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落嫣幾日未曾言語,剛知道自己的身世,又得知父母雙雙離世的消息,還有什麼比這打擊更大?
直到聽到澤堯舒醒過來的消息,她纔有了生機,興沖沖跑去澤堯房間。
:“澤堯!你醒了!”推開門,牀鋪疊得整齊,房間卻是空空如也。笑容自她嘴角消失,被失望而取代。
恰巧習霖走來,她着急拉住習霖的衣袖問:“他去哪了?”
習霖見牀鋪空蕩蕩的,也疑惑:“剛纔還在這,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了呢?”
落嫣鬆開習霖,轉身便跑了出去
她將聖醫族尋了個遍,終於在一棵桃花樹下看見了澤堯,他迎風而立,那一身白衣如塵,哀婉的笛音自他手指間發出,像是在懷念着故往,
落嫣知道,他一定在懷念吉冉。
終究在他心裡,還是放不下吉冉吧,親眼目睹吉冉的死去,他必然最恨的是自己。
落嫣心懷愧疚,不敢靠近他,更不敢去打擾他,害怕面對他,卻還不了他一個完整的吉冉。只是遠遠的觀望着。
:“轟隆!”突然一聲雷鳴,烏雲滾滾而來。
豆大的雨珠從烏雲之中傾盆而下。
澤堯神色未動,依舊吹着笛,像是感覺不到雨水打在身上的冰冷。
落嫣一急,遂化作一把油紙傘,飄到澤堯頭頂,替他遮了風雨。
豆大的雨水無情敲打着傘面,霹靂啪啦。
傘下的人沒有被雨水沾溼,眼瞳之中失去往日的神采,雨聲伴着笛音,更顯哀婉而悽清,
落嫣感覺到身體很冷,她化作的傘飄在半空,見這雨勢越來越大,擔心雨水侵溼了他,再將傘沿放大了些許,完整將他罩在傘下。
躲在不遠處的習霖見目的達到,遂收了法術,雨立即停了。
:“丫頭,老夫也只能幫你到這兒,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說着,拿出酒葫蘆灌了一口酒,悠哉悠哉往別處逛去。
雨過天晴,天空架起一座彩虹橋。落嫣看到從雲間露出的太陽,浮出一抹笑來,終於撐不住恢復了真身,落到澤堯面前,她渾身溼透,髮絲緊緊貼着面頰,抱着雙臂瑟瑟發抖。
那些雨,她都承在了身上。
澤堯終於停止了吹奏,低頭看她,兩眼對上,卻是萬般思緒。
澤堯蹲下身來,拂去她頭頂的水珠:“何苦?”
:“我不想看到雨淋溼了你。”落嫣顫抖着雙脣,哪怕有陽光打在身上,依是止不了身上的溼寒。澤堯脫下自己的外衫,將她裹進懷中:“傻子!”
落嫣顫動着睫毛看他:“澤堯,你恨我嗎?是我,才害得吉冉灰飛煙滅,你應該恨我吧。”
澤堯抿緊了脣,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那就表示默認了。
落嫣自嘲的笑了笑:“或許我不該抱着這樣的妄想,去取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但是澤堯,我不是故意要佔着這具身體,只因我生來便沒有身體。我有什麼辦法?”說着,控制不住悲傷淚如雨下:“我的父母,他們只給了我生命,卻給不了我真實的軀體,我像螻蟻一樣寄居在別人的軀殼之下,你以爲我開心嗎?我不想的…”
她泣不成聲,將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澤堯……對不起……如果可以用我換回吉冉…我願意的…我願意的……可是那又如何?沒有辦法再重來了…若是重來…我情願自己消失,也要把她還給你……”
澤堯依舊沉默的抱着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或許至今,他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到底是屬於誰的?
如果說吉冉的消失讓他心痛,那麼落嫣的哭,更叫他心亂。
許久,他才拍着落嫣的肩膀,暗啞聲音說:“都過去了,吉冉既然把身體給了你,是她的意願,你記得,替她好好活下去。”
:“你原諒我了?”落嫣含着淚仰頭看他的,澤堯擡起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淚:“這不怪你。”
也許只有得到他這句原諒,她心裡纔算好受一些,她收緊擁住他的懷抱:“澤堯,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在聖醫族修養一段時間,澤堯已經完全恢復。
沉睡這段時間,天地間沒有陽光,不是陰雨綿綿,便是大雪紛飛,世間萬物寂滅,生靈皆沉入冬眠,若他再不出去,不知道世間該亂成什麼樣子?
臨行前,他特地來向習霖告別。
:“師尊,我走了。”
習霖正躺在搖搖椅上閉目養神,第一次聽到澤堯叫他師尊,反而有些不習慣,彆扭的說:“這麼矯情幹嘛?以前讓你叫老夫一聲師尊,你小子嘴硬得厲害,今日突然變性了,老夫還有些不習慣,得了,你以後還是叫我老怪物,聽着順耳一些。”
澤堯輕笑,也就不再跟他客氣:“老怪物,我走了,嫣兒你幫忙照顧着些。如果她問起,別告訴她我去了什麼地方?”
此次出去,他必然得和蒼桀做個了結,不想讓落嫣捲入其中,所以,趁着落嫣出去打水,他打算一人離開。
習霖知道澤堯想什麼,雖說是爲那丫頭考慮,但那丫頭如果知道澤堯拋下她離開,眼淚還不得淹了他這聖醫族,這種事他可不幹:“自己的女人自己帶走!還要老夫幫你養媳婦不成?”
正說着,身後傳來水桶打翻的聲音,澤堯回頭,落嫣站在不遠處,水桶打溼衣角,眸色溼潤:“你又想拋下我?你說過原諒我了,爲何要揹着我離開?”
:“嫣兒。”澤堯眼瞳晦澀無比:“帝璽未落到蒼桀的手裡,我仍是這三界的帝君,我有守護三界的使命,此次出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不想你跟着我冒險,你留在這裡,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管!”落嫣跑過來,抱住他:“你去哪裡我便去哪裡,你休想把我丟下。”
習霖擡起蒲扇,遮住眼簾,眼不見爲淨:“走吧,都走吧。老夫當初養你還不夠,現在還要幫你養媳婦!當老夫沒脾氣是不是?”
睜開一條眼縫衝落嫣眨了眨,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丫頭,我現在可是站在你這邊的。”
落嫣感激一笑,纏着澤堯又說:“你看,連習霖也不願收留我了,你要是不帶上我,我又能去哪裡?”
澤堯無奈,只好答應將她帶上。
纔剛走出聖醫族,一陣冷風灌來,視線裡皆是蒼茫白雪,澤堯立即化身金烏飛上九霄,萬丈金光普照大地,霎時冰消雪融,萬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換新生,人間又是一片綠意蔥籠。
仙妖神魔,凡間百姓,紛紛走出家門,跪地高呼:“帝君!是帝君回來了!太陽!我們終於見到太陽了!”
與此同時,九重天上也感受到陽光的暖意,蒼桀望着彩霞之中透出的金子般的光芒,眸色森鶩:“澤堯,你終究還是醒了!”
現在他終於知道,三界沒有他蒼桀可以,卻不能沒有澤堯,若是世間失去太陽,所有的生命都將寂滅。
想當初金烏隕落之時,天地間黑暗了數十年,直到澤堯釋放母胎帶來的金烏神力,世間才重見光明。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輸給了澤堯。他傾盡全力得來的一切,就因爲澤堯的甦醒,要拱手相讓了嗎?
不!不可能的。蒼桀跌回寶座,死死扣住扶手。忽然間又低低笑了起來。
不,他還沒有輸, 他手上還有一個法碼,有了這個法碼,澤堯動不得他。
金色的鳥兒落地,恢復成澤堯的模樣。
與此同時,天空一聲龍嘯,一條金色小龍從雲間飛了出來,落地變成身穿銀甲的翩翩小少年。身後跟着一衆天將,左右兩邊護法,正是雲翳和紅浮。
:“兒臣拜見父君!”
衆將士隨小少年齊齊下拜。
在神龍殿看到澤堯釋放的金烏神力,他們就知澤堯已經醒來,當即與龍主辭別,趕來迎拜。
看到帝君安然無恙,紅浮雲翳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眼眸含起淚花:“君上!”
澤堯示意衆將起身,對紅浮雲翳說:“本君不在這段時日,辛苦你們照顧悅兒了。”
:“護衛小殿下是我們的職責,索性沒有辜負帝君的期望,將小殿下安全送到帝君面前。
小少年看到落嫣在旁,喊了聲:“落嫣姑姑。”
:“你是小司悅?”落嫣驚喜出聲。
想當初那個喜歡纏着她的小不點,如今已經長成十五六歲模樣,臉上雖還帶着稚氣,卻多了幾分從容和堅毅。眉目俊朗,等到再大一些,不知又要惹來多少姑娘傾心。
:“之前我身上的龍氣被父君鎮壓,外公幫我解了封印之後,原來那小身體自然承受不住,這纔是我本來的樣子。”司悅笑着說。
落嫣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可惜,捏起來沒有以前那樣軟了,以前萌嘟嘟的多可愛。”
:“落嫣姑姑若是想捏,我隨時也可以變回來的呀?”司悅笑着蹭了蹭落嫣的手心。
:“咳咳。”澤堯不自然的咳了咳,問道:“你母親的下落,可曾找到?”
那場大戰之後,娣雅也不見了蹤跡。
提起母親,司悅不再嘻笑,眸色暗淡下去:“母親失蹤之後,兒臣一直派人去尋,至今未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