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珍珠明亮,閃閃發光,老人的側臉,卻顯得有些蒼桑,白髮,似乎一夜之間又冒出了幾根。牀上的人已經甦醒,髮絲凌亂,臉上還帶着些許傷痕。
經過習霖的醫治,他可算是撿回了一條命。撐着傷痛坐起來,看到父君一臉的悲傷時略過一絲疑惑。
:“你皇兄去了…”老人仰高頭顱,迫使混濁眼睛裡的淚珠不往下掉落:“如今,聖羽只有你一個皇子。”
他在現場,也發現皇兄的血跡,可是他不相信,皇兄和冉兒就這麼死了。
澤堯埋着頭,脣線抿得很緊。
:“父君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是,你現在應該放下兒女私情,重新振作起來。當初將你皇兄派去五荒,是想讓你能夠順利接掌太子之位,沒想到,竟害了你皇兄的性命,爲父也後悔不已。”老神君抹去悔恨的淚水,從袖中抽出一封信件遞給澤堯:“我這裡有一封信,是龍主身邊的蚌精送來的,你可以看看…”
澤堯展開那封信件,看完之後他簡直不可思議:“大公主…懷了皇兄的孩子?”
:“是啊,這是你皇兄留在世間的唯一血脈,本君要你保住他!再者,如今古淵仙族勢力雄厚,只有聯合神龍一族,我們纔有和他抗衡的能力!”
澤堯捏緊了手中的信紙:“父君,難道是要兒臣…”
:“既然小公主已經失蹤,你又與那大公主拜了天地,這婚,算是禮成,我們要與龍族交好,只能聯姻。你必須得承認這樁婚事…”
:“…兒臣做不到…兒臣不答應!”澤堯憤憤的將信紙扔在地上。沒想到父君,竟也是把他當成聯姻的棋子。
老神君回頭看了他一眼,混濁的眼瞳中依然威嚴凌烈:“你難道想讓你皇兄死不瞑目,你皇兄…可是死在古淵仙王手裡!父君年老了,也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這位置…遲早都是要傳給你…你要保住聖羽,更要爲你皇兄報仇,再者,那大公主肚裡乃千年難遇的龍鳳之胎,你怎麼,也得給保住囉!”
:“爲何非要如此!”澤堯激動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反抗老神君,他已經受夠了他的擺佈!
老神君亦是神情激動:“你若是拒絕這樁親事,那龍主還能幫你嗎?再者,未婚先孕的龍女,傳出去實在顏面全無,你認爲那龍主!還肯留下那大女兒!以及她腹中聖羽的血脈?你不看父君的面子,也看你皇兄的面子,終歸是兩條人命!珠凝正是算計到這一點,纔敢來跟本君談交易。”
澤堯跌坐牀頭,沉默了下去,隱忍心裡的情緒,他思考了半晌,緩緩擡起紅紅的眼眶:“好,我如父君所願…”
澤堯親自來看娣雅,她被鎖在房間裡,珠凝爲了避免別人發現她懷孕的事實,只能讓她待在房間裡,避免和其他人接觸,也只有澤堯來了,她才放他進去,因爲…這是唯一能救她女兒的救星了。
澤堯跨進門去,娣雅就坐在牀頭,面容憔悴,見到澤堯來,她略有一絲驚訝,而後又抱着幾分希望問:“你可是尋到妹妹的消息了。”
澤堯眼簾低垂下去,掩去那眼底的暗傷:“你和皇兄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你知道了!”娣雅不可思議的看向走進來的珠凝:“母妃!你…”
:“這位太子殿下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也只有他,才能保住你。”珠凝笑着走了過來,假意向澤堯行了個禮:“多虧太子殿下應下這門親事,纔不至於讓妾身這不肖女丟了體統。”
澤堯厭惡的看了她一眼,便不想再去理她,這位姨娘爲了自己的女兒,可真是城府極深呢,想必冉兒的死,必與她逃不了干係,只不過現在,沒有證據他也不能認定就是她。不過這件事,他會查到底。
之後他轉向娣雅道:“想必你還不知道皇兄出了事,他…死了…”
:“你說什麼?”娣雅聞言宛若五雷轟頂,哭着拉住澤堯的手質問:“你騙我!你在騙我!祁越說要我等他,我一直在等他!可是,他卻不給我任何回信,我以爲是他忘了我。已至於不知太子易位的情況下,逼走了妹妹,錯嫁了你!他怎麼可能死!他怎麼可能…!”
她的手從澤堯袖口滑落,跌倒在地,已是哭得泣不成聲:“祁越你這個滾蛋!你就這樣丟下我!你說過會來找我!你都是騙我…你爲何要騙我…如今,你讓我和孩兒何去何從!…”
澤堯望着眼前崩潰大哭的女子,略有隱動之心,他原本恨她逼走了冉兒,可如今看來,她也是無辜之人。
澤堯蹲下身,手搭在她肩膀輕輕拍了拍:“既是皇兄的血脈,我會保你,並會護你們母子安然無慮,他日若是皇兄有幸生還,你要走,我也不會攔你…”
娣雅擡起淚眼,不可思議的看向澤堯。澤堯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吩咐婢子過來給她梳洗打扮,即日便按照禮節將她接回聖羽。
珠凝目睹着女兒風風光光坐上聖羽皇族的鑾轎,飛向那神聖的九重天上。
從此,她不再是神龍殿中一個婢女所生的不起眼的公主,她是聖羽的太子妃,將來,還可能是聖後,或者更高一階,那便是帝后了。
珠凝緩緩閉了閉眼,一切的罪孽,就讓她來揹負吧,如今送走了女兒,她也了無牽掛,她知道,以龍主的精明,遲早都會知曉一切的。
龍後身體本來就差,加之小公主逝世的打擊,終於病倒,不久便逝去,龍主悲坳不止,下令徹查小公主失蹤一事,終於紙包不住火,珠凝的行跡還是暴露了,而那時,娣雅已貴爲聖後,爲了保女兒地位,她一力承擔所有罪責,自毀元神於神龍大殿。
她這一生,由一個卑微的婢女的爬上貴妃的寶座,一步步算計,其實都是爲了自己的女兒能擺脫如她這卑微的身份,如今,將女兒送上了聖後的位置。她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而龍主,也由此厭惡他們母子,自此斷了與娣雅的往來,不讓她踏及神龍殿半步。只是在娣雅生產司悅時,他還是忍不住去看了那小孫兒一眼,看到襁褓中衝他笑着的龍孫,龍主心都萌化了,我們算消了些氣,答應澤堯在司悅學走路之後,將他接回神龍殿扶養,等到六百歲成人禮時再將他接回。畢竟神族人多眼雜,免不了被人看穿司悅的身份。於兩族而言,都是有損聲譽的事情。
當然這樣做,也是爲了保護這個無辜的孩童。畢竟成人犯的錯誤,又與孩子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