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世界又變成了不可見的。
黑暗中傳來了金屬的撞擊聲,幾乎微不可聞,應該是柳畫橋摘掉眼鏡的聲音。子弒身處於毫無觸感的黑暗裡,看不到柳畫橋此時的表情。
但他知道,柳畫橋能夠看見自己。
“子弒閣下,你的神色可不像以往的你呢。討厭無法看到的東西?還是討厭你看不到別人,而別人卻能看到你的感覺。”
黑暗中是柳畫橋說話聲,還有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子弒甚至感覺到了柳畫橋的鼻息。
“出現了未知的,無法掌控的東西,對你來說一定是一件痛苦的事。”
脖子的動脈處傳來紙張的觸感。
大概是柳畫橋殺人用的紙牌,在子弒的脖子上不斷摩挲着。開始是軟綿綿的,有些癢,後來竟出現了疼痛感。
“你知道人的血,在黑暗中是什麼顏色的麼?你一定想不到,是黑綠色的。”
柳畫橋的眼中,黑綠色的血從子弒的脖子上流淌下來。
子弒沒有說話,他只是沉默着。突然感覺有了光,暗淡的火苗飄忽着,不能說照亮了這裡,至少讓子弒看到了柳畫橋的臉。
他依舊是那樣,微笑着,像是西方的紳士。
“蠟燭,這應該是一個歷史詞彙了吧?我在房間的附屬實驗室裡找到了這個東西,這也是我唯一能認出的東西。那裡如果有龜殼的話,興許我能算上一卦。”
柳畫橋說着,又把眼鏡戴上了。有了光亮,並不是一件對他的視覺有益的事情。子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切口深入到了血管的邊緣,並沒有把血管割破……也許只是一個手滑,自己今天就會交待在這裡。
胸中出現一股怒火,但並沒有爆發出來。子弒向來是一個很剋制自己的人。他覺得今天柳畫橋的玩笑有些開大了,或是……不想承認的,在剛剛那一瞬間,自己確實出現了恐懼感。柳畫橋的微笑讓子弒感覺有些不爽,顯然他看到了他不該看到的表情。
“子弒閣下,我的老闆,今天我知道了一件事情,你也只是一個人而已。”柳畫橋推了推眼鏡,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爲也許已經觸及到了子弒的底線……但他必須知道,自己這個老闆到底是不是一個會恐懼的人。“不過懂得恐懼並不是一個人的缺點,不懂恐懼的人才是死得最快的。”
“柳,你今天的廢話很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你竟然也能做得如此其樂融融。但我知道你想說的不只是這些。”子弒頓了頓,“不過你須記住,你並沒有另我感到任何恐懼。”
這句話的確是有能立定的理由的,至少自己的肺沒有任何反應,這說明自己的情緒波動並不大。
“好吧,閣下,談談我們的情況吧。既然我們已經被綁在了一起,那麼必須要共享,你所知的一切。”柳畫橋隔着眼鏡的目光變得凌厲。
“羅漢森身邊的人,能殺便殺了。但不要殺羅漢森,他對我來說還有別的用處。注意一個叫陳楠的女孩,其他人的話你量力而行,不要讓自己栽進去。而且還要明確一點,在明處殺人的機會還很多,暗處只要殺死一些重要的就可以。”
說這些話的時候,子弒很坦然,很輕鬆,似乎殺人這種事只是家常便飯而已。
“羅漢森就是那個一號?我一直注意着他,一號和你這位零號,似乎都藏着什麼秘密。他身邊的兩個人一個叫伊南娜,一個叫特羅西傑。隊列裡這三個人靠得很近,相互也有交流。那個陳楠和一個叫詹姆斯的傢伙在一起……我提供了這些名字,相必你已經知曉他們的能力了吧。”
柳畫橋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眼神也平靜了下來,雖然子弒並沒有提供什麼。柳畫橋知道,子弒所知的那些東西是他目前倚仗的最大的籌碼,他如果是個聰明人,就不可能全盤告訴自己。
“伊南娜似乎是個拳術專家,不要小瞧這個女人,羅漢森選擇她是對的。身體最強的蕭晨已經是我們一方的人,羅漢森想要選擇其他身體強健的人,伊南娜是最好的選擇。你說的那個詹姆斯應該出身南京大學,似乎是個小聰明很多的人。接下來的三個月裡,我們還要進行訓練,不過會轉到另一種形式。我對你的建議是,研究一下軍事指揮吧,這纔是這裡的主課。”
子弒說完,便端起了桌上的蠟燭。
“我要回自己的房間了,不過你要送我回去。”說完,輕輕吹滅了蠟燭上不斷搖曳着的火焰,這個世界再次黑暗了下來。
柳畫橋會意,暫時還不能被人發現自己和子弒的關係,子弒如果端着蠟燭大搖大擺的從自己的房間裡走出去,很可能會被人發覺。
雖然吹滅了蠟燭,但子弒依然拿着它,並向柳畫橋要了打火機。因爲今天晚上需要做的事情並沒有做完,子弒還有另一件事情需要做。
想要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下去,真的要抓住一切時間和機會呢。子弒心中這樣感慨着,不知不覺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了。
又向柳畫橋交待了一遍需要注意的事情,子弒便將他打發走,點着蠟燭,去了房間附屬的實驗室裡。
說實話這並不是一間多麼大的實驗室,只有不到三十平米大小,這裡擺滿了瓶瓶罐罐、導管試管之類的東西,還有幾個大箱子,以及一個實驗臺。
今天晚上要搞的東西,其實只是一個信號干擾裝置而已。他需要製作一個從低波段向高波段掃描,且頻率極高的裝置,以此來做到干擾信號的目的。
這當然和接下來的“課程”有關,不過不是明天。八號所提供的資料中有提到“課程”安排,這裡基本是上一天課休息一天的。不過白天還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今天晚上最好能將這個裝置做出來。
羅漢森並沒有夜裡找人偷襲,或是明面上靠蠻力戰勝子弒的打算。他並不確定殺死羅塔的人是不是子弒,也就是說這個看上去有些孱弱的少年很可能是個專業的殺手。並且一部分準備在這裡大展拳腳的人,也一直在注意着人員的傷亡,和此中可能的因果。
所以來騷擾子弒的人並不多,但不代表沒有。
“叮咚……”
子弒還在埋頭組裝着一些元器件的時候,傳來了門鈴的響聲。在這樣漆黑的環境中,來的人會是誰呢?
子弒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技術活”,便出去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