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的位置被安排在了靠後的地方,倒不是他們安排位置的有意要冷落林若,而是因爲荊州世家衆多,像林若這樣的商人,本來的位置就該是在最末的。上一次林若能和蔡瑁在一起,完全是因爲蔡瑁將他順便帶來的,所以才得以和蔡瑁同一桌,而這一次他是劉表請的客人。
在大廳內,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除了主人沒到,客人基本都到齊了。
林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舉頭看向衆人,蔡瑁氏兄弟正和衆人打招呼,而蒯越、蒯良兩兄弟也在衆人的包圍之中。
蔡家人,蒯家人,龐家人,王家,馬家人,鄧家人……
荊州果然是人才濟濟,看着這般衆文武,林若暗暗感嘆,要是劉表和劉備是同一號人,以他目前的實力,完全可以統一整個江南,三分天下哪裡還有孫權和劉備的什麼事情?哎……可惜了。
“晚照,怎麼一個人獨坐?”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起了,林若擡頭不由愣住了。眼前這個人自己似乎不認識啊,他爲什麼這麼熱情地拉着自己的手?
那人一臉笑容,熱情地走過來拉着林若的手站起來說道:“晚照,來來來,你怎麼一個人獨坐?”
林若尷尬地將手收回來,作揖道:“這位兄臺……恕夕陽眼拙,你是……”
他是誰啊?和自己很熟嗎?林若自問記憶力不差啊,對那些和自己喝過酒,聊過天的人都有一些少許記憶,可是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可真的一點記憶也沒有啊!
“這位是長沙太守張羨,張德明。”這個時候王粲走過來,摸着鬍子笑着說道。
原來他就是那個被人稱爲“華南虎”的張羨,聽說他的臂力過人,使得一手好刀法,原來自己還以爲他是一個粗野的漢子,沒想到今日看來,長得也和劉表差不多嘛。
林若哪裡知道劉表這個人喜歡的人都是一些長相英俊的文士,即便是武將,也要長得帥氣的纔會受到重用。這叫什麼?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見過張太守。”林若連忙抱拳作揖說道,“張太守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呵呵,如雷貫耳?晚照用詞真是生動。當得了江南第一才子的稱謂。”王粲聽了之後忍不住誇讚道。
“哪裡,哪裡,老夫對夕陽也早有聞名。”張慕連忙說道,“特別是晚照那首《祝酒詞》,那可是聞名遐邇的。”
“哈哈……”
看着這兩個人對自己的那首剽竊來的《祝酒詞》大讚特贊,林若心中暗暗感嘆,哎,燈紅酒綠,醉生夢死,亂世當中粉飾出來的太平不過如此。在荊州生活的每一個人都儘量避免戰爭這樣沉重的話題,一個兩個都想以酒來麻醉自己的心,讓自己的心沉醉在太平盛世的美夢中,不肯醒過來。
林若擡手說道:“在下也只是會些無用的詩句文章之類的東西,讓兩位大人見笑了。呵呵……”
這個時候蔡瑁走了過來,他拿着酒盅看向林若說道:“晚照,你今天又打算留下什麼佳作?”
“蔡將軍!”王粲和張慕兩個人看到蔡瑁不由擡手行禮道。
蔡瑁同樣還禮拱手說道:“張太守,王大人!”
“蔡將軍說笑了,夕陽哪裡還有什麼佳作?夕陽是江郎才盡了!”林若苦笑地說道。難道今天還要逼自己再去剽竊不成?雖然自己也懂得吟詩作賦,可是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文章。
“江郎才盡?這江郎是何人?”王粲忍不住問道。
蔡瑁早對林若嘴裡偶爾吐出來的那些人名習以爲常了,當下笑着說道:“肯定又是晚照家鄉的某一個鴻學大儒了。”
“江郎就是一個叫江淹的文士,他年輕的時候,才華橫溢,可是老年時候,寫不出好的文章詩句,因此別人就用江郎才盡來形容一個人的才華枯竭,寫不出好的文章來了。”林若笑着解釋道。
這個時候,一個年僅弱冠的少年走了過來,林若見過他,知道他是劉琦,在他的身後,跟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這就是劉琮。
“蔡將軍!”劉琦抱拳對蔡瑁說道。
“舅舅!”劉琮甜甜地對蔡瑁說道。
“公子!”蔡瑁很不情願地拱手說道,他說完了放手摸着劉琮的頭和藹地說道:“琮兒長高了不少呢!你母親可還好?”
“二孃她身體很好。”劉琦說道。
劉琮十分喜歡蔡瑁用那雙大手摸他的頭,因此親暱地說道:“娘她的身體很好呢!她和爹爹等下就出來了。”
“見過大公子,二公子!”王粲和張慕兩個人不由抱拳作揖說道。
“晚照見過兩位公子。”林若笑着說道。
“王大人,張大人……”劉琦還禮說道。
劉琦回頭看向林若,當下愣了一會,心中驚歎不已,好一個玉人,可惜了,若是此人身爲女兒身,那將是何等的絕色?
“大哥哥,你是誰?”劉琮拉着林若的衣袖問道。
林若看向可愛的劉琮不由地低下頭笑着說道:“我姓笑,名夕陽,字晚照。你可以叫我晚照,也可以叫我夕陽。”
好可愛的孩子,好甜的嘴巴,自己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蔡瑁選擇劉琮而不選擇劉琦,要知道劉琮年紀小,他對蔡氏的感情十分的深,甚至都將蔡瑁叫舅舅了。換了任何人,都會選擇一個對自己親的人當主公,否則以後自己還怎麼有前途?
劉琮當下點頭說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姐姐嘴裡經常說的那個人!呵呵,我去告訴姐姐,說你來了。”他說着轉身就跑開了。
“琮兒,慢些跑,莫要摔跤了。”蔡瑁忍不住叮嚀道。
“琦見過笑莊主,莊主的一首詞讓衆人大開眼界。真是讓人佩服。”劉琦拱手笑着說道。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在林若的身上,這讓林若十分的不舒服。
這傢伙不會好男色吧?歷史上說劉琦是因爲沉溺色酒而亡,雖然明知道這個結果讓人懷疑,可是沉溺色酒肯定是真的。
林若想到這裡不由露出了一絲絲鄙夷之色。不過他也不敢怠慢劉琦,連連笑着說道:“哪裡,哪裡……”
“劉大人到……”
隨着門吏大聲叫,衆人相互告辭,各自回到座位邊站着,迎候劉表的到來。本來喧譁的大廳,一時間也變得安靜起來。
只見劉表攜着一個佳人的手緩緩地走了進來。
這佳人身穿一襲天藍色的仕女服,頭上髮髻得十分的華麗,雙目如同明星,眉如柳枝,雙耳戴着閃亮的耳環,美豔而不失大方。她應該就是蔡夫人,這次終於見到了這個歷史上有罵名的後母了。
林若看向那個只有十八九歲的少婦,心裡暗暗感嘆,哎,可惜了這個美女,嫁給一個老頭子。這般如花年齡,心中肯定有少女夢的。
蔡夫人的眼光劃過衆人的面容,最後停在了林若的臉上,不過隨即她也收回了她的目光,很乖巧地扶着劉表坐了下來。
“咳咳咳……”劉表習慣性地咳嗽,衆人這個時候才尷尬地將色狼般的目光從蔡夫人的身上收回來。
劉表擡手示意說道:“諸位請坐!”
衆人坐了下來。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豐收節,因此請諸君來此一聚。諸位都是我荊州的豪傑俊才,都是我荊州的棟樑,荊州能有今日的繁榮,少不得各位的努力。表在此代荊州百姓向諸位表示感謝。”劉表說着便站起來,躬身向衆人作揖。
衆人當下立刻站起來,躬身還禮說道:“大人言重了,此都是我們的本分!荊州能有今日的繁榮,皆是大人的功勞!”
“呵呵,諸位,坐下,坐下……”
衆人又坐了下來。
林若坐下來,心裡暗暗感嘆,劉表這個人也是一個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人。可是外面戰火一片,這戰火終有一天會燒到這裡的啊!以你劉表是皇室宗親的份上,你會屈身事曹?還是以死殉志?雖然你最後死了,可是你將一個爛攤子扔給你兩個兒子。
這個時候每個郡縣的太守、縣令們開始在宴席上回報他們的工作,今年稻穀的收成多少,又有多少稅收等等……
衆人相互間,相互恭維一番。
林若沒心思聽劉表和衆人說的那些廢話,這些表面走過場的話,讓林若聽起來倍感人世間的虛僞。
就在林若收回神遊的心,迷離的目光掃過衆人的表情時候,林若看到一雙看着自己充滿了鄙視的神情的眼睛,不由愣住了。
這孩子……好醜!林若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看他對自己鄙視的眼神莫非是鄙視自己長得俊秀的容貌,還是……不過怎麼樣,自己也不會跟孩子一般見識的。林若當下微微地笑着衝那個鄙視自己的孩子點了點頭。
那孩子愣了一下,隨即臉紅將臉別過了一邊。
“笑莊主,聽說你今天又給我們送來了幾十罈美酒。”劉表笑着朝林若說道。他當下也是酒蟲作怪,要知道劉表也是一個出了名的酒鬼了。當然,這也有林若和蔡瑁兩個人的功勞,要是每天都有人給你送好酒,你不成爲酒鬼才怪。
林若這個時候站起來躬身作禮道:“嫣然山莊什麼都不多,酒倒是不少。今天夕陽要給諸位獻上的是嫣然山莊的新釀‘豐收年’。”林若說着拍手示意門外的人將酒桶擡進來。
“恩?這酒怎麼是用木桶裝的?”劉表忍不住好奇地說道。
“呵呵,這酒和別的酒不同,它要用木桶裝,才能香醇有佳!”林若笑着說道,然後示意下人將酒分下去。
要知道葡萄酒都是用木桶裝的,否則就不夠香醇了。
當侍女要給劉表斟酒的時候,劉表擡手說道:“慢着,來人啊,去將老夫的三個酒杯取來。”
衆人一聽紛紛拭目以待。
早聽聞劉表有三隻貴重的酒杯。一隻叫“伯雅”,盛七升酒;一隻叫“仲雅”,盛六升酒;一隻叫“季雅”,盛五升酒。
侍者聽了之後,馬上轉身去取杯。
不一會侍者拿出了三隻晶瑩發亮的酒杯,在場的人一片譁然。
林若當場愣住了。不是吧!好大的酒杯啊,而且還是三個如玻璃樣的水晶杯。這玻璃杯在現代不值錢,可是在三國,那可是十分稀罕的,而且這三個還不是玻璃杯,而是和玻璃一樣通透的水晶杯。林若當下暗暗吃驚,這三個杯子在這裡算是價值連城吧!
“滿上,滿上……”劉表吩咐侍女將三個杯滿上酒。
血紅色的葡萄酒,在晶瑩剔透的水晶杯裡,顯得格外的迷人,特別像人的血液,在場有些已經喝下了葡萄酒的人,不由吃驚。這酒莫非是用人血釀造的?如此通紅!
“這酒爲何這般通紅似血?”劉表忍不住擡頭望向林若問道。
林若微微而笑站起來說道:“這酒的顏色就像是漫山遍野的楓葉的顏色一般,都預示着豐年,因此才得名‘豐收年’。至於此酒的釀製,乃是夕陽得一仙夢,夢中老翁所授,不便說出。呵呵,各位請飲。”
“好酒,此酒的味道像是西域的葡萄酒,可是比起西域的葡萄酒更加香醇,而且甜味更濃,入口甘甜……好酒,過後竟然有一股濃濃的秋日烈日的感覺!好酒,好酒啊!”劉表喝下一口後,仔細品嚐了一番說道。
衆人也紛紛舉杯而飲。
“確實好酒。”
“笑莊主,不僅是江南第一才子,也當得上江南釀酒第一人。只怕是天上酒仙下凡啊!”
“這酒的名字也取得好,豐收年,恩,預示着我們來年豐收啊!”
“呵呵,好酒……”
林若抱拳笑着說道:“豈敢豈敢,諸位喜歡就好。”
蔡瑁看向這酒,心裡暗想,又要賺上一大筆了。這豐收年一出,肯定又要斷貨了。他舉杯朝林若示意,林若也舉杯迴應。
林若看到這羣酒鬼因爲有好酒,而不斷海飲,不由吃驚地看着他們,心裡想:“這葡萄酒雖好,看起來不醉人,可是一旦多喝了,那可是很容易上頭的。”
果然沒過多久,那羣傢伙們就東倒西歪起來了。
這個時候,劉表突然間看向林若說道:“晚照,你這酒可真是好酒!有酒無詩,可不行,你上一次作的《祝酒詩》讓人耳目一新,不如今日再作一首如何?”
“傳聞笑莊主詩詞文章,出衆,今日就應景來一首如何?”
“來一首,來一首!”
果然,又逼着自己去盜版別人的詩了。也罷,且將盜版進行到底!
林若拿着酒杯,故意帶着半醉不醉的味道,站了起來,舉杯向衆人說道:“如此,夕陽就獻醜了!”
林若走出了座位,站在了大廳的中央,微微一側身,似乎要摔倒的樣子,驚得衆人還以爲他因爲喝醉站立不穩呢!林若走着醉步,環繞大廳一週,又喝了兩杯酒,然後用手指着天,仰天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何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qiú),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林若一首《將進酒》吟完了之後,場下一片肅靜。
好一會,衆人才回過神來,拍手稱讚道:“好詩,好詩……”
劉表看向林若說道:“好詩,好詩……”林若這詩不同這個時代的五言詩,錯落有致,可是卻別具一格,其中的詩中意說盡了人生苦短,喝酒須要盡歡,莫要讓自己後悔!如此好詩,如此別具一格的詩體,確實讓人側目啊!
“詩是好詩,可是詩中的‘陳王昔時宴平樂’,這陳王是何人?”旁邊的蒯越忍不住問道。
“陳王……”陳王就是曹子建,不過曹子建估計現在還是一個屁大的小孩呢!宴平樂?喝酒還未必會。林若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這陳王就是陳留王,傳說是跟隨呂望一起滅商的一個武將,後來被封在陳留,他十分喜歡喝酒,他坐下從無虛席。”
“哦……”蒯越點頭說道。心裡暗暗自問,自己怎麼從來沒聽過這個人呢?看來,這笑夕陽看的古籍還真的挺多的。
“使君……夕陽有些不勝酒力,想告罪下去休息一下了。”林若抱拳向劉表示意說道。
“哎……嫣然山莊的莊主,酒量可是天下無人可比的。衆人都沒有告罪,你怎麼可以告罪呢!”這個時候蒯良摸着鬍子笑着說道。
“就是啊……”
“晚照兄半醉還可以吟出如此好詩,醉了,定然能吟出更多好詩。”
林若很無語地看向衆人,他搖了搖手,然後故意踉踉蹌蹌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接着就算趴在桌上,顯示出他已經醉了的樣子。
衆人見狀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劉表見林若這個樣子,不像是裝醉的,當下便吩咐下人將林若扶到客房休息。
回到客房的林若躺在牀上,心裡暗暗想到,終於逃出那羣傢伙的魔爪了。今天他確實有些累了,要知道他是趕路來到荊州的,然後再逛街,最後就算喝酒……這一整日,整個人都沒得好好的休息。
林若見丫環們走了之後,便爬起身來,將門閂上,然後回到牀上,盤腿打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