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功成(上)
錦春聽着,心裡不禁一動。趙安讓沈少夫人送林姨母到穆王府陪馮小姐,馮小姐縱然高興,也不至於整夜失眠,她這麼說,難道是想表達什麼別的意思?難道是趙安真的採取了什麼行動?她心念急轉,旋即掃向馮靜宜那張略顯蒼白憔悴的臉孔,卻未能看出什麼異樣。
這時,與紅葉並肩而立的另一位侍女突然開口說道,“如夫人,既然親家太太和沈少夫人如約而至,奴婢這就去廚下傳膳吧!”
馮靜宜聽了,眼光一黯,隨即輕輕點頭,“去吧!”
那侍女聞聲就隨即微微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錦春正想出言詢問,就見馮靜宜嘴脣張了張,接着又打了個手勢,錦春心裡雖然納悶,卻立時明白馮靜宜此時自處險境,當下便朝劉媽媽揮揮手,作出一個“走”的手勢。
馮靜宜自不知蘇玉妍是錦春假扮,因知此時處境,不免焦急異常,到底還是忍不住向蘇玉妍示警。就見對面的蘇玉妍朝自己母親揮了揮,自己的母親旋即衝到自己身邊,附耳說道,“外頭可有埋伏?”
馮靜宜大驚,差點叫出聲來,等她看清對面的蘇玉妍朝她連連眨眼,這才撫住胸口,低聲說道,“王府已如鐵桶一般,怕是逃不出去。”說着又苦笑一聲,“你們自投羅網,趙安自是求之不得,又哪裡會輕易放你們出去?”
她話音剛落,便聽屋外響起一串朗聲大笑,趙安的聲音隨即從門口傳來。“是啊,孤等你們自投羅網已經等了很久了,今天你們不請自來,孤自會好好款待,你們不必驚慌就是。”
隨着話音,趙安已在方纔出屋的那位婢女與幾個中年僕婦的簇擁下出現在門首,他脣角微揚,臉上掛着淡淡的譏諷的笑容。
錦春與劉媽媽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臉上慢慢起一絲微笑來,“穆王爺此話怎講?你昨天不是讓我親自送林姨母過來陪靜宜的麼?怎麼竟說出什麼自投羅網的話來了?”
趙安翻了個白眼,“都這個時候了,沈少夫人又何必再裝模作樣?孤也是明人不說暗話,還請沈少夫人稍安勿躁,你們都是稀客,本王自會以貴客之禮待之……請坐下說話吧!”
錦春見了。不禁冷聲喝道,“不知穆王爺意欲何爲?”
趙安盯了她一眼,遂道,“沈少夫人一向以沉穩鎮定著稱,這會兒怎麼顯得如此慌張?彆着急,且先坐下,咱們慢慢談。”一邊說。一邊還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式。
劉媽媽迅速地掃了一眼趙安身後的幾名僕從,暗自判斷她們的武功高低,接着便飛快地朝錦春使了個眼色,隨即朗聲笑道,“穆王爺,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老婆子不過是想來看看女兒,你若不願,又何必讓沈少夫人送我到此?如今到了,又說出這般莫名其妙的話來……”
趙安伸手一擡,打斷劉媽媽的話。“馮靜宜昨夜,什麼都跟孤說了。”
此言一出,錦春與劉媽媽兩人頓時面面相覷,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安臉上又浮起一絲冷笑,“怎麼了?沒話說了?”
錦春定了定神,旋即也冷笑一聲,“我聽不懂穆王爺說什麼。”
“既然沈少夫人聽不懂,那就容孤好好給你解釋一番吧!”趙安將眼睛微微一眯。大剌剌在錦春對面坐下,“馮靜宜跟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錦春見趙安如此坦白地承認自己即將謀逆的事,心裡不免大驚。卻還是強自鎮定地冷笑一聲,“穆王爺有話就請直說,別再跟我們打什麼啞謎了。”
“靜宜,不如你跟沈少夫人說說?”趙安眸光一沉,掃向低垂着眼瞼的馮靜宜。
馮靜宜聽到趙安冷冷的聲音,只覺身上那些鞭痕又開始隱隱作痛,當下便忍不住呻吟一聲,嘴脣張了張,終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怎麼不說?”趙安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難道還要讓孤來求你開口?”
馮靜宜頓時打了個冷顫,立即開口說道,“表嫂,王爺他,想請你們在王府裡小住幾天。”
錦春早在趙安出現在房門口時就已經明白自己和劉媽媽已身處險境了,此時見了趙安如此囂張自得的態度,也就知道他肯定已經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要不然,他又怎麼會毫不掩飾?她心念急轉,脣角便浮上一絲笑意,“穆王爺如此誠意,咱們若是謝絕你的盛情,也有些說不過去,既然如此,那我與林姨母,就在府上叨擾幾日了。”言下之意,自己已明白即將發生的大事,故此也不會作那些無謂的反抗。
趙安一聽,頓時滿意地笑道,“識時務者爲俊傑,沈少夫人果真是當世的女巾幗,卻又不失爲圓滑狡黠之人,可惜呀,可惜被沈珂趕在孤王前頭娶了你去,要不然,你做了孤的王妃,興許會是一代名垂青史的國母也未可知。”
屋裡除了馮靜宜與紅葉,便只有錦春與林姨母兩個外人,趙安身後的幾個僕婦想是聽慣了趙安的妄言,此時幾乎連眼皮也不曾眨一下,面上也是平靜無波,顯然已經已經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
錦春見了,更是心驚,臉上卻適時露出羞憤之色來,“趙安!我雖爲人臣之妻,卻也算得上你的長輩,你怎麼可以口出如此有違倫理的狂言癲語!回頭我稟明聖上,只怕要治你一個不敬長輩之罪!”
趙安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孤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便是你當真去告御狀,又哪裡來的旁證替你證明孤王真的口吐狂言?況且,現在趙宥自身難保,又哪裡還談得上治孤王的罪?孤若不是念及手足之情,又哪裡還會與他這般費心周全?也不會留了你們這些沾親帶故之人的性命!”說到後來,語氣冷凜,竟帶了幾分煞氣。
此時此刻,錦春便想再裝,卻也不耐煩再與他虛與委蛇了,當下杏眼圓睜,向趙安喝道,“趙安,你到底想幹什麼?!”
趙安蹺着二郎腿,慢條斯理地反問道,“如今兵臨城下,整個定遠侯府已經被重兵包圍,這會兒,指不定趙宥身上的龍袍都已經被人脫下,你說……孤王會幹些什麼?”最後一句,他有意拉長聲調,顯得有些陰陽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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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春與劉媽媽相視一眼,隨即冷冷笑道,“這麼說來,你是想謀逆了?!”
“不錯,這天下,本就應該是孤的天下,趙宥這小子,不過是仗着比孤年長些而佔了本該由孤去坐的龍椅!”趙安眸光微沉,緩緩說道,“所以,孤可不是謀逆,孤是名正言順地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趙安,你真是不可理喻!”錦春怒急攻心,不由得出口罵道,“你這般逆天而爲,必會遭到天遣!”
“孤若做了天子,孤就是天,又怎麼會譴責自己?”趙安毫不在意地淡淡一笑,“來了,把她們壓下去,關進地牢,等外面事了,再行發落!”
一語未了,他身後的幾位粗壯僕婦立即齊刷刷地應聲走向錦春和劉媽媽。
錦春早已看出這幾位僕婦不是武林高手,當即朝劉媽媽丟了個眼色,示意她保護好馮靜宜,自己則閃身撲向端然坐在椅上蹺着二郎腿的趙安。
趙安雖不及趙宥趙宏,卻也是自小習武,反應極是敏捷,眼見情勢不對,當即從椅上一躍而起,便向門外竄出。
可錦春既然出手,又哪裡容他逃得開去?只一眨眼間,她那雙纖纖素手便如觸到趙安的衣袖,將他扯回房內。
趙安哪曾想到送上門來的只是由錦春假扮的蘇玉妍?他之所以如此大意,也是因爲這錦春的扮相實在與蘇玉妍毫無差別,他還以爲這送上門來的兩位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自然也不會將她們放在眼裡,所以纔會只帶了幾個粗通拳腳的僕婦前來。當然,穆王府有的是武林高手,只不過這會兒都不在眼前罷了。
於是,趙安只能眼睜睜地由着自己被錦春牢牢抓回房裡,不過,他身體受制,嘴裡卻不閒着,在自己的衣袖剛被錦春抓住的一瞬間,就已驚呼出聲,“來……!”可惜只喚出一個字,嘴巴便被一隻柔荑緊緊捂住,他奮力掙扎,卻又哪裡掙得開去?
而這時,劉媽媽也出手如電,縱身出屋,嗖嗖嗖幾聲就點住跟在趙安身側的幾位僕婦的穴位,這幾個剛欲張嘴大叫的僕婦只來及張開嘴巴,還未發出聲音,就覺身上一軟,頓時癱倒在地。
與此同時,馮靜宜看着屋裡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只驚得目瞪口呆,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蘇玉妍和林姨母看,幾乎說不出話來——蘇玉妍的根底她不清楚,可她自己的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又怎麼會不了如指掌?故此,她就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頓時失神。
錦春將趙安制住,立時低聲喝道,“老實點,別耍花樣,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