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的醫箱很大,四四方方的,分爲三層。拉開最後一層,裡面是幾個卷在一起的布包,逐一打開,有的裡面是銀針,有的裡面是鑷子、剪刀之類的,還有一個打開全都是鋒利的小刀。
只不過小刀的形狀、大小各有不同,而且還有金質、銀質、銅質、鐵質之分。
這全套的小刀具赫連銘勳也是第一次見,好奇的看着宋青從裡面拿出一把銅質的柳葉型小刀,朝葉冉冉走了過來。
“喂,宋青,她是我的女人。”赫連銘勳悶悶的說了一句。
“所以呢?”宋青一臉的詫異,把手裡的柳葉型小刀在指尖不住的把玩着,十分的熟練。
“所以她起碼配得上用銀刀吧。”赫連銘勳第一感覺那些刀的材質不同,應該是根據患者的身份不同選擇的吧。就好像皇上御用的東西都是金的,他一介王爺可以用銀的一樣。那銅質的可能只是稍微有些身份的,而鐵質的肯定就是平民用的東西了。
宋青卻憋不住笑了:“我宋青醫人從不看身份,就是皇上受傷,該用什麼刀還是什麼刀。金銀、銅鐵也有屬性,什麼毒用什麼刀我比你清楚。如果你的女人就用銀刀,那銀質和落英相剋,到時候流血不止我可不負責。”
說完,宋青轉身就要回去取銀刀,赫連銘勳忙着開口:“好了,宋青,你和我不必玩兒這花樣,該如何治就隨你吧。不過你給我記着,一點點疤痕都不能留下。”
宋青聽過之後舉着銅質的柳葉刀又走了回來,不過沒有立刻爲葉冉冉療傷,反而是站的筆直,居高臨下的盯着赫連銘勳那張絕美妖嬈的臉蛋看。
按道理說,王爺坐着,宋青站着是應該的;可這樣站的筆直的比王爺還高出半個身子的就不對了,輕了要罰,重了應該下監牢的。
可宋青就是可以大着膽子和赫連銘勳對視,而且還是一副不平不憤的模樣。
“你看我幹什麼?”赫連銘勳有些火了,這個宋青真是難對付。如果不是他堪稱鬼醫聖手,自己真懶得搭理他呢。
“你說她是你的女人,可你並不愛她。”宋青一臉惋惜的搖搖頭,竟然說了這麼一句和葉冉冉的傷勢完全無關的話。
“你說什麼?什麼意思?”赫連銘勳覺得不是自己耳朵不好使,就是宋青的腦子有問題。怎麼無端的就扯上愛不愛的問題了呢。
“你若是愛她,就算她傷在臉上也還是該愛的。可現在不過是傷了腿,你就告誡我不能留疤,難不成有了疤痕你便在不要她了?”宋青竟然說的振振有詞。
“咳……”赫連銘勳還未發作,一直貓着腰,拿捏着葉冉冉腿上穴位防止毒氣蔓延的鷹翼卻給嗆到了。
赫連銘勳眼睛冷冷的瞄過去,就見鷹翼的雙肩狠狠的顫抖,臉也使勁兒的扭向另一邊,顯然是憋着笑的。
咬了咬牙,赫連銘勳從牙縫裡擠出話來:“別廢話,快點動手。”
“是啊,就要動手了。反正你也不愛她,我下手重點應該沒事。”宋青說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啊。
“你……”赫連銘勳還想要吼一句,沒想到宋青突然彎下腰,一隻手拿捏起葉冉冉的腳踝,手了的柳葉刀已經飛快的落下。
“刷”的一聲輕響,隨即就是鮮紅的血從葉冉冉的小腿流下來。赫連銘勳就算是久經沙場,見過不知道多少血肉橫飛的場面,也不覺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宋青手該是多狠啊,一眨眼的功夫,葉冉冉那掉皮的小腿就少了核桃大小的一塊肉,而且任憑血如何的流,宋青眉頭都沒皺一下,仍然繼續用刀一片片的削着……
之後的一日一夜,葉冉冉就是不斷的發燒,燒的迷香的藥勁兒過了還是迷迷糊糊的,腦子不清不楚,看什麼都是重影的。還曾經有一度燒到昏迷,醒來的時候也只是見着一眼赫連銘勳坐在牀邊,繼而又睡了。
徹底清醒是在中毒後的第三天一早,先是小腿疼的心尖兒發顫,然後想要動一下,就被赫連銘勳握住了手。
赫連銘勳握着葉冉冉手段力氣特別大,把葉冉冉捏的一個激靈,這纔算是完全清醒過來了。
而牀邊不但坐着赫連銘勳,還立着兩個黑衣人,都是臉色發灰,氣勢逼人。其中一個葉冉冉見過,應該是那個叫狼牙的影衛。另外一個生面孔,但是她好像聽着赫連銘勳叫過他“鷹翼”。
可葉冉冉不明白,怎麼這兩個影衛臉色那麼灰青,瞪自己的眼神好像是看死人似的?
“腿疼?”赫連銘勳柔柔的聲音傳來,落在葉冉冉耳畔還帶着溫熱,葉冉冉一轉頭才發現,赫連銘勳不知何時已經靠的她極近了。
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葉冉冉還沒答話又疼的擰起了眉毛。可她還是不大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記憶中斷的時候就是給赫連銘勳點了穴道,後來的事情迷迷糊糊的,好像是跟中毒有關係吧。
“狼牙,把宋青叫來。”赫連銘勳的眼神轉寒,口氣也有些不善。
他明明把宋青強留了兩日在府裡,可宋青今兒天還沒亮就吵着要回去。還說什麼葉冉冉一準今天就能醒過來,醒了就是大好了,和他沒有關係了。
可看葉冉冉那樣子,醒了是醒了,疼的怎麼話都說不出了。
狼牙的臉色又青了幾分,但還是應了自家主子的話,轉身就往外走。其實也不怪他和鷹翼的臉色差,整整兩夜一日的光景,主子不眠不休,他們除了陪着之外就是裡外的跟着忙活,把一些丫鬟、小廝做的跑腿的事情都做了。
偏偏主子現在旁人都不肯信,竟然只對他們信任。更不許別人近身,就差沒差他們連廚子的活兒都幹了,順便洗衣燒飯呢。
也由此可見,牀上這個要死不死的女人真能磨人。之前她在府裡鬧騰也沒覺得多麼奇怪,畢竟王府裡嚴謹慣了,偶爾多點生機也沒什麼不好。
可偏偏的,這女人鬧騰的時候倒是沒什麼不好,怎麼一靜下來,受了點上傷、中了點毒,又不是解不了,只是發燒昏睡些時日,怎麼王爺就這般如臨大敵呢。
再說了,宋醫官走的時候都說了,人醒了就是好了,可現在王爺又要自己去拘人,那宋醫官也是不好惹的,惹惱了他,自己也是受罪。
葉冉冉當然不知道宋青是誰,可是見赫連銘勳眼皮子上下都是烏青的,又見走出去的那個狼牙一臉的不情不願,又偷偷的回頭瞄自己,那眼神都是怨念的。伸手一拉赫連銘勳的手腕,怯聲道:“不用。”
只是兩個字出聲,葉冉冉自己都嚇了一跳。這聲音怎麼這麼難聽!嘶啞晦澀不說,還粗礪的好像斷了把兒的瓷勺蹭瓦罐似的,別提聽了多揪心了。
狼牙正走到門口,因爲心裡不情願去“請”宋青,所以連平時利落的跳窗也省了。卻給葉冉冉這嗓子聲音嚇到了,腳下一顫,險些絆倒在門檻上。
鷹翼原本就是個好事的性子,在這裡守了兩日也正鬧心,原本看葉冉冉也有些憤然和哀怨,此時聽着身後響聲回頭,正好見着狼牙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扶額,顯然也給葉冉冉這一聲嚇着了,忍不住又是肩膀一抽,偷偷的笑起來。
赫連銘勳卻楞了楞,轉身從牀邊角几上拿過一隻水碗,用勺子舀出半勺冰糖熬煮的雪梨汁送到了葉冉冉脣邊。
葉冉冉只聞着清爽甘甜的味道,抿了一口進嘴,甜而不膩,馥而不香,很是爽、滑的滋味。喝一些進去才覺得喉嚨不那麼幹了,再輕輕的“哼”一聲,這聲音才脆了些。
“好些了嗎?說話呀?”赫連銘勳見葉冉冉只是低頭悄聲道“哼”了一聲,心裡有些急躁,又一勺子糖水過去,觸了觸葉冉冉的脣角卻沒給她喝,卻把勺子收回去了,那是存心想要逗着她說話。
葉冉冉臉有些紅,生怕自己冒出來的話又那麼難聽。再看看還在那兒扶着門框的牙,葉冉冉才叫了一聲:“狼牙。”
一屋子三個男人,誰也沒想到葉冉冉開口兩句話,都是對狼牙說的。赫連銘勳的臉色發沉,狼牙立在門邊進退兩難。原本應該聽主子的意思快去把宋青找回來,可是又不願意放棄葉冉冉剛一醒過來和王爺之間你儂我儂的好戲,所以走的慢了點,哪知道那死女人竟然叫自己的名字。
身後又是一股子冷颼颼的眼神投過來,狼牙的步子一亂,剛剛邁過門檻的腳又是一絆。不過這次他可乖覺了,身子一飄就躍出門口,頭也不回的去“請”宋醫官了。
葉冉冉覺得自己喉嚨不幹了,這纔好好說話:“我沒事,你不用叫人了。”
“宋青是大夫,這兩日就是他給你解毒療傷的。可不知道宋青急着什麼,不等你醒就走了。”赫連銘勳臉色稍稍緩和,聽着葉冉冉的聲音好多了,才把勺子又送到她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