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大爲震驚!
旋即,他匆忙擺手:“不可能!這玉枕古意盎然,我也算是見多識廣的,這東西怎麼看都是真的!而且韓旭絕不可能騙我!”
胤禛苦笑起來:“可它確實是個贗品,陸總,如果不信的話您可以……”
他的話還沒說完,老陸就打斷了他。
“你說是假的就是假的?”他冷笑道,“你是什麼級別的專家?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胤禛哭笑不得,他又沒法說實話,只得說:“反正,這確實是個假貨,如果不信,陸總您去找真正的專家鑑定一下吧。”
“得了吧,我知道你的。”老陸冷淡的搖頭,“你呢,又不知爲了什麼緣故,看韓旭不順眼。所以跑我這兒挑撥離間來了。我還告訴你,小子,我和這些部下們的感情,可不是你一句兩句就能挑撥得了的。”
見他不聽勸,胤禛也生了氣:“東西若是真的,它就假不了。我只是說實話而已,哪裡稱得上挑撥?如果您那麼有自信,爲什麼不敢拿它去鑑定?”
他這樣一激將,老陸點點頭:“好,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明天就拿去鑑定,可如果它是真的,那該怎麼辦?”
胤禛索性道:“還是剛纔那句話,如果是真的,我願意接受陸總您的任何懲罰。”
老陸冷笑了一聲:“好。如果是真的,那你就是在壞人衣食!到時候,就等着你自己的飯碗不保吧。”
晚上胤禛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了茱莉亞。
茱莉亞一聽遇到了韓旭,火冒三丈,立即跳下牀就要去理論。胤禛趕緊拉住她:“你糊塗了?這麼急幹什麼?”
“我怎麼能不急!上次就是他害死了老陸!今天好容易讓咱們逮住。這次沒二話,我先剁死他!”
胤禛無奈道:“人家如今什麼事兒都還沒犯呢,你就拿刀剁人家?你想坐牢啊?”
“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老陸受害!”
胤禛哼了一聲:“就算你跑去勸,老陸也不會聽你的。”
然後,他就把那個羊頭玉枕的事,告訴了茱莉亞。
茱莉亞聽完,疑惑道:“你怎麼知道那玉枕是假的?”
胤禛笑起來:“那玉枕是我家的。”
茱莉亞噗嗤笑起來:“這麼巧?”
“嗯。確切的說。玉枕是孩子的。”胤禛說,“是弘時那小子的,他屬羊。所以才雕了個羊頭。說來這玉枕還是年羹堯送的滿月禮呢,也不知他哪兒淘來的羊脂白玉,就拿來孝敬我了。”
“原來如此!”茱莉亞點頭,可又一想。“但你怎麼知道那是個仿品?也許能雕刻得一模一樣呢!”
“問題就在於它不是一模一樣呀。”胤禛笑道,“真的那個。羊角的下面有個很小的缺口。”
“咦?怎麼回事?”
胤禛卻輕輕嘆了口氣:“弘時那孩子,三兩歲的時候總生病,他體虛,很容易發熱。熱得難受了,就哼哼唧唧的哭,所以纔拿了這個冰涼的玉枕。專門給他降溫用。有幾次孩子病得很重,日夜哭鬧不休。他額娘哄不住,哭哭啼啼告訴了我,我擔心得很,只好整夜看着他,給他用冷水擦額頭什麼的,那次是我自己打瞌睡,孩子一翻身,玉枕就摔下去了,正巧磕碰在牀邊上,磕碎了一點點。當時我心中懊惱,覺得碰壞了羊犄角,兆頭不好,民間不是有說法叫‘十羊九不全’麼?萬幸那次的病情不是太重。”
茱莉亞看胤禛臉色哀傷,她也不敢插嘴了。
“……弘暉夭折沒多久,弘時又病成這樣,弘昐是還沒走穩路就死了。孩子一個接着一個夭亡,那兩年弄得我很害怕,弘時一發熱我就心慌,生怕連僅有的這個孩子也守不住。”胤禛啞聲道,“弘時生得嬌弱,早些年我總提心吊膽的。所以那些夜晚,我一遍遍的摸着那個羊頭玉枕,心裡就想,要是這孩子的身子骨能像這玉石一樣堅硬,那該多好。”
胤禛沒再說下去,他想到了弘時的命運,因爲他的棄之不顧,弘時的人生十分悲慘,二十四歲就死了,那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的,甚至還活着。
他在有生之年接到了兒子的死訊,而這又是他一手造成的,當時那刻,他的心情是怎樣的?究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還是孽子死有餘辜的暢快?
他到底爲什麼要放棄弘時呢?
見他又難過起來,茱莉亞趕緊岔開話題。
“這麼說,老陸手裡的那個,沒這缺口?”
胤禛點點頭:“別的地方都仿製得很像,也可稱精妙,但羊角下面卻沒這個缺口。其實不用看這個缺口,我摸一摸也知道是假的了。你想啊,真品在身邊那麼多年,哪怕不細看,僅憑直感,我也知道老陸手裡的是個西貝貨。”
茱莉亞卻仍舊擔心:“那萬一,要是連專家都說它是真的呢?”
胤禛不假思索道:“那就說明專家是僞專家,說了謊。”
“那萬一,找了好幾個專家,都說是真的呢?”
胤禛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那就說明,我是假的!”
茱莉亞被他逗樂了。
雖然在茱莉亞跟前信誓旦旦,但胤禛心裡仍舊有些忐忑。雖然他能肯定那件玉枕是假的,但如果連專家都被矇騙了呢?
老陸很不信任他,他說胤禛這樣做是壞人衣食,所以如果鑑定結果出來是真的,這意思,他就要砸胤禛的飯碗了。就是說,他會讓胤禛在這家代駕公司幹不下去——依照他的財勢,老陸想達到目的一點都不困難。
這份零工砸了就砸了,胤禛也沒覺得有多可惜,可如果讓老陸因此誤會他是個騙子,那就太讓人難過了。
然而三天之後。胤禛卻忽然接到了老陸的電話。
“那件玉枕,我送去鑑定了。”他在那邊停了停,“確實是假的。”
胤禛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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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那晚上我錯怪你了。”老陸繼續道,“原本我以爲你有所圖,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胤禛在心裡苦笑。他握着手機道:“陸總。我不是在挑撥你和下屬的關係。我知道你很信任他們,但你的信任,也不是總能換來對方的忠誠。”
他的語氣十分懇切。老陸在那頭,微微嘆了口氣。
“沒想到韓旭會這樣做。這麼一想,他以前送過來的那些東西,看來也有假的了……”
胤禛啼笑皆非:“怎麼?韓旭給您送去不少古董?”
“嗯。其實最初那一兩件,我還找人鑑定過。都是真的。所以這麼一來我就放下心了。後來他再送古董過來,我就沒往那方面想過。”
胤禛嘆了口氣:“陸總,韓旭此人……我勸您還是留個心眼吧。”
“嗯?怎麼?你真的認識他?”
胤禛趕緊道:“不,我不認識……”
老陸在那邊就笑道:“既如此。我倒有個主意。你不是能鑑定古董麼?那麼你就過來,幫我鑑定一番吧。我把韓旭也叫過來,你就當着他的面。也甭留什麼情面了。咱們用事實說話。”
胤禛被他這麼一說,就躊躇起來。
老陸聽他不回答。就好奇道:“怎麼?你就只能鑑定那一件古董?”
胤禛苦笑道:“不是。我幫您鑑定古董,這沒問題,但,我有兩個要求。”
“嗯嗯,你說!”
“第一,同時在場的,不能只有我和韓旭,您再請個專家級的鑑定人員,一定得花大價錢,認真請。”胤禛說,“不然我和韓旭吵起來,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老陸聽懂了:“好,那就再邀請第三方。除此之外呢?還有什麼要求?”
“陸總,我確實能鑑定古董,但我的鑑定範圍有限。”胤禛謹慎地說,“期限到清康熙年爲止。雍正年的我也能鑑定,但,只能鑑定宮廷藝術品以及御用物品,民間的東西就不行了。至於雍正之後的,不管是什麼,您都甭給我看了,我無法鑑定。”
他這話,把老陸給說樂了:“你什麼意思?雍正年的能鑑定,乾隆年間的,你就鑑定不了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胤禛也沒法解釋,只說:“我的鑑定能力有限,我不能瞞着您。”
他說得如此誠懇,老陸也只得答應下來:“好吧。幸好雍正之後的東西我收藏得不多。那麼,就如你所言吧。”
回去把此事給家裡四個一說,他們全都樂了。
茱莉亞暗笑,老陸心裡該犯糊塗了,哪有隻能鑑定雍正年古董,卻無法鑑定乾隆年古董的?簡直沒道理呀!
十阿哥卻說:“四哥,就算是雍正年的,你也應該鑑定不了呀!你又沒見過雍正年的東西,就算是官窯御用,也沒過你的眼睛呀!”
胤禛哼了一聲:“你蠢麼!既是官窯御用,自然得投我的所好,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難道我自己還弄不清?就算沒見過,對於自己的審美偏好,我總該有把握纔對。”
九阿哥點點頭:“不光是四哥的喜好,裡面肯定還有十三的喜好。”
胤祥聽出九阿哥的意思,他有點尷尬,於是趕緊岔開話題:“四哥,就算是乾隆年間的東西,你也應該有把握吧?弘曆畢竟是你的兒子。”
十阿哥立即打斷他:“十三你拉倒吧!你把乾隆年官窯的東西和雍正年的擺一塊兒看看?你能看得下去?”
茱莉亞笑起來:“上次阿真不是說,弘曆是個‘奇行種’麼?”
“奇行種”這則笑話,源自一個清宮言情。
到了這邊,幾個阿哥都避免不了看見電視上那沒完沒了的清宮戲,本來他們是挺煩這類作品的,因爲總拿他們幾個說事兒還盡胡說。但習慣了也就不在意了,有時還拿這互相打趣,當然這裡面最容易被調侃的就是胤禛。
次數多了,就算胤禛脾性再好,終究還是被說惱了(當然他本來脾性就不好),那次是因爲十阿哥指着一部清宮劇笑他,“搶了八哥的又去搶老十四的,合着您那三宮六院,塞的全都是人家的女朋友!”胤禛聽得火冒三丈,一腳踹在矮櫃上,竟然把那臺39吋的液晶電視給撞翻在地,咣噹一下,炸得火花四濺。
……嚇得十阿哥一禮拜沒敢在胤禛跟前擡頭。
事後,九阿哥也埋怨十阿哥說話太難聽。就爲了這,大家只好從此避開清宮戲尤其是康雍年背景的。
但是單單避開這一段,還不行,有一次他們不巧看了部以乾隆爲主人公的片子,那裡面的乾隆竟然還跑去少林寺學了武功,身子一縱,就跳到房頂上了,還能和暗殺他的宮女在房頂上拳腳來回。
幾個阿哥全都笑慘了,這片子明明是個十分淒涼的武俠悲劇,卻被他們看成了笑鬧劇,從頭笑到尾。唯獨胤禛被他們笑得臉發青,他說那不是他兒子,他兒子纔不會竄房樑上和宮女打架呢,電視裡的那是個奇行種。
“好吧,奇行種的東西咱先不提。”茱莉亞笑道,“明天,阿真你可得小心仔細,千萬別鑑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