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早知是這個結局,只是不甘心纔多問一句罷!
若孩子他爸還活着,怎會丟下她們母女二人淋一天的雨呢!
兩人聞知這噩耗,再也控制不住地抱頭痛哭起來。
生命無常,災難不會挑人降臨,落到誰頭上,誰就得受着!識得清的,要麼迎頭而上,要麼老實受着,若有萎靡不振的,必然要吃教訓。所以說,做人要識時務,不識時務的人總是死得很快。
她們的哭聲很有感染力,讓聞者都跟着揪心,消防員和眉頭也隨着哭喊一下一下蹙得更深了。
魏胖子抹了一把淚,連魏有祺都哭了。
畢竟是認識的人,與毫不相熟的陌生人比起來更具感染性。
“那你們有地方去嗎?”魏有祺問到。
兩母女聞言,俱都搖頭,“我們不是本地人,這邊沒有親戚……”
魏有祺乾巴巴地咂了一下嘴,沒地兒去,他也沒轍。所以又爲何要問呢,平白惹人傷心。魏有祺第一次覺得自己話真多。
“走吧。”梁書宇忽而站起來,他們出來太久了,家裡人會擔心。
魏有祺躊躇,就這麼走了?
梁書宇看着他:怎麼,難道你還真想送佛送到西?
魏有祺無奈地垂下眼睛,瞥了眼那邊滿懷希望望着自己的母女,他們真的要這樣眼睜睜看着她們無家可歸嗎……
魏胖子上前將他拉走,“我們也沒辦法,走吧。”
他們的餘糧雖然足夠多,卻無法拿出去將養兩個陌生人,何況是兩個無家可歸的陌生人。
魏有祺懂,只是良心難安而已。
梁書宇大跨步走在前面,魏胖子拉着魏有祺跟上,嶽石峰狠狠地嘆了口氣,這個忙他無論如何也幫不了的,畢竟他家的口糧最多隻能供兩個人吃。
四人離開。
“梁書宇……”謝雯望着那個曾偷偷看過很多次的背影,她只是……想再看一下。
梁書宇沒回頭。
消防員看不下去了,“媽的!”他罵了一句,罵的是他自己,目光看向其餘幾個夥伴,其中一人被他看得一趔趄,“老大你又來?我沒有了啊!”
“跟你換。”消防員說。
那人苦着張臉,從內衣兜裡摸出一小塊用垃圾袋纏得嚴嚴實實的東西,一層層打開,從垃圾袋的最裡層拿出三十塊錢來,“最多這麼多。”他那裡面最多不超過五十塊錢。
消防員拿過來捏到手心,其餘人也隨他站起來。一行人走過去,消防員快速把錢塞到謝雯母親的手中,幾乎沒有給她推卸的機會便已快步離開。
“能吃一頓。”他留下這句話。
……
夜色如此靜謐,像血噴的大口,把人吞進黑暗裡,漸漸與它融合在一起。
梁書宇穿行在疊嶂錯落的房屋之間,如此沉重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好似也不能撼動消瘦的他分毫,看他走得這麼泰然自若,魏有祺沉了一口氣,還是趕了上去。
魏有祺側過臉來看他的表情,這個傢伙好像刻意裝酷似的,臉上居然掛着一種小時候他特別羨慕過的——屬於成年人的、那種彷彿飽經滄桑的、一看就特別有男人味的表情。
“喂……不用裝得這麼酷吧。”魏有祺略有不爽。
梁書宇正在想家裡缺少的物資想得出神,因而沒有反應過來,“嗯?”
“……哎算了。”魏有祺認命地把胳膊搭在梁書宇的肩上,“我理解你。”
老樑不是無情,是太重情。
只是這個傢伙只會對他自己保護圈裡的人重情。
原來是說剛纔謝雯的事情啊。梁書宇笑了一下,“無所謂。”
他不需要別人的理解,他只需要堅持自己的原則,儘可能不妥協。
他們回到家,已接近黎明時分。
別說秀萍阿姨,就是嶽敏那種冷靜的人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這幾個人出去碰到什麼意外。
樑英最擔心的則是梁書宇犯的“事兒”是不是定性不好,所以被耽誤在警局了。
結果等他們回來才知是由於救人耽誤了,秀萍阿姨當場哭喊了起來,“有事也不知道回來說一下,害得我們擔心這麼久,要是萬一你們出了事……出了事也好及時去幫忙的嘛。”
“好,好……這次事出突然……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多可憐。”魏胖子滿頭大汗地寬慰,覺得救人的時候都沒現在這般困難。
梁書宇倒好些,樑英和樑文靜最擔心的是他被扣留,現在得事情是這樣,只覺得慶幸鬆口氣。
梁書宇被樑英抱着肩膀,“回來就行,但以後不要耽誤這麼久,我們太擔心了。又不敢出門去找你們。”
“是啊,就算去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你們。”樑文靜抱着梁書宇的胳膊,把臉埋在他肩頭,已是哭了。
實際她自己也不曉得她爲什麼哭,明明只是虛驚一場。但最可怕的也是虛驚一場,好像停電以後她變得多愁善感了,之前只是躲在被子裡偷偷哭,今日怎麼忍不住?
不過,現場臉色最難看的應該是嶽敏了。
她的眼神好像能殺人,從剛纔到現在,可能已經把嶽石峰殺死100次以上了。
嶽石峰汗顏:“……”
三家人幾乎是抱頭痛哭了一頓。
嶽石峰在外面還算好的,回到家以後就有得他受了。
“你能不能別這麼任性?”
任性……這個詞用在嶽石峰這張老臉上,實在是有點……但嶽石峰這次理直氣壯,“我不可能見死不救。”
“呵。”嶽敏冷笑了一聲,“你以爲你是誰,大聖人?救世主?就憑你?”
“你這丫頭,哪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嶽石峰嘟囔着往廁所走,也不知道這丫頭的性格從哪裡學來的,不像他也不像她媽。
“站住。”嶽敏聲音一冷,“一說你就往廁所躲,什麼時候才能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嶽石峰背影一僵,“我躲什麼躲?我上廁所還不行?”
“廁所已經堵住了。”
“……”嶽石峰腦殼疼,“做人不能像你這樣,如果明明有能力卻不去做,難道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嗎?敏敏,我早就教導過你……”
“我不會。”
“……”嶽石峰剩下的話像一顆卡在上顎的花椒殼,不上不下的,撓它撓不掉,吞也吞不下去……
“還有。昨天晚上你明明聽見了卻不喊我一聲,你不是和梁書宇的姐姐關係很好嗎,難道你打算眼睜睜看着梁書宇被人打傷?你和樑文靜的關係是這種好法?敏敏啊……做人怎麼能這樣。”
因爲實在找不到別的話可反駁了,嶽石峰只好舊事重提。
嶽敏的表情果然略微凝滯了一下,看來這些話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