼愛自己的父親。甚至強於現在……和自己關係不一般的羅漢森。此時的伊南娜根本無法瞭解這種親切感是因何而來的,彷彿根植在自己的天性之中。
也許,我們現在需要把鏡頭調到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的北京城,還是和平的代名詞。東國,這個全稱泛東方聯合國的國度還是一個剛剛建國不到十年的嬰兒,但是它已經需要拿起武器,去攻擊另一個嬰兒了。東國和西聯邦的衝突,從各自建國的第一天就已經開始上演了。
而後來擔任北族執政官的馬洛夫,還是一個整天沉浸在冒險夢中的年輕人而已。他曾經當過兵上過戰場,後來因腿部受傷截肢而退伍。機械肢體的成本,要比一個小兵高得多了。馬洛夫整天呆在家裡,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氣餒,因爲他還有一個愛他的妻子,這讓他覺得很滿足。
唯一的遺憾,就是幼年時的冒險夢了。
“藍天,大海,森林,星空!”每天早上起來,他都要到窗口對着天空大喊。
他的妻子已經對此習以爲常,她會微笑着對自己的丈夫說:“馬洛夫今天還是這麼有幹勁呢。”
“當然!馬洛夫今天的幹勁勝過往常!”馬洛夫猥瑣的笑了笑,然而等待着他的卻是妻子的一個爆慄。
“跟我一起幹活了,咱們的房子快被你糟蹋成豬圈了。”馬洛夫的妻子撅着嘴,然而這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卻又讓馬洛夫遐想連篇。
馬洛夫今天的幹勁真的是勝過往常的,因爲往常馬洛夫只是想想,但今天他似乎受到了冥冥中的感召,因爲他已經準備開幹了。
目的地很近,是北京東部七十公里外的一片森林。這裡的森林被保護得很好,一切都多虧了機械文明時代,中心電腦發佈的“地球生態重建計劃”。那些由金屬組成的生物,現在回想起來,也是會做一些很可愛的事情出來吶。
馬洛夫和他的妻子一路步行,雖然那個女人會埋怨腳都磨出泡來了,也會時不時抱怨自己爲什麼要和馬洛夫一起發瘋,不過一路上還是有說有笑,開心大於失落。
故事的起因,往往是源於一個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巧合。
“《探險家須知》上說,在野外想要生存,必須解決食物的來源。”馬洛夫舉着鐵鍬,高聲宣佈:“我決定在這兒挖一個陷阱,以期捕到今天的晚餐!”
“我更期待咱們包袱裡的麪包。”在全面戰爭政策未啓動之前,東國的平民還是可以吃到這些天然的食品的。馬洛夫的妻子笑了笑,然後拿出了一瓶純淨水。
“咱們今晚的晚餐絕對要比麪包豐盛,我打賭。”馬洛夫拍了拍胸脯。
“賭什麼?”他的妻子微眯着眼睛,這樣的神情讓馬洛夫一陣陶醉。
不過馬洛夫並沒有因此失去理智和說話能力,他緩緩說道:“我贏了的話,你必須馬上給我變出個孩子出來,如果這個月我再沒辦法讓你懷上的話,你爸爸又會嘮叨我了。”
鐵鍬開始在馬洛夫的手裡工作了,馬洛夫雖然失去了一條腿,但他那條廉價假肢還是可以支持他做這樣簡單的工作的。
他挖了大約兩個小時,卻只挖出了一個不到一米深的小坑。馬洛夫搖了搖頭,這並不能讓他喪失鬥志,也許是爲了那個玩笑式的賭約,馬洛夫更加賣力了。
鐵鍬彷彿鏟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難道是發現寶藏了?
馬洛夫心裡想着,哦,哈利路亞,果然上帝是眷顧於我的。
“看吶,喀秋莎!看這是什麼!”馬洛夫興高采烈的叫嚷,他的妻子回頭,看到馬洛夫站在那個滑稽的陷阱裡,手上高舉着一個箱子。
那是一個金屬的箱子,質地很像不鏽鋼,足有旅行箱的大小。
“說不定是古人的寶物。”喀秋莎也來了興致。
馬洛夫隨手把箱子放到地上,並未做其他的什麼事情,那箱子忽然自己打開了。就像是傳說中的魔法,閃現出奇異而動人的光芒。
一聲嬰兒的啼哭,打破了這一瞬間的茫然。
箱子裡是一個凹槽,裡面有裝滿了一種深藍色的液體,以及……液體中浸泡着的嬰兒。馬洛夫呆住了,喀秋莎也是一樣。
那是一個女嬰,她看上去是那麼光潔,那麼神聖。
是的,神聖,不知道爲什麼,這個詞語突然就涌進了馬洛夫和喀秋莎的心裡。
“也許,這是上帝給咱們的禮物……”喀秋莎口中喃喃。
馬洛夫很快清醒了過來,一個浸泡在神聖液體裡的神聖的嬰兒,這不由讓馬洛夫想起了傳說中的聖嬰。
難道在幾千年後,同樣的事情要發生了嗎?而這次的,將要給世界救贖的人,卻是從地裡鑽出來的。
馬洛夫注意到了箱子上的一行字。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符文,但馬洛夫卻認得。好像是在一瞬間,關於那種文字的一切被灌入了馬洛夫的腦袋。
“無論是誰發現了她,.或者anunnaki(阿努納奇),請善待她,並稱她爲inanna(伊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