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慢使出了南門西街第二十七巷,這個他們居住了幾十年的家,他們的安全屋,他們曾經的壁壘。
離開這裡。
前往危險的未知領域。
前路一片漆黑。
領頭的車是魏胖子在開,他的車技不算太好,黑暗裡不敢開貨車,只能暫交給嶽石峰來開,到了福龍路他們再開燈換回位置。
副駕駛坐着的是梁書宇,後排座上無人,全是沒能放下的物資。
樑文靜、樑英、嶽敏、秀萍阿姨等四人都擠在的士頭的車廂裡面,本來她們應該在大貨車的貨箱中,但那輛車廂完全密封,她們還是決定擠在這裡。
起碼,可以看見外面的環境。
而不是蒙着頭一樣,隨車行走。
倒退的黑色街景,月亮孤零零地掛在天上,沒有了城市聚光燈的天空,滿天繁星都肉眼可見,然而那麼多璀璨的星光照耀着這片大地,城市裡依然黑暗一片。
肅蕭的冷風颳過,把綠色的棚子吹得噗嗤響,好像鬼的叫聲,在耳邊徘徊;又像新世紀的女歌手,唱了一首難聽的叫魂曲。
樑文靜朝着對面副駕駛的魏有祺做了個鬼臉。
她們的後面緊跟着嶽石峰開着的貨車,副駕駛魏有祺也做了個鬼臉回過去,在這微弱的月光引領下,魏有祺那鬼臉可真夠鬼的!
眼睛是那樣深邃漆黑,睜大的時候,像一個恐怖的黑洞,彷彿裡面連接着地獄,地獄裡是伸着手掙扎嘶喊的女鬼們。
女鬼們的身下,則是如磚牆般密匝堆砌的屍體,屍體之間的縫隙流淌着濃濃的紅色河流,河流的源頭是太陽,河流的末尾是月光,而河流的軀幹是屍體。
這屍體如滾滾的長江水,澎湃翻滾着!
乘在那江水浪尖上的,則是人們前進的動力和希望。
陳寶怡把手伸出了窗外,夜晚靜靜躺在她的手上,她捧着一手心的夜色,月光從她指縫間穿過,被撒到風中。
風兒飄着飄着,飄到了羅俊軒的臉上,黑色的鴨舌帽將他本就低沉的眸色壓得更看不見了,冷峻的面容,是一種屏障,將他與世界隔離。
這屏障之上,還有一種名爲愛的保護色,這種顏色也是黑色的,壓得人踹不過氣。
羅威在夜間的視力不太好,本就不能太看得清,還不能開車燈,技術也不好,好幾次撞到嶽石峰的尾巴,只得讓羅俊軒幫他看着點。
老父親低聲下氣,並沒有換來幼子的和顏悅色,只有冷漠的無視,無聲的抗拒。
車子徹底離開了南門西街,而二十七巷門口的那兩棟出租房裡,卻是鬧得不可開交。
“他們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不趁這個時候撈一筆,還等什麼時候?”說話的,自然是曾經被嶽石峰狂揍了一頓的牌友。
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他今夜睡得不深,猛然聽見外頭有動靜。
起來到窗邊一看,赫然四輛車子停在那裡,有腦子的人自然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牌友一直忌憚着嶽石峰當日留下的威脅,身邊的幾個朋友更是對他鄙視萬分,不屑一顧,別說幫忙了,就是往來都淡了一點。
他分明看見老陳家也一起走了,要是陳寶怡一去不回,他從前的那些付出,不就全都收不回來了嘛!
“老李,老周,難道你們一點不心動?”
兩個被牌友半夜叫起來的男人均搖了搖頭,“他們那麼多人,還有車,走都走了,我們還能幹什麼?要是真的衝上去,你能打得過?”
“我看還是算了。”
牌友道:“撈一筆就走,能搶到多少就是多少,他們既然走了,就不可能再掉頭回來找我們的麻煩,這點道理難道你們想不通嗎?”
一人道:“我說,你別折騰了。最近我聽到有人傳言這邊有傳染病,他們肯定也是聽到這個才走的,我看我們也應該收拾收拾,換個地方吧。”
“沒錯,我也聽說了。沿海這邊山少,咱們去南湖,或川蜀找個山頭,不比城市裡過得舒服?還能種點菜,沒有電也能活得下去,比這個地方舒服多了!”
牌友看他們不迴應自己的話,反而說也要換地方。
還說去山上?
呵!
簡直是兩個孬種。
連城市裡都混不下去,還敢去山上?不知道再就被人佔領了嗎?就憑他們也想去跟別人搶地盤?做夢吧!
牌友恨恨地咬了咬牙,不再這兩人身上多廢口舌,奪門而出來到另一棟樓,敲開了老劉家的門。
大半夜的,敲了好久都沒有回聲。
正當牌友擔心梁書宇等人已經走太遠追不上的時候,老劉的聲音從門內傳來:“誰啊大半夜的?”
……
“我們再有5分鐘抵達集合地點,收到請回復,over。”
一會兒,對講機裡傳來劉小胖的回覆:“收到收到,我這邊的路上剛纔出了一點小故障,但已解決,目前順利前往目的地,可能遲到3分鐘,over。”
“好的,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目前2點52分,over。”
“時間準確,目前2點52分,over。”
車輛緩緩行駛,載着一車希望和迷茫,摸黑前行。
前路漫漫,誰也不知哪裡是盡頭。這通達的羅馬道上,是充滿誘人的果實還是有毒的荊棘,亦或兩種都有,誰又知道呢?
離開,是一種結束,也是一種開始。
每個人都是開心的,但也充滿對未知的擔憂和恐懼。
四輛車子順利來到福龍路,這條路早已被梁書宇幾人清理乾淨,他們在這沉默的黑夜裡暢通無阻,而後,停下。
“我們已到達目的地,收到請回復,over。”
“馬上到,over。”
剛收到劉小胖的信息,領頭車副駕駛的梁書宇就聽見遠方傳來車子的發動聲,黑暗裡吐出一輛黑色別克,梁書宇示意所有人在車上等候,自己打開車門下車來。
對面,劉小胖也從車上跳下。
他穿着一件黑色牛仔外套,外面套着一個類似警察或特警人員揹着的那種可以放武器的夾克,現在這個夾克上,彆着各式各樣的工具和刀具。
腰上還有腰掛,那裡面也是塞得鼓鼓囊囊的。
不愧是個生存狂,裝備還挺齊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