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楓本不打算搶劫,但對方訛上了他。
爲了擺脫糾纏,他抱了幾箱藥丟在車上。回頭惡狠狠地盯着公路下的人:“我記住你了,東十區利民診所吧!”
夜仙兒也很囂張:“再敢亂喊亂叫,把你所有的藥都搶了,帶人把你診所都砸了!”
司機哭喪着臉蹲了下去,被賊惦記可不是好事情,他只能自認倒黴。
回到東市街之前,夜楓找了個地方將車停下。將箱子裡的藥瓶全部倒了出來,這種假冒僞劣的藥品作用不大,吃了之後很容易出問題。
他撕下藥瓶上的標籤,發現地址五花八門,冒充的都是其他藥廠的地址。皺巴巴的收據上,除了品名和價格,也沒有什麼線索。
“找不到怎麼辦?”夜仙兒急了,費了半天勁還是沒有線索。
夜楓看着滿地的玻璃碴滓:“這下失策了,藥瓶不該砸,上面肯定有線索。”
他撿起一個破碎的瓶子,仔細看着上面的標籤。這些標籤都是用漿糊裱上去的,他將眼睛盯着每一張標籤:“這上面的手指印很凌亂,一個標籤上有七八個。應該是按了好幾次才貼上,這漿糊黏性不是很好,是用劣質的麪粉熬製的。”
“瓶子上還有一點血跡,應該有人手指頭受傷。指紋大小不一,應該是大人和小孩貼上去的。很多指紋都已經磨損了,應該是長年貼標籤導致的。”
夜仙兒一臉佩服地盯着他:“沒想到你連這些也能看出來,可你能看出小武的手指印嗎?”
夜楓愣了一下擡起頭來:“當初爲什麼不讓孤兒院的人都留下手指印呢?你這個想法很好,我回去給賈叔說一下。”
夜楓再次拿起瓶子聞了聞,又將玻璃對着天空之上看了看:“這些瓶子尺寸形狀也不一樣,應該是回收的舊玻璃品。這瓶子清洗得不乾淨,留下很多泥沙的印記。用的應該不是自來水,否則的話水費是一筆大的開支,應該是從河裡打上來的污水。”
“河,沿着河邊找!”夜楓不想再耽誤了。
他丟下手裡的玻璃瓶:“走吧,這附近沒有幾條河,我們到附近去看看。”
兩個人推着三輪車,沿着東市街往回走,迎頭碰見孟班長大汗淋漓地從其他地方回來。
“怎麼了班長?你們是發現了什麼嗎?”
“沒有!”孟班長擦了一下臉:“有人看到我們一直蹲在這裡,走過來讓我們送一趟貨。”
他扇了扇衣服:“想不到這一趟十里路啊。我怕秋歌去迷路,只好自己親自跑一趟。這癟犢子玩意,拉了滿滿一大車,給我了兩百塊。哎呀,累死我了...”
“怎麼樣,你們兩個發現什麼線索沒有?”
夜楓將手裡的玻璃瓶遞了一個過去:“這製藥窩點應該在河邊,我估計順着河道能夠找到線索。”
“那行吧!”孟班長滿臉通紅,看來累得夠嗆:“製藥有很多廢水,你們聞着味道去找一下。我還在這裡蹲守,看看有不有人送貨過來,我們兩條線同時找。”
夜楓四周看了看:“那行,我看看哪裡有河。”
他踩着三輪車就跑,在東市街上跑了十幾圈,最後在幾里路外上了一個石拱橋。夜楓將三輪車停了下來,走到橋欄杆邊望過去。這條東西縱橫的河道堆滿淤泥,下雨後的河水渾濁不堪,上面漂浮着各種塑料袋和垃圾。
河水裡的生活垃圾已經腐敗發酵,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這裡和生活區還不一樣,公共場合的衛生沒有人去清理,以至於長年累月的河水變成了褐色。從兩邊漆黑的河道石上可以看出,現在的水位已經下降了很多。
“往遠處走吧。”夜楓皺了一下眉頭。
夜仙兒也捂住了鼻子,兩個人順着河道的方向,鑽進了旁邊的一條小路。
小路兩邊都是窩棚,這裡的人種田工比較多,家家戶戶門口都有鋤頭扁擔。這裡離輻射區已經很近了,往前走過東十五區就到了輻射區邊緣。雖然人命不值錢,但怕死的人不會選擇長年居住在輻射區附近。
而輻射區的空地,成了很多蔬菜公司的首選,因爲這樣的地段價格非常低。
種出來的蔬菜雖然奇形怪狀,已經改變了本來的基因,吃起來味道也很苦澀,但供應了周圍十幾個貧民窟幾十萬人口。
“楓哥,我想問你個事情!”夜仙兒坐在車上發呆。
夜楓推着車走在泥濘的小路上:“啥事?”
“前幾天開會的時候,我聽孟班長說你們出葉教授的現場,是什麼意思啊?”夜仙兒手裡拿着一張貼紙在玩着。
她舉着手裡的小仙女卡通紙:“你不要騙我哦,是不是我爺爺剛死不久?”
夜楓沒想到她這麼聰明,看來大家在一起難免說漏嘴,只好承認了:“上一次我們去查的老九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怎麼了?”夜仙兒扭過頭來:“你是說他跟我爺爺的死有關?”
夜楓放慢了腳步:“你也不要太傷心,他算是其中一個吧!對了,你有奶奶嗎?”
“我記得好像沒有吧。”夜仙兒回過頭去,氣鼓鼓地說道:“說不上傷心吧,反正印象已經很模糊了。再說了你們也是猜測,是不是還不一定呢。”
她將貼紙收好:“你不是說老九已經死了嗎,那黃老闆是不是就是我的仇人?”
夜楓停下了腳步,用鼻子嗅了嗅空氣裡的味道。“這附近應該有加工點,味道好刺鼻啊。”
聽他這麼說,夜仙兒立刻下了三輪車:“要不你看着三輪車吧,我到前面去看看。”
夜楓沒有動,如果他進去的話可以認出小武,但小武也會認出他。如果小武情緒失控可能會穿幫,而且夜仙兒的隱藏技術比他好。他思索了半天才點頭:“如果你摸進去看到小孩子,你就隨口喊一聲小武,看看誰有反應。”
夜仙兒將衛衣上的帽子扯下來遮住腦袋,雙手插在褲兜裡大搖大擺地走了。
她鼻子嗅了嗅,不遠處的幾個窩棚裡散發着一股刺鼻的藥粉味道。窩棚巷子口有一道大鐵門,門口坐着一個保鏢。
這些保鏢主要是控制裡面的工人,還有給進進出出的貨物放行。夜仙兒離開鐵門走了十幾步,順着圍牆又返回了。她若無其事地蹲了一下身體,從門衛室的窗戶下邁着鴨子步摸了回來。將頭一偏,從鐵門的欄杆縫隙裡鑽了進去。
“我去,膽子這麼大嗎?”
夜楓心都提到嗓子了,這夜仙兒進屋的方式也太大膽了。
門衛室裡的保鏢好像沒有反應,只是擡起頭來看了夜楓幾眼,他估計把夜楓當成了運貨的工人。
夜仙兒很順利的繞過崗亭,又躲到了貨物堆裡。她側過眼睛瞄了一眼,巷子兩面的窩棚都很低矮,大門都是關閉的。通過大門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昏暗的燈光。好在院子裡現在沒有人,她只要避開門口保鏢的視線就可以了。
她大致計算了一下第一個窩棚的距離,站起來幾步走了過去,輕輕地推開了門縫。
屋裡黑漆漆地光線很低,鐵皮屋裡堆滿了各種瓶瓶罐罐,幾個婦女和孩子正在用一盆水清洗。
他們蹲在水盆面前,手裡拿着一塊麻布動作嫺熟而又認真,對於進來的夜仙兒只是看了一眼又低頭幹活。
“小武呢?怎麼沒幹活?”夜仙兒隨口問了一聲,四個大人都沒有擡頭。其中一個男孩子擡起手來,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他偷吃漿糊,被關在後面的倉庫裡。”
“不像話...”夜仙兒深呼吸一口,壓抑着內心的激動。
她轉過身來看了看,外面有兩個工人正從門外進來,兩個人騎着三輪車拉着幾大桶水,晃晃蕩蕩地水灑了一地。
看起來工人要送水進來,要是認出她可不好。夜仙兒急中生智地從地上端起一個盆來,裡面放着十幾個沒有洗過的瓶子。她將盆端得高高的,遮住自己的臉:“就算是關着,那也是要幹活的。”
幾個洗瓶子的人麻木地擡起頭來,臉上滿是厭惡地看着她。
她用胳膊肘推開門,端着水盆鑽了出去,避開兩個工人的視線,繼續往其他窩棚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