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佳的出手機會。莫纖纖正要動手, 哪裡想到門正好在此時被推開,之前出去的兩個人步履沉重地走了進來,顯然是背上都揹着屍體。
John那邊還有光源, 拿着打火機的人過去幫他們將屍體從背上卸下來, 光源也跟着移動到那邊牆角, 於是兩人身邊再次陷入黑暗。這個過程中誰都沒有說話, 角落裡的老大也慢慢走了過去。
莫纖纖只能再次等待機會。但是她知道不能再拖。因爲只要他們仔細觀察, 兩具屍體脖子上的傷口很容易就會被發現,到時候肯定會有防備,說不定自己偷襲不成反吃虧。
黑暗中她看見John側頭往自己這邊看了過來, 眼神裡的意思明顯是讓自己快點做決定動手。他可能還不理解爲什麼自己剛剛突然中斷。
很顯然,剛剛進來的兩個人手上肯定都有槍, 而且他們剛剛可能跟喪屍交鋒過, 防備心在這些人中間最高, 更何況,他們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從喪屍嘴裡搶回了屍體而毫髮無傷, 這一點莫纖纖還不清楚。而現在屋子裡有九個人,基本都圍在一起,她必須要想出最爲高效的襲擊路線和角度,才能保證自己和John能在其他人反應過來拔槍之前把所有人幹掉。
莫纖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人羣的方向, 用下巴指了指側面的方向。側面是那個舉着打火機的人。他手裡的打火機是唯一的光源, 因此如果要偷襲, 他絕對是第一個攻擊目標。只要這裡光源一滅, 吸血鬼的絕佳夜視能力瞬間就能佔據上風。
“老三老七, 辛苦了。”那個被叫老大的男人首先打破了沉默,語氣沉重而陰鬱。
“都是這對狗男女殺的, 媽的,不過沒關係,時間還長,我們可以慢慢折磨他們,”一個漢子粗着嗓子說道,聽聲音似乎是來自之前老三和老七中間的一個,“何況那女的還這麼年輕,等我們玩夠了,就拿他們倆祭奠老四和老五。”
說話之間那漢子似乎已經起身,向這邊走了過來,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走到莫纖纖面前,毫無任何徵兆地,不帶任何感情地,一記耳光抽在莫纖纖臉上:“小臭娘們。”
“你!”John咬着牙道。
莫纖纖冷冷地盯着他,眼神如同兩把刀子剜向對方,卻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這明顯是做給John看的,讓他暫時不要有任何動作。
“但是我們發現,他們不是被槍打死的。”另一個人卻沉着地說,“你們看。”
僵硬的屍體被翻倒過來,硬邦邦地砸在地面發出鈍重的聲音。幾個人同時輕輕驚訝地吸了一口氣。短暫的沉默過後,已經有最先反應過來的人驚叫出聲,聲音沙啞乾澀:“這是什麼!”
然而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只聽一聲輕輕的悶哼,火光一滅,屋子裡陡然落入黑暗,衆人驚慌失措,強自鎮定下齊刷刷地拔出槍來,睜大眼睛緊張環視着黑暗中的一切。屋子裡死氣沉沉,連一絲空氣的流動都沒有,幾個人將屍體圍在中間,各自握着槍望向外面。
“打火機呢?快開啊!蠢材!”黑暗裡突然有人暴躁地吼起來。
衆人這才後知後覺地各自從身上翻找打火機,卻驚訝地發現幾分鐘前還在身上的打火機都不翼而飛了。
“被他們拿走了!媽的!”
“裝神弄鬼的幹什麼!有本事就出來跟大爺我單挑!”
有人氣急敗壞地吼起來。但這墨團一般的黑暗絲毫沒有散去。衆人的耐心逐漸到達頂點,不知道是誰向着屋子對面開了第一槍,而後像是瞬間被點燃了引線,大家都開始胡亂開槍,稀稀拉拉的槍聲此起彼伏,在屋子裡惹起強烈的迴音,撞向四面牆壁又被反射回來,整棟樓房都像是在震顫。
然而在這槍聲的掩護下,好幾聲臨死之前發出的嘶吼被輕易地蓋過了,等槍聲終於平息之後,屋子裡已經只剩下了四個人。
老大,老三,老七,以及那個語氣陰森狠辣的不明人物。
之所以將這四個人放在最後解決,並不是因爲想單挑或是什麼,實在是因爲他們的警覺實在太高,以至於活到了最後。即使是以吸血鬼的速度,每一次即將要接近他們的時候,都能被及時地察覺到,從而準確無誤地避開。
莫纖纖還是第一次見到感覺可以如此敏銳的人類。但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爲這些亡命之徒長年在黑暗之中生活,而且體魄強與常人,纔能有這樣足夠與吸血鬼一拼的實力。
當然,如果僅僅如此的話,還不足以活到現在。這並不是全部的原因,只不過莫纖纖現在還不知道。
她毫無阻礙地在房間裡遊蕩着,看着剩下的四個人緊繃着的身體,尋找着他們周身的弱點,飛速移動的身體在黑暗中化爲一道殘影。也不知道是他們的視力還是聽力極好,每次莫纖纖只要稍微一靠近,他們就會立即轉向她的方向,似乎是已經發現了端倪。
這很不尋常。因爲莫纖纖的速度極快,尋常人類就算久居黑暗之中擁有了一定的夜視能力,也不可能有這麼快的反應。他們並沒有開槍,但莫纖纖知道他們的槍裡肯定還有子彈,一旦距離夠近,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開槍,距離越近,莫纖纖避開的可能性就會越小。
爲了探出他們究竟是如何感覺到方向,莫纖纖開始不斷變換角度和方向。而與此同時,John也在試探着另外兩個人。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隨之而起的微風略略吹起了莫纖纖的頭髮。她突然想起了什麼。
屋子裡極靜,但人的視角範圍有限,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們的方向,只能靠耳朵辨別他們行動時發出的風聲!只有耳朵對於四周的觀察是全方位的,不受自己面向的方向阻礙。
可是這風聲極其微小,就是聽力最爲敏銳的吸血鬼,都不一定能注意到。想到這裡,莫纖纖不由心下一凜,調動起自己身上覆蘇的靈力,全力向四周展開刺探。
這一探,她頓時吃了一驚,也在瞬間明白了這幾個人人擁有如此厲害的聽力和不受喪屍攻擊的原因。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着微弱的妖氣。
跟喪屍身上的妖氣別無二致。
毫無疑問,喪屍不會自相殘殺,靠的就是互相辨別身上的氣息。這幾個人身上有着跟那些喪屍別無二致的氣味,所以他們才能安然從喪屍手裡奪回屍體。而跟莫纖纖當時的情形一樣,喪屍病毒的感染也使他們的技能發揮到了極致,所以才能擁有如此敏銳的感知。但他們身上既然有妖氣,說明是受輻射影響,想來是由於他們強大的身體和意志,所以到今天還沒有完全變成喪屍。
既然是有妖氣的喪屍,對於莫纖纖來說就不難處理。她不再在屋子裡遊弋,反而在屋子中央停下來,閉上雙眼,默默開始念起咒語。
John見她的動作,心裡已明白了七八分,便在她身邊停下,注意着角落裡的四個人,以防他們突然撲過來襲擊。
一開始,出乎意料地,四個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應,仍然警覺地盯着四周,但莫纖纖彷彿渾然不覺,仍然極低地念念有詞,靜默的身影在一片黑暗之中站成一個朦朧的剪影。
幾秒鐘之後,其中一個人身子猛地一抖,胸口如受重擊,不自覺地輕輕痛呼出聲,抱着自己的腦袋兩側痛苦地彎下身去,另外三個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緊接着也一個一個低下身子,彷彿像是受了什麼無聲的詛咒一般。
“這他媽的是什麼情況?”脾氣火爆的老七勉強罵出聲來,痛苦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別說話。忍住!”另外那個身份不明的人物陰冷地開口。
然而隨着施於其上的靈力逐漸加強,漸漸地,那個陰冷的人也情不自禁地低呼出聲,彎下了腰去,其他人已經痛得完全失態,開始不管不顧地在地上打滾了。漆黑的空間裡陡然開始起風,像是有無數冤魂在四壁間舞蹈低吟,讓人想起月下沙暴四起的荒漠,風吹過乾涸的河道與枯死的胡楊林,發出古老而寂寞的呼嘯。
“生與死皆有其原因,願世間之人愛其所愛之人,得其應得之物,去其應去之地,不得眷戀虛妄。”長長的咒語終於唸完,在飛揚的長髮和衣襟最後沉靜下來之時,最後幾個字乍然落下,猶如定音之錘,“請離開吧。”
屋子裡終於風平浪靜,一片黑暗裡只能辨出模糊的暗流涌動,四個人已經毫無力氣,癱軟地倒在地上,臉色蒼白,眼神空無一物,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莫纖纖一句話也沒說,徑直轉身向外走,John連忙跟上。
走到半路,她像是突然又想了什麼,陡然轉身,重新回到動彈不得的四人身邊,尋到那個之前佔了她便宜還給了她一記耳光的漢子,在他身邊蹲下。他無力地張着眼,虛弱而迷惑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蒼白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了一個美麗而溫柔的笑容,她突然俯下身來,在他脖子一側狠狠一咬,鋒利的牙齒瞬間刺破了血管,新鮮的血液奔流而出。沒有小口吮吸,也沒有大快朵頤,少女擡起頭來,將涌入嘴裡的血液狠狠地吐在地上,而後滿意地站起身來,看着躺在地上不安扭動着的人。他越是扭動,傷口的血就噴涌得越是厲害。
其實莫纖纖沒有完全將這些人身上的妖氣全部收盡,他們現在身體已經極爲虛弱,不可能還能像之前那樣抵擋病毒的全面感染,很快都會死去,只是那男人會死得比其他人都痛苦。她故意將那男人的傷口咬得極大,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不出半個小時,他估計就會血液流乾而死。
“這是還你的。”莫纖纖漫不經心地說,“咱倆平了。”
自始至終,John都只是停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沒有說一句話。
屋外的天色已經大亮,新生的陽光和暖地照在地上,繞屋穿樑,留下或濃或淡的陰影。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還未完全散盡,混合着塵土、屍體的腐臭、籠罩城市上空的灰色霧霾、化工廠排放的廢氣,形成一天之晨的新鮮空氣。
這一夜終於已經結束。無論如何,他們又多活過了一天。
死去的人終將獲得安息,而倖存的人卻還要繼續承受着考驗,繼續爲着微薄的生存希望奮戰下去,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