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胖子說:“講清楚了,老陳其實這個人,唉,怎麼說呢。”魏胖子嘆息了一聲,“年輕的時候是真的挺好的一個人,車禍以後雖然性情大變,主要也是跟家裡關係比較差,外面的風評也還不錯,我覺得還行。”
“但他那個女兒……”
兩父女明顯不對盤,老陳可以做保證,但他女兒呢?會不會因爲兩父女吵架鬧矛盾就搞事情?
對於老陳家的事,梁書宇想問問嶽石峰的意見。
他們三個人今天在外面清理了整整一天的路,還是在打傘的情況下,竟然被曬的渾身通紅,頗有點農民工的感覺,狼狽的很。
因爲怕中暑,回來後每個人都喝了一支藿香正氣水,數量不多,但不敢在這方面節省。
然後又喝了點米湯才舒服一點,這個天氣,靈芝水和紅參水都不敢再喝。
嶽石峰此時通紅着臉,頭上的大汗把凌亂久未修剪的半長髮打溼了貼在腦門上,像個剛下了水的紅臉大金毛,“我先去他們家瞭解一下情況吧,如果麻煩太多,我不建議帶他們。”
衆人點頭認同,儘管老陳是好心給他們帶一個消息,魏胖子才告知離開計劃,不像羅威一樣是梁書宇早就安排好的。
但衆人也不可能因爲這樣一個小小的示好就將有可能是麻煩的人物帶上路。
魏胖子說:“我和你一起吧。”
老陳他們已經開車回來了,魏胖子和嶽石峰一同來到老陳家,敲開門,老陳的表情顯然是等候多時了。
嶽石峰也不和老陳打什麼太極了,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商議,覺得路上多一個人,確實多一份力量。但,你們家的情況你自己清楚,我們不希望給自己帶上不必要的麻煩和累贅。”
嶽石峰的話說得很清楚直白。
本來老陳準備自己帶着陳寶怡上路,現在得知了地震和瘟疫的事,而他們又必須離開這裡的話,跟着嶽石峰一羣人肯定是最安全的。
所以老陳應該能理解嶽石峰的意思,嶽石峰也希望他能理解。
假設老陳連這都不能理解,那還有什麼合作的意義呢?
老陳沉默地點了點頭,很久才說:“我想帶着寶怡一起走,我不可能留她一個人在這裡。”
嶽石峰在心中輕輕地冷笑了一聲,心道陳寶怡肯定不願意和老陳一起走,也許陳寶怡寧願在這裡染病死了,也不願意和老陳一起走吧。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們現在就是來確定,你是否真的能夠做到我們提出的條件。”
“車子已經有了。”老陳說。
“那麼第二個條件呢?你能保證做到嗎?”
嶽石峰的話有一點咄咄逼進,魏胖子在一旁聽得暗自感慨,笨嘴拙舌的嶽石峰居然能說出這種風格的話,蠻像梁書宇。
突然覺得以前的嶽石峰好生遙遠,快要不記得了。
老陳渙散渾濁的瞳孔看了看前方,然後走到陳寶怡的房間門外,推開她的門。
嶽石峰和魏胖子頓時看見陳寶怡被反手綁在牀上,手腕處已經略微發青了,房間裡的窗戶都沒怎麼打開,悶熱得可怕。
陳寶怡的牀上又全是棉被,雖然只穿着短袖,但頭髮已是溼漉漉的。
見到三人突然出現在門外,昏睡中的陳寶怡擡起眼皮看了她們三人一眼,冷哼一聲,又閉上眼睛繼續睡了。
看來是根本不想搭理他們。
嶽石峰和魏胖子看得一驚:“你這是幹什麼?!”
老陳道:“沒辦法,如果不綁着她,她就會跑。”
嶽石峰被驚得不行,“房間裡的溫度這麼高,你就不怕她中暑嗎?她就算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又怎能這樣虐待她!”
魏胖子也是又驚又氣,他聽到老陳說要帶陳寶怡一起走,以爲老陳是想和陳寶怡改善關係,並改變他自己呢。
沒想到老陳這不僅不改變,還變本加厲。
如此可怖的手段,把自己的女兒捆綁在室內,這算什麼?!
“老陳,你這!”魏胖子都不知道說什麼了,“你怎麼能這樣!”
雖然他們兩人都表示驚訝氣憤,但都沒有主動前去解開陳寶怡。
一是這是別人的家務事,他們參與進來指責老陳本只是出於人類本能的道德反應。二是他們兩個其實都不敢擔保解開陳寶怡會鬧出什麼麻煩。
沒準被會陳寶怡反咬一口,說什麼他們多管閒事。
畢竟,這樣的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老陳道:“是很奇怪,但不綁着她她就會跑,與其讓她逃走出去和別的男人鬼混,哪怕死在這裡,起碼乾乾淨淨。”
這!
嶽石峰和魏胖子都感到些許震驚,他們沒想到老陳竟然已經偏激到了這種程度。
嶽石峰當下斬釘截鐵道:“抱歉,鑑於你的情況,我們無法讓你跟我們一同上路。”
魏胖子也贊同嶽石峰的判斷,老陳是他多年前的好友沒錯,但那又怎樣呢?
這些不堪一擊的情誼,比得上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們的性命嗎?
二人沒再管老陳,決定直接離開這裡,再不和老陳往來。
老陳見到他們竟然要走,渾濁的雙眼一慌,將二人攔住了,“別,你們幫我勸勸她吧,留在這個城市,只有死路一條!”
老陳眼中的慌亂將嶽石峰刺了一下,魏胖子卻是沒能看見這一絲慌亂,“不行,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們沒辦法也沒義務代勞。”
嶽石峰冷呵了下,“老陳,一個人過去做過的壞事,永遠無法用現在的好事去彌補,情感不是數學,無法用加法消除減法。”
其實,這正是嶽石峰一直很忌憚的事情。
一個人過往所加諸在別人身上的痛苦無法用現在來彌補,一個人靈魂上的墮落也無法用任何事物補償,嶽石峰,他忌憚靈魂的墮落。
他忌憚心靈上某種過不去的坎,如果他覺得自己應該去做,卻沒有做,那麼這將會給他的靈魂帶來極爲沉痛的打擊,甚至成爲一種無法洗淨污點。
而現在,此時此刻,他又想多管閒事了。
嶽石峰忽然感到痛苦,忽然覺得也許當初就應該任由陳寶怡這個污點寫到他的靈魂上,那麼現在就可以輕鬆地離開這裡,不必再多管閒事了吧。
他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只會給自己找惹麻煩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