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秀萍阿姨想錯了，梁書宇是個有同情心的人，不過這種同情心只用在自己家人和朋友的身上。
不會用在陌生人身上。
他之所以決定收留女孩並不是出於同情心，而是不想讓這個人在這種節骨眼上搞出麻煩，吸引過多的鄰居的關注。
養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並不困難，吃的不多，但唯一麻煩的是她不僅不能給大人幫忙，反而會給大人帶來麻煩，成爲他們團隊中的包袱和後顧之憂。
這纔是梁書宇不想收養她的主要原因。
因此，他現在正是來解決這個問題的。
能解決，就收留她。如果不能，那麼不好意思，梁書宇也無能爲力。
漆黑的外界，只有梁書宇手中由布料、燈芯棉等使用柴油簡易製作出的小火把的一點並不明亮的光能勉強照明。
梁書宇看見，女孩蜷縮在角落裡，被光源吸引，漆黑的瞳孔中突然迸發出希望，她爬來過來，“哥哥，我真的很乖的我會做家務，求求你們收留我。”
她的聲音已經徹底嘶啞，像一個六歲的老婦。
梁書宇沒什麼表情，也並沒有直接說什麼收留她的話，而是說，“我們不缺做家務的人，而且，以你的年齡，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不是的不是的。”女孩急忙道，“我爸爸說靠體力賺錢的始終是下等人，我成績很好的，我會動腦筋，我比別人聰明，我可以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呢？”
“我每次考試都是年紀前三名，而且，而且老師也說我很聰明，我以後可以念重點大學，我學東西也很快。”
梁書宇看着這個天真的孩子，“你多久沒考試來？”
女孩抿了抿嘴，說不出話來。
可她除了成績和家務，能拿得出手的還有什麼呢？
她絞盡腦汁地想了又想，“我還會縫衣服！哥哥你的衣服壞了我可以幫你們縫，我還會用消防器材，我會滅火，我爸爸教我的。”
她儘可能把自己會的所有東西都告訴梁書宇，只想證明自己是一個有價值的人，好叫梁書宇知道收留她不是件虧本的事，一定很會很賺。
“但是我不需要一個聰明的六歲小孩。”
梁書宇話出，本就被凍得臉皮發紫的女孩，臉色更顯一分蒼白。
那雙倒映着紅色火焰的黑色瞳孔裡，霧氣將光芒暈染，一種絕望和無助又要壓倒她。
“我需要的是一個不會給我惹麻煩，不會給我惹事的女孩。”梁書宇道。
女孩的眼睛募地又是一閃，“我可以，我絕對很乖的，我不會惹事，爸爸出門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家裡等他，我每次出門都會乖乖地跟在爸爸身後，從來沒有亂跑過。”
“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很乖。”
梁書宇點頭，“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暫時跟我們一起住，給你提供一些簡單的飯食。但你必須服從安排，把你身上的所有關於兒童的天真給我丟掉，決不能犯任何一個錯誤，你能做到？”
“我可以！”只要能活下去，只要有一口飯吃，有一個睡覺的地方，她什麼都願意。
“好，記住你今天說的。”
梁書宇站起來，女孩還爬在地上，雙腿已經凍僵，幾乎難以站起來。
她仰着頭，望着那麼高的他。
眼睛裡閃爍着淚花。
梁書宇將她拽了起來，女孩幾乎無法站立，完全被梁書宇抓着，“你的名字？”
女該說：“杜瑤，我叫杜瑤。”
梁書宇把杜瑤帶到家裡，秀萍阿姨看着這麼小一個孩子被凍得臉色發紫，不由想到魏有祺小時候的模樣，大冬天時也會這樣。
便是一陣憐憫和心疼，“好孩子凍壞了，阿姨帶你去洗個熱水澡。”
家裡的熱水壺裡隨時放着熱水，剛好夠給她洗個澡，用完的明天再統一燒，不會很浪費。
梁書宇也沒意見，既然都帶回來了，當然要正常對待，難道還虐待人家？
還把小火把也交給秀萍阿姨讓她照明。
只不過雖然和杜瑤交談過，也不代表她以後不會給梁書宇等人惹麻煩，她的事，梁書宇又得留一份心了。
上了路，不比家裡安全。
杜瑤一聽竟然還有熱水澡可以洗，要知道在家裡喝熱水都很困難，竟然還可以用來洗澡？
杜瑤忐忑地站在原地不敢動：“……我，我不用洗也可以的，我不冷，謝謝阿姨。”
秀萍阿姨把熱水兌好了，杜瑤比較小，一壺滾燙的熱水加些冷水就足夠給她泡個澡，見杜瑤不動，直接把她抱到廁所。
廁所裡，小火把被紮在窗沿上，藉着不太明亮的光線，能明顯看到地板上一個水桶中，滿滿大半桶冒着熱氣的熱水。
真的是熱水！
“別怕，水溫差不多，進去適應一下就可以了。”秀萍阿姨幫她把小書包取下來。
這會兒樑英也下來了，進來半個身子看了一眼，說：“我去找找書宇小時候的衣服，我記得還有一些沒丟。”
“嗯，好。”秀萍阿姨連忙點頭，幫杜瑤把身上血跡斑斑的髒衣服脫下來。
樑英帶了個打火機，抹黑出了門到對面。
東西雖然搬走了，但梁書宇小時候的衣服不可能也搬走，還留在那邊。
既然這孩子已經收留下來，正好把梁書宇小時候的衣服帶幾件，其實有好幾件都充滿了回憶，是她捨不得丟掉的，否則也不會留到現在。
廁所裡很冷，但杜瑤已經冷得沒什麼知覺了，她沒有急着鑽到桶裡去，而是先沾了一點水出來把手洗乾淨，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口熱水，喝下。
好甜，熱水是甜的。
杜瑤強忍着淚，又急急地喝了好幾口，如果媽媽臨死前也能有一口熱水就好了，在那之前，家裡的熱水都給她喝了。
她太不懂事了，她竟然沒有早點察覺到熱水是那樣地珍貴。
媽媽死的時候，她好恨好恨她自己，每天都要喝一杯熱水，而媽媽根本不捨得喝，身體越來越差！
現在，這麼大的一桶熱水擺在她的面前，不是給她喝的，而是給她洗澡用的。她又模糊了概念，到底熱水珍不珍貴呢？
“傻孩子，這是洗澡的水，不能喝。”
這水是用沒有過濾過的水直接兌的，在飲用水方面很講究的她家看來，當然是不能喝的。
萬一喝壞了肚子染上什麼疾病，豈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