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知音(下)
趙容素來與穎王趙宥這個長兄關係親厚,對穎王妃梁氏自然也愛屋及烏,再加上兩人之間還有那樣的秘密,所以兩人更是親如姐妹,現如今又來了個蘇玉妍,雖然不及待梁氏那般親密無間,卻因爲與她來自同一個時空,又爲她所經歷的那些波折唏噓不已,自然而然地,也視她如姐妹一般。沈瑋更是因爲宋氏的關係對蘇玉妍禮遇有加,皇太后也因爲趙容而對她另眼相看,故此,蘇玉妍一時風光無限,短短半月就成了宮中人人豔羨的人物。
而沈珂,就在這個時候進宮覲見沈貴妃來了。
聽沈瑋說了蘇玉妍的近況,沈珂自是轉憂爲喜,隨即婉轉地向沈瑋說了自己意欲求娶蘇玉妍的事。
沈瑋沉吟片刻,卻道,“先前因爲沖喜之事,聖上已對你起了疑心,此事,還是先緩一緩吧,等有了適當的時機,我再在皇太后面前提一提,有她老人家做主,那就萬無一失了。再說了,妍兒那樣的家世,怕也過不了祖父這一關。”對於這個幼弟,她一向愛護有加,對於他的要求,她也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的,只是此事關係重大,牽一髮而動全身,絕不能因爲沈珂一人而影響整個沈家,甚至牽連到趙宥。
沈珂不由得劍眉一揚,“我得了消息,說皇上此次召蘇表妹入宮,是意欲讓她給十公主做陪媵。”他略頓了頓,又道,“而且,左昱已經透露出想爲兒子左楠求娶十公主的意圖。”
“這消息可是真的?”沈珂頓時一驚。她身處深宮,因爲趙宥的關係,她親手安插的耳目已遍佈昌寧多個角落,卻還沒有聽到左昱意欲爲兒子求娶十公主的事,更沒有聽到聖上想讓蘇玉妍給十公做陪媵的事。倘若真有此事。那她在蘇玉妍面前的那些旦旦信誓豈不是成了空口白話?
“皇長子已經成婚,其餘兩位皇子的婚事也迫在眉睫,公主們的親事自然也要提上日程,就算消息不是真的,咱們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沈珂正色道,“所以,爲穩妥起見,我覺得還是早日把蘇表妹的親事定下爲好。”他知道,以蘇玉妍的性子,給左楠做正妻她都未必肯答應。更何況是給十公主做陪媵?只怕以死相抗的事都做得出來。
“既如此,那我們還真不能掉以輕心了。”沈瑋面色微沉
“蘇表妹已經及笄,加上母孝已過。昌寧又盛傳她的美貌,只怕求親的人即將蜂涌而至。”沈珂眸光微閃,良久才道,“我與她幾番糾葛,讓她名聲受損。若不能娶她爲妻,又怎麼對得起她?”
對於沈珂所說,沈瑋雖不敢苟同,心裡卻是百感交集。
其實就蘇玉妍本人女子來說,她還是挺有好感的,不僅端方沉靜。骨子裡透出來的那股子倔強跟自己頗爲相似,還曾讓她動過娶她爲兒媳的念頭。只不過後來事情的發展遠遠出乎她的意料,連聖上都對這個小姑娘動了心思。她這才斷了那些念頭。早在蘇玉妍進京之際,她就有讓她嫁進沈家的念頭,不過因爲宋氏的婉拒令她想起了十幾年前的那段往事,對蘇玉妍心生同情之時,也對她的身世產生了疑慮——堂堂的定遠侯府。又怎麼會輕易迎娶一個身世不明的女子爲他們家的嫡媳?不說定遠侯這樣的老人不願意,就是自己。心裡也存着顧忌。可另一方面,沈珂三番五次提出要娶她爲妻,這就說明他已經對蘇玉妍情有獨鍾,非她莫娶。沈瑋也不忍讓自己疼愛的兄弟失望。
沈瑋思前想後,權衡利弊,還是決定再等一等,靜觀其變,她主意已定,這纔對沈珂笑道,“你彆着急,明天我先去朝霞宮探探妍兒的口風,倘若她當真願意嫁你,事情就好辦多了。”先前蘇玉妍母女都是異口同聲反對嫁給沈珂的,當然,後來那次沖喜是個例外,不能相提並論。
聽沈瑋這麼一說,沈珂不免笑道,“有姐姐出馬,必定馬到成功,我只在家靜候佳音便是。”頓了頓,又問,“我有好些時日沒見過蘇表妹了,不知姐姐能不能讓我見見她?”
一個外男,進宮已是不易,又怎麼能隨便與別的女子見面?更何況還是與他曾糾纏不清過的女子?沈瑋一念之下,輕輕搖了搖頭,“她如今在朝霞宮裡,趙容又是那樣一個難以接近的人,你想要見她,怕是有些難度。”
“十公主雖然難以接近,穎王妃卻是個好說話的人,姐姐跟她說說,保準能成。”早在趙容盤算着讓蘇玉妍進宮之前,沈珂已經私下跟穎王趙宥討論過此事,卻被穎王妃無意中聽到,她便獻了一計,便是讓趙容在皇帝面前討要蘇玉妍,不僅保得蘇玉妍平安無事,還受盡皇室諸人禮遇,單從這件事來看,穎王妃梁氏就是個好人。
沈瑋想着自己新娶的兒媳婦,不禁微笑說道,“虧你想到她……這丫頭固然是個好人,耳根子卻太軟了,往後呀,你們還是少拿這樣的事來難爲她。”
沈珂忙道,“下不爲例。”
兩人說定,沈瑋遂令人去朝陽宮請穎王妃。
不料穎王妃正在朝霞宮裡以刺繡爲名跟趙容、蘇玉妍熱烈討論着一件大事,那就是趙容心腹打探來的消息——已有多人在聖上面向趙容提親。此次她們討論的,就是提親的人選。
能有膽量向十公主提親的,家世自不必說,都是顯赫之門,而且都還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兒子是否能配得上聖上最寵愛的金枝玉葉,所以,這些人選,都是大樂朝最年輕有爲的世家子弟。
排在頭一個的,就是左相府的左楠。左楠與沈珂年紀相仿,兩人的名聲卻有天壤之別,沈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花公子,左楠卻是年輕一輩世家子弟中最受人關注的精英,不僅才氣縱橫,還有一身武藝,可謂是文武雙全的全能性人材。
自然,這樣的年輕人,最有可能會擊敗所有對手而拔得頭籌。
趙容顯然對左楠的印象也不錯,說起他時,清秀的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雙眸灼灼生輝。
穎王妃樑惠君出自書香門第,父親樑博官居二品,也是大樂的棟樑之材,還曾想讓梁氏嫁給左楠,爲穩妥起見,他就暗中派人調查了一番,結果就滅了與左家結親的念頭。具體的原因樑惠君並不知道,樑博也不肯告訴她,但她可以肯定,左家一定做了什麼上不得檯面的勾當,否則樑博也不會放棄左楠這樣優秀的年輕人。
而蘇玉妍雖然沒有見過左楠本人,卻在武賢伯生辰那天聽丫頭們用豔羨的口吻悄悄議論過他,知道他生得風流倜儻一表人材,不過後來左昱以爲長子求娶爲名欺騙了武賢伯,她就覺得“有其父必有其子”,說不定這計謀還是父子倆合謀的,所以就對左家生出厭惡之心。此時見了趙容一臉神往的表情,不由得暗自思忖着該怎麼向她說明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才能打消趙容的心思。
因此三人各懷心思,在熱烈討論了一陣之後,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恰慎落梅在朝陽宮尋樑惠君不見就往朝霞宮而來。
樑惠君見是婆母來找,忽想起今天去請晨安的時候無意間聽落梅說起婆母之弟沈珂今日進宮,她心念微轉,隨即就向趙容笑道,“容兒,我帶玉妍去趟乾寧宮,你就好好把那些名單過濾一下吧!”
一句話說得趙容俏面帶羞,連連向外擺手,“你快走吧,別讓你貴妃娘娘久等了。”
樑惠君意味深長地一笑,遂拉起蘇玉妍的手往乾寧宮而去。
出了朝霞宮,樑惠君就朝隨在身後的落梅笑道,“落梅姐姐,今天乾寧宮來了客人?”
落梅也就實話實說,“回穎王妃,是貴妃娘娘的兄弟沈大爺來了。”
蘇玉妍在旁,只覺心裡一跳。他終於還是來了。
樑惠君微微側目,不動聲色地瞥了蘇玉妍一眼,笑道,“原來是舅父來了,真是稀客……”
說話間,已進了乾寧宮的大門。不用通傳,樑惠君就拉着蘇玉妍的手徑直進去。
蘇玉妍微微垂着眼瞼,隨樑惠君進門。
就聽沈瑋揚聲笑道,“惠兒來了?玉妍也來了?”
樑惠君快步上前,親熱地在沈瑋身邊坐下,正要說什麼,忽瞥見站在沈瑋身邊的沈珂,這才裝作纔看見的樣子,笑道,“咦,舅父也在啊?”說罷便以家禮相見。
沈珂忙虛扶一把,“都是自家人,又何須多禮。”
這邊沈瑋已命人爲樑惠君和蘇玉妍安座,待兩人坐定,便問起了樑惠君近日的飲食起居,又囑咐她好好按太醫開的方子服藥,爾後才向蘇玉妍笑道,“……幾日不見,倒清減了幾分……有什麼心事,有什麼委屈,只管來跟我說就是……”
“十公主待玉妍如姐妹一般,玉妍在朝霞宮一切都好……多謝娘娘關心了。”蘇玉妍微垂眼瞼,眼角的餘光瞥見沈珂怔怔看着自己,心房就沒來由地怦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