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集團客廳裡,陳管家被人扶了進去。
他的褲管已經被鮮血打溼,每走一步便在瓷磚上留下一個血腳印。
管家一邊走一遍罵:“你們這羣王八蛋,平時府裡沒給你們少吃少喝,槍一響一個個比兔子還溜得快....哎喲....這幫畜生,差點打掉我的命根子...”
黃金龍聽到叫喊聲,手裡提着槍,身上穿着睡衣從二樓的臥室走下樓梯。
保鏢死了無所謂,要是管家死了就麻煩。
“怎麼了老陳,哪裡傷到了?”黃金龍擠到保鏢面前,伸手將一個人推開。
管家嗯嗯啊啊的哼着,手下的保鏢已經將他的褲子剪開。傷口在大腿內側,子彈避開了骨頭鑲嵌在皮肉之中,外面露出拇指大的血窟窿。窟窿裡還在往外冒着鮮血,幾個保鏢手忙腳亂地用布條纏在他的大腿上。
保鏢用力的一紮,管家疼得彈了起來。
“送到三號醫院去吧....再不止血就完蛋了!”黃金龍皺着眉頭,將鑰匙扔給了其中一個保鏢。
“老爺,這幫人可不是普通的土匪啊!”陳管家雙手卡着流血的大腿,雖然看起來很痛苦卻頭腦清醒。
“什麼意思?”黃金龍坐到了沙發上。晚上的動靜雖然不小,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遭遇了。經過這麼一折騰,本來就失眠更加睡不着。
“我看這幫人的打扮,好像是泥腿子…”管家想起掄槍砸他的人。雖然戴着面巾看不清長相,但衣着打扮是工人。
“泥腿子?”黃金龍突然覺得有名堂,腦子裡想起白天的事情:“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穿着貧民窟的衣服,有的人還光着腳。這些人拿着槍不會用,拎起來當棍子掄…”管家有點心虛,又趕緊解釋:“可這裡面有幾個神槍手,我就覺得奇怪了…”
“不是?你是說這幫人不是真的土匪?”
“老爺,咱們又不是沒見過土匪....土匪有光腳的嗎?”管家確信就不是土匪。
他的邏輯土匪是遇到什麼搶什麼,怎麼可能光着腳,隨便找一個人就可以搶一雙破鞋。現在又是大冬天,光腳的只能是貧民。
黃金龍眼睛眯成一條縫,臉上漸漸露出狠厲的神色。
白天兩個工地的工人鬧罷工,秦天震和夜楓處處針對他。晚上又有土匪來打劫,開口閉口要搶錢。
“這他媽是來要工錢的吧?”黃金龍恍然大悟:“可不就是一幫泥腿子嗎?”
“他們的,這幫人算計到我的頭上來,我看是找死!”
“老陳,你趕緊去醫院!”
他站了起來走到大廳的門口,看着倒掉的鐵門和砸爛的門衛室卻不敢上前去查看。想起晚上的情形,他才知道這幫人是虛張聲勢。真正的匪幫基本上都是悄悄潛入,要麼綁票要麼盜竊,或者乾脆摸到公司將刀架在脖子上搶劫。
這幫人一到門口就開槍,遇到反抗就逃跑,那像是匪幫所爲。
“烏合之衆,烏合之衆!”黃金龍怒吼了一聲,轉身又回到了客廳。
陳管家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往院子裡去。其他保鏢都在院子裡蹲着,依舊警惕地看着公司大門。
黃金龍走到了桌子邊上,手指頭輕輕挑起電報機開關,稍微猶豫了一下將手指頭按了上去。
電報機嘀嘀噠噠地響着,上面的綠燈不停閃爍。
黃金龍滿眼的血絲,手指頭越來越重,臉上的殺氣也越來越盛。
第二天天亮時分,黃氏集團裡突然來了十幾個軍警。
全副武裝的軍警跳下吉普車,手裡拿着橡膠棍,身上掛着劍,腰裡要彆着配槍。領頭的身穿軍大衣,手上戴着手套,肩膀上的兩顆星看起來是個隊長。
他扯下手套來撣了撣:“你們在這裡等着!”
黃金龍聽到吉普車的聲音,連忙走樓上下來迎接。兩人一見面他便大倒苦水,如同受了多大委屈一樣:“宋隊長,你可算是來了。這幫泥腿子不光在警察署的工地上鬧事,還打到我府上來了。府裡的管家受傷了,保鏢死了十幾個啊。”
“這樣的事情你們要是不管,後面可就沒法開工.....”
宋隊長手套揚了揚顯得不耐煩:“破壞軍政府建設,擾亂社會治安,我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我們頭讓我給你帶句話,人可以替你抓,但工程你一分鐘不能耽誤。”
“真的?”黃金龍大喜過望。
擾亂社會治安,這是一個新名詞。破壞軍政府建設,那更是一個天大的帽子。
他滿臉堆笑,迫不及待地遞過去一份名單:“就是這些人,軍政府早就應該下令通緝了。他們在我的地盤上....不,在東區警察署的地盤上鬧事,搞得整個東區都不安寧。”
黃金龍恭恭敬敬地將名單放在宋隊長手中,神神秘秘地說道:“聽說,這些人和舊軍隊有勾結....”
“有這回事?”宋隊長拿着名單疑惑地看着黃金龍。
“你抓起來審審不就知道了嗎?”黃金龍又從衣服裡摸出兩根金條:“這可不是無風起浪,他們是有組織的對抗....對抗東區警察署,破壞軍政府的建設。”
“是嗎?”宋隊長笑了笑將兩根金條放到了衣服裡。
他陰鷲的臉上橫肉直抖,一雙眼睛透着嗜血的光芒。
“抓人!”宋隊長將名單在手裡握了一下,轉身踏進吉普車的副駕駛。一衆軍警又急忙上了車,三輛吉普車徑直衝上了東直公路,朝着東區貧民窟而去。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三輛車便停在了東三區附近的貧民窟。
車上幾個軍警跳了下來,他們手持長槍,兇惡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慄。
貧民窟的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軍警,不少人趕緊躲到屋子裡去。雜貨鋪的老阿公見勢不對,趕緊將自己的遮陽棚放了下來。
軍警的到來,讓整個貧民窟陷入一片慌亂之中。
近處的人忙着關門,遠處的人掉頭就跑。有人在大聲呼喊着:“軍警來了,軍警來了....”
“快跑啊,殺人魔來了...”整個貧民窟的喊聲響成一片,低矮的窩棚人頭攢動。
現在剛好是上工的時間,大多數搬運工和建築工都已經起牀了,聽到喊叫聲成羣結隊的往四面八方逃散。
宋隊長面露鄙夷點了點頭,兩個手指頭向前一指:“進去把人給我帶出來,亂吼亂叫的都給我抓了!”
“是!”
十幾個軍警手裡拿着橡膠棍衝進了狹窄的巷子裡。
“開門!”一個軍警踢着窩棚的房門惡狠狠地喊道。
“誰啊?幹嘛啊?”裡面的人不耐煩地吼道:“大早上踹門幹雞毛啊?”
“讓你開門聽不見是吧?”軍警掏出了自己的配槍,嘩啦一聲拉開槍栓。
“你們這是幹什麼?”窩棚裡一箇中年建築工人赤腳鑽了出來,身上披着的衣服還沒有扣上。他一臉憤怒地衝出來剛要罵人,發現對面兩個軍警對他舉起了槍。
建築工人嚇得頭頂冒冷氣,不由自主地舉起了雙手:“軍爺,我這是怎麼了?”
“認識林獻、林嘯嗎?”軍警舉着的槍依舊對着他。
“不認識啊....”中年人睡眼惺忪地搖着頭。
“雷鵬、雷羣、楊松、羅勁.....你都不認識嗎?”軍警一口氣唸了七八個名單。
中年人心裡一愣,擦了擦眼角的眼屎依舊搖頭。
“不認識,好啊,那就跟我們走吧!”軍警看了看他肩膀上的泥土,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領:“等你到了警察署,我相信你會認識的。”
“別啊軍爺,我真的不認識...”中年人瘦弱的身板被人拽住,一下摔了個踉蹌。他剛要掙扎,後面的人舉起了橡膠棍。
中年人茫然地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無可奈何地朝前拐了兩步:“得,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軍警挨家挨戶地敲門,大多數窩棚裡都是瑟瑟發抖的婦女和孩子。稍微有幾個建築工人模樣的,都被他們拖了出去。
沒有一個人承認認識林獻,更沒有一個人給軍警指認。
軍警一下抓了三十多個人,全部趕到了公路邊上。一個個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髒兮兮,臉上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