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接到了荀彧的文書後,整整思考了一宿,得出結論是,郭嘉這個計謀雖然兇險,可是絕對是一個好的辦法,一旦勝利了,那將使整個兗州的局勢完全扭轉過來。他當下同意了,因此下令將郭嘉召回了鄄城,然後讓荀彧將糧草也分批運過來。
東阿城內。
泗水將孩子喂好之後,交給了奶媽帶,一個悄然地走到了大廳,面容被毀的泗水常年用輕紗遮面,看起來有幾分神秘,也有幾分淡然。
在大廳內的郭嘉正拿着酒壺似乎在喝酒,只有泗水知道,這酒壺裡裝的是茶不是酒,半年多來,糧食一直短缺,根本沒有餘糧釀酒,這讓這個無酒不歡的浪子倒是難捱得很。想到這裡,泗水不由低頭訕笑了。
泗水瞧瞧地看向郭嘉,郭嘉雖然手裡拿着酒壺,可是卻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遠方,雙目之間沒有焦距,很明顯他在思考什麼問題入迷了,以致泗水到了他的身邊,他都沒有發現,泗水轉身離去了。
每次奉孝在思考問題的時候,泗水都不會去打擾,因爲她知道奉孝肯定是遇到了難題,不過無論是多麼困難的問題,奉孝也肯定能夠想出辦法。經過了兩年的相處,泗水已經和奉孝心靈相通了。
天色慢慢地暗淡了下來,風吹過來,帶着幾分早春獨有的寒氣。郭嘉剛打了一個寒顫,便感覺到有人拿着披風蓋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當下慌忙回過頭,透過了輕紗看到笑盈盈的泗水。郭嘉笑了,說道:“夫人,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了一會。你的行裝我已經幫你收拾好了。”泗水坐了下來,很溫和地說道。
郭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只是僅僅地握住了泗水的手。好一會他才說道:“夫人,你剛做完月子,不該如此勞累的。”
泗水輕笑了一聲,接着沉默了好久說道:“奉孝,其實我真的不想你離開,可是我知道你肯定會走。我不阻止你的夢……你不用擔心我,你應該知道我的身手雖然算不上什麼高手,可是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就算我剛生產了小孩,也不好糟糕到哪裡去。倒是你……哎,你可千萬要注意身體。戰場上刀劍無眼……你爲了奕兒和我,可要保重自己。”
泗水的話說得很溫和,可是郭嘉分明看出來了,泗水溫和的言語當中帶着極大的恐慌,是害怕自己出事的恐慌。郭嘉當下握住泗水的手說道:“夫人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也只是坐在營帳中給主公出出主意,根本用不着上戰場。”
泗水聽了之後略略地寬心了一些,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道:“奉孝,上一次你說糧食的事情,解決了嗎?那嫣然山莊的莊主沒有食言吧?”
雖然知道哥哥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哥哥的性格自己還是清楚的,哥哥是一個有仇必報的人,曹操間接害死了嫂子,哥哥肯定不會放過曹操的。
郭嘉點了點頭說道:“這個你放心,我這個三弟倒是一個慷慨解囊之人。雖然我明明知道他的意圖,可是他的意圖如今對主公卻有利無害,我又如何能拒絕他的好意呢?因此夫人放心,今後我們的府裡不會再斷糧了。”
泗水聽了之後忍不住笑了,然後說道:“那我就放心了,其實我還真擔心你會餓着肚子打仗呢!”突然間泗水臉色一變,一掃平常的溫柔,惡狠狠地盯着郭嘉微笑道,“等等,有了糧食……你也不許喝酒!要是讓我知道的了,哼,家法伺候!”
郭嘉當下一臉無語,心中暗想,哎,她怎麼那麼清楚自己想些什麼的?本來自己還真的打算讓人拿糧食釀一些酒來自用。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怎麼?你不肯嗎?”泗水看到郭嘉那屢教不改的面容,當下睜大了雙眼恨恨地說道。她說着就要動粗了。
“夫人……夫人饒命……爲夫堅決不喝酒!”郭嘉見泗水發飆了,當下連忙說道。他嘴裡雖然這樣說,心裡卻想,到了軍營,天高皇帝遠的,你就管不到我了。
泗水哪裡不知道郭嘉在打什麼主意,當下說道:“不行,你得立個誓!”
郭嘉一聽,心裡一樂,又是這一套,然後說道:“好,我向天發誓,我郭奉孝,倘若不聽夫人的話,偷偷喝酒,就罰我晚上跪夫人的搓板。”
泗水一聽咬牙切齒地說道:“哼,誰讓你跪搓板了。”上一次郭嘉偷偷喝酒,被泗水發現了,泗水一個火大,就讓他跪搓板,可是郭嘉身體本來就不好,哪裡經受的了泗水的責罰,當下沒到一個時辰,泗水就狠不下心,不得不將郭嘉扶起來。真是傷在嘉身,痛在泗水的心上了。
郭嘉一臉無辜地看向泗水說道:“那夫人想如何責罰爲夫?”
泗水恨恨地說道:“你發誓,倘若你敢偷喝酒,那就讓我和我們的孩子不得好死?”似乎這個誓言有些狠毒了,不過,假如誓言不狠毒,那麼郭嘉肯定不會去遵循的。對不起啊,奕兒,不是娘想咒你,只是你爹爹這樣的身體,確實不該再喝酒了。爲了你爹爹,你娘不得不這樣狠心。
郭嘉聽了之後當場呆了一下,好一會他拉住泗水說道:“夫人,好好的立什麼誓?我看就不用了?爲夫我答應不喝酒就是了。”
誰知道泗水一咬牙一跺腳,似乎是吃了石頭鐵了心,她看向郭嘉說道:“不行,你必須立誓。你如果不立誓,我就帶着奕兒立刻離開這個家,讓你和你的酒去過日子。”
郭嘉聽到泗水這樣說,當下嘆氣說道:“夫人,你知道爲夫……這酒……你……你……”哎,離開了酒,就等於要了我的命啊……喝了十多年了,哪裡說不喝就不喝的,再說不喝酒,有時候還真的頂不住全身的寒流的侵襲。
“奉孝,難道你真的就離開不了酒了嗎?”泗水忍不住說道。可以看得出泗水的心情很悲痛,水鏡先生說過的,假如郭嘉不喝酒,至少可以多活二十年。假如喝酒的話……那就很難說了。
“夫人,你和奕兒都是我最珍愛的人,我不想騙你們……”郭嘉忍不住說道,“這酒我真的戒不了。”倘若沒有酒的鎮定,沒有酒的暖氣,自己彷彿就生活在一個冰窟窿裡。雖然自己也知道喝酒來止寒,無疑是飲鴆止渴。
泗水嘆氣,然後低下了頭,幾點晶瑩的液體落到了地上。好一會她才說道:“奉孝,我知道我對你是苛求了點……也罷,你只要答應我少喝一點酒就好了。”
看到泗水這個樣子,郭嘉心痛極了,當下將泗水摟入懷中說道:“夫人請放心,爲夫一定會活到我們的奕兒長大成人,然後和夫人一起拉着手看夕陽……”
那一夜,郭嘉和泗水溫存了一宿,兩個人談了許多,談到郭奕長大後取妻生子,談到兒孫滿堂,談到了等天下太平,隱退江湖,過着與世無爭的日子。
第二天天矇矇亮,兩個人才睡着。可是五更天剛過,郭嘉便聽到了窗門有人用手小聲拍打窗門的聲音,他悄然起身,小心地躡手躡腳出了房門。
而躺在牀上裝睡的泗水,此刻眼角不由滑落了一滴淚水。對不起,奉孝,我真的不願意看到你遠去的背影。
曹操的書信才發出去一天,便聽到門外小吏來報:“啓稟主公,郭祭酒回來了。”
曹操當下愣了一會,然後哈哈大笑,出門去迎接郭嘉去了,便走邊說:“奉孝,我還真沒想到你會來那麼快!我還以爲你會捨不得家中的嬌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