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楓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屋裡的大牀。
聽管家的意思，好像還有什麼流程。
“這個要看你們自己的意思，平常大街上撿到屍體，我們都是拉到荒郊野外燒掉。”孟班長說得雲淡風輕的。
管家吹鬍子瞪眼，嗓門卻很低，“那不行，老闆好歹也是上流社會人，豈能跟一羣阿貓阿狗一樣。”
“可十九區的規定，任何屍體必須第一時間火化，你不希望引起屍變吧？”
孟班長走到牀邊，用手掀開被子，猛扇了幾下鼻子，“我們隊長說了，平時的起步價是三千，你要是覺得太潦草，一萬塊錢，我們按葬禮走。”
夜楓不得不佩服，孟班長鬍扯的時候，面不改色心不跳。
“什麼流程？”
“先做屍體美容，再用上好的棺材收斂，當然我們是沒有棺材的。然後找個風景不錯的地方，用最好的木材爭取燒透。木材的錢也要你們提供，我們只有雜草和垃圾……”
“最後，找一個盒子，骨灰全部會收集到一起，盒子也是你們提供…！你總不希望，骨灰和在泥土之中，用來肥地吧？”
“這個？要看大太太的意思！”管家不敢拍板，但把所有的細節都問清楚了。
“這老闆，生前幾百個億。大太太這點錢相必是捨得的！”孟班長並不急於動手。
等到管家出去之後，他才迅速掀開被子。
夜楓走上前，牀上的死胖子足有兩百多斤，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身上僅僅套着一個褲衩，大腿上的汗毛好幾寸長。
“像個長毛的人熊怪！”
他看了一眼，便準備去拉窗簾。
“給你說過了不要亂動！”孟班長走過去一把將窗簾拽住，“幹什麼玩意？你不是第一天來吧？”
“不就是個死人嗎？拖出去燒了就是！”夜楓不屑一顧，“任你生前如何風光，最後不都是一把火嗎？”
“個熊玩意，什麼叫一把火？”孟班長咬着牙低聲說道，“這玩意是毒死的，你以爲非得切碎了纔算是兇殺？啊？”
夜楓不好意思地笑了。
按班長的意思，凡事意外死亡，就得查一下線索。
“就算不是清理組乾的，也是可以查出來信息的。作爲情報工作的終端觸角，必須要有一定的敏感度…！”
“情報工作？怎麼又扯到情報工作了？”夜楓又糊塗了。
“情報部門跟清潔組，清理組一樣，都是保潔公司的。他們負責情報蒐集和分析，以後你就明白了！”
孟班長望了望門外，示意夜楓盯着點。等夜楓到了門口，他才閉上眼睛在屋裡開始轉圈圈。
“真是麻煩！”夜楓嘀咕了一句。
就着屋裡昏暗的光線，夜楓睜大眼睛盯着牀上目不轉睛。
一絲陽光透過窗簾照在牀上，空氣中瀰漫的灰塵來回飛舞跳躍。一粒粒的微塵，就如同三維畫片是的點點，密密麻麻錯綜紛擾。
他擠了擠鬥雞眼，看到大牀之上，一個肥頭大耳的人熊面目粗糙而又狂野。他滿臉通紅的抓住兩個少女，嘴裡含糊不清的叫嚷辱罵着。
噗呲一聲，
兩個少女背後的衣服被撕扯破裂，露出燦白肩膀和瘦骨嶙峋的肩胛骨。
畫面模糊閃爍，如同夢魘一般。
夜楓揉了一下眼睛，愣神了半天沒有緩過氣來。剛纔的畫面太過驚悚，如同電影片段一樣在腦海閃現。
“或許是幻覺吧…”
他自言自語，隨手撿起地上一塊碎布片，放在手裡看了一下，上面好像有精斑。
樓下叮叮咚咚地傳來腳步聲，還有隱隱約約嚶嚶地哭泣聲。
“班長，來人了！”夜楓將碎布片裝到口袋裡，裝着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垂手站在窗戶邊上。
孟班長睜開眼睛，神色鎮定下來，用手指頭摸着屍體的喉嚨部分，“這是有人下毒啊，這毒應該是在酒裡，你看這皮膚，這嘴脣……”
管家放慢了腳步，站在門口，聽着孟班長煞有介事地胡扯八道。
“真是中毒？”他走了過來，詫異地看着孟班長，“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收了四年的屍體，什麼樣的症狀沒有見過。”孟班長翻了翻眼皮子，“這個我得想想啊，這好像不是一般的毒，就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哎，你說我這記性…”
“不急，慢慢想，這位朋友，夫人已經答應按照你們的流程走！”管家變得客氣起來：“只是不知道，怎樣才能查出這毒藥是什麼？又是什麼人下的藥？”
“那得化驗，得把屍體帶回去。我得找找以前的記錄…”
夜楓鬆了一口氣，他一分鐘都不想在這裡多呆。
門口兩個少女膽怯地走了進來，在牀前顫抖着跪了下去。她們應該就是畫面中的兩個女孩，兩人看起來驚魂未定。身上的紗裙微微抖動，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竭。
夜楓有一種將她們扶起來的衝動，他點了點頭：“確實是毒死的，等我們回去後會弄清楚的！”
管家聽他這麼說躊躇了一下，轉身又提着長袍下了樓。
兩個少女終於忍不住啜泣，他們的肩膀上和背上，白紗裙中一道道血痕透了出來。
“不要怕，會給你們一個公道。”夜楓不顧班長在一邊擠眉弄眼，低聲安慰兩個少女。
“過來幫忙！”孟班長見沒有效果，只好擡高一點點聲音，拿出他專業素養的樣子，開始有模有樣的走流程。
孟班長擡着頭，夜楓擡着腳。兩個人將屍體擡到臥室的洗澡間，咣噹一聲將門關上了。
“什麼玩意，你瞎叨叨什麼？”班長伸出手來就要掐他的脖子。發現帶着手套，又無可奈何地方向，“你呀，叫你不要亂說話，你承諾人傢什麼？”
他氣急敗壞地將屍體丟進浴缸，打開水龍頭，拿起旁邊的馬桶刷子，“我們是一級保密單位，知道嗎？在沒有弄清楚情況之前，你一句話就會暴露！”
“我們是清潔工，不是警察。你這樣說，人家會懷疑我們的身份，身份啊，懂不懂？”
夜楓知道，這一次肯定是犯錯了。他接過馬桶刷子，將一袋洗衣粉倒了一點進去，對着皮糙肉厚的屍體開始刷起來。
“我的老天爺，你這是要幹什麼，輕一點啊！”孟班長抓狂起來，擡起的腳半天沒有跺下去，“你別弄得皮開肉綻的，到時候讓主家看到。有沒有點專業素質啊？”
看他着急的樣子，夜楓趕緊減小了力度。身上除了一些嘔吐物和血跡，沒有特別的玩意。
等到浴缸裡全是泡泡的時候，管家走了回來，“人呢？人去哪裡了？”
“裡面呢，正在洗身子…”孟班長拽過馬桶刷子，悄悄丟到水槽底下，拿起兩條毛巾，給夜楓扔了一條，“洗完了，先擦一下，準備換衣服吧！”
說完他伸手拔掉浴缸裡的水塞，用毛巾開始擦拭屍體上的泡沫。
管家隔着玻璃門，“衣服已經送到牀上了。你們整理好以後，樓下大廳裡有一口棺材，記得把人背下來。還有啊，大太太說，屍體帶回去後先不要火化，要等到查清楚原因。”
孟班長擠眉弄眼地，“哎，這可不是我們公司的業務…”
管家在門外探着頭，“知道了，查出來以後，大太太自然會有賞錢！”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下樓去了，“一幫窮鬼，跟吸血蟲一樣，這也要錢那也要錢…！”
孟班長將屍體拽着，從浴缸里拉出來，示意夜楓擡起來。夜楓也不管這麼多，拽着一隻腳，兩個人將溼噠噠的屍體丟在牀上。
孟班長扯過牀單，胡亂地抹了幾下，手忙腳亂地將衣服套了上去。
“又是襯衣又是領帶，這麻不麻煩？”夜楓扣着西裝釦子，一邊做事一邊埋怨。
等到好不容易穿好鞋子，孟班長又將鞋帶解開重新整理了一下。
“你背！”孟班長指着屍體，“我是班長，我要做個樣子。”
“爲什麼？”夜楓雖然不心甘情願，卻也老老實實地蹲了下去。
“你看我…”孟班長扯了扯工作服，昂首挺胸，闊步走在前面，“這叫範，這叫專業。”
他清了清嗓子，“走了，記得昂首挺胸，走路要收腹…”
夜楓儘量挺直胸膛，兩個人顯得莊重肅穆，朝着一樓大廳走下去。
兩個少女慢騰騰地跟在後面，手拽着裙襬哭得越來越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