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的時候路上可見過什麼人沒有?”赫連銘勳的臉色冰冷了的,口氣更是好像一把冰劍,能把人刺穿。
“沒見着。奴婢是匆匆來去的,擔心葉姑娘傷重,不敢怠慢,更不敢和人閒話呀。”雲依嚇壞了,一邊說一邊磕頭,頭皮都破了,有血滲出來也不敢停。
赫連銘勳皺眉,但問不出什麼,他也不會隨便怪罪,更不會草菅人命。微微擺手手,示意沒有她的事了,那雲依才如釋重負的哭着謝過主子。
三個人仍不敢站起來,蘭嬤嬤也抖成了一團,偷眼往葉冉冉那裡又看,暗自祈禱着葉冉冉不要真的有事纔好。
赫連銘勳想了一會兒,突然又問道:“那你取藥的時候可有聽到什麼異動?藥房的窗子是開的還是關的?”
雲依不知道王爺爲何突然這麼一問。但還是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搖頭道:“異動倒是沒有聽見。原本奴婢也沒有注意窗子的,不過王爺問起來纔想到,那窗子應該是半掩起來的,我還感覺有風吹過呢。”
“嗯。”赫連銘勳點頭,這次才叫三個人起來,“拿王府的對牌去太醫院請宋太醫過府吧。”
聽了“宋太醫”三個字,蘭嬤嬤的心又是一陣的七上八下。這宋太醫是太醫院的正四品醫官,也是所有皇室御用太醫的頭頭。平時只有宮裡才請到動,而且能請到宋太醫的除了當今皇上和太子,以及幾位貴妃之外,就只有拿着親王的對牌才能請來了。
如今竟然要驚動宋太醫,可見王爺對葉冉冉是上了心的。可也覺得葉冉冉這傷應該是太重了,不然怎麼就一下子驚動了醫官呢。
蘭嬤嬤不敢怠慢,一邊想着一邊就跑了出去。那兩個丫鬟則是退到了門口,仍然戰戰兢兢的站着不敢離開,打算着王爺再有什麼使喚,她們也好將功補過。
三個人剛走,窗戶一動,狼牙已經跳窗進來,手裡捧着個紫檀木的匣子,雙手送到了赫連銘勳的面前。
赫連銘勳冷哼了一聲,帶着怒氣說道:“你就沒見着本王抽不出手?”
狼牙聽主子發怒才擡頭看過去,就見赫連銘勳一隻手把葉冉冉緊緊的抱在懷裡,另一隻手緊緊捏着葉冉冉膝下小腿,看他手指拿捏得位置,狼牙就知道王爺掐斷是幾處要緊的穴位,不然毒氣順着腿走遍全身,只怕就沒有那麼好解了。
可主子扯根繩子把那女人的腿牢牢纏住就好,怎麼就偏要這麼費事的拿捏穴位呢。
但這話狼牙不敢多問,只是低聲叫道:“鷹翼,出來幫忙。”
暗處另一個黑影閃身出來,直接落在塌邊,伸手在葉冉冉的小腿上比劃了一下,然後湊過去捏住了葉冉冉腿上的另外幾個穴位。
見鷹翼過來幫忙,赫連銘勳才鬆開了手。
狼牙也將檀香木雕小匣子打開,裡面竟然是滿滿的一匣子碎冰。
赫連銘勳伸手到冰裡,撥開碎冰才露出一隻精巧的寒玉瓶子,瓶身只有拇指大小,比那些周圍的冰晶還要玲瓏剔透,拿出來上面還帶着絲絲的寒氣,也不知道是這一匣子的冰冷了這瓶子,還是這隻寒玉瓶子凝住了這些都冰。
赫連銘勳將寒玉瓶子湊到嘴邊,用牙齒拔掉了上面的瓶塞。牙忙着伸手接住赫連銘勳嘴裡吐掉的塞子。低頭就見赫連銘勳已經將那寒玉瓶子直接傾斜了瓶口往葉冉冉掉了皮帶傷口上倒去。
見着赫連銘勳這動作,狼牙和鷹翼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要知道,這“冰凝玉露”是千年苦寒之地的雪蓮花蕊上的玉露配合着九十九中藥草花凝釀而成的。聽說知道這方子的兩代醫師用了七十年才釀成了兩瓶。其中的一瓶還在宮裡珍藏着。
而這一瓶還是當年王爺的親生母親柔妃被刺客傷了花容,皇上御賜這“冰凝玉露”復顏只用。可當初也只用過幾滴,剩下的就當作寶貝似的放在王爺書房的寶閣裡。
可現在就指頭那麼大的一支瓶子,原本裝着的東西就有限。如今王爺還是不管不顧的往葉冉冉的腿上倒,這是女人該是多大的造化呢。
不過赫連銘勳倒也沒倒出多少東西來。那冰凝玉露也不是什麼露,而是粘稠透明度一種膏,倒下來兩滴落在葉冉冉的腿上,赫連銘勳才收了瓶子,親自用指尖把那兩滴涼津津的冰凝玉露塗抹開了。
狼牙收了寒玉的瓶子,這才暗自鬆了口氣。把紫檀木匣子蓋上緊緊的抱在懷裡,不知道這寶貝下次什麼時候請出來,可得護緊了。
那“冰凝玉露”雖然是藥膏,修復傷口的功效也十分神奇,可那“腐皮散”其實是一種極其霸道的毒藥,加上葉冉冉擦抹的時間久了,毒性已經順着傷口進入身體,所以看那傷口周圍還是紅腫一片,不見絲毫的好轉。
赫連銘勳眉頭仍然皺着,擡頭看了一眼牙。狼牙立刻會意,“我去看看宋太醫來了沒有。”
又過了一會兒,狼牙纔回來,對赫連銘勳點了點頭。
門口響起宋太醫恭敬的聲音:“微臣宋青,參見王爺。”雖然自稱是微臣,可那宋太醫的口氣倒是並沒有多少的卑微。
赫連銘勳的臉色這纔有所緩和,沉聲道:“宋太醫請。”
那宋太醫進門,竟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雖然算不上天人之資,長大倒也頗爲俊朗。而且進門見到赫連銘勳並未俯身拜過,而是放下手裡的醫箱就徑直朝着榻邊走來。
狼牙忙着搬過一張椅子,放在貴妃榻的旁邊。那宋青也不謙讓,當着堂堂恭親王的面兒就坐了下來。
宋青先是看了一眼葉冉冉那條還緊緊被翼捏着穴位的小腿,又伸手在傷口周圍按了按,然後才抓過葉冉冉的手腕,推高了衣袖按在了脈門上。
診了片刻,宋青的臉色並沒有多少的變化,放開葉冉冉的手時只是說了聲:“不妨事的。”
“嗯。”赫連銘勳也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但臉色明顯好轉了不少。
可那宋青接着說道:“只是傷口處理的不好,她還要遭些罪了。”
“宋青……”赫連銘勳的眉一挑,竟然直呼了宋太醫的名字。而且剛剛緩和的臉色也重新黑了起來。
“我可不是和你開玩笑的。你只知道茶水可以解毒,可你不知道她中的是火毒,可你用的卻是紅茶啊。紅茶屬溫性的,你這等於是火上澆油;若是綠茶就大大的不同了。”宋青竟然也提高了聲音,把赫連銘勳後面的話給堵了回去。
敢這樣和堂堂王爺說話的,還這麼不客氣的,估計整個天旭國能找出來的也沒有幾個了。偏偏的,這個宋青就是其中一個。
“要怎麼做?”赫連銘勳好看的眉毛又皺了皺,繼而又問:“塗了冰凝玉露也不行嗎?”
“行啊,若是沒有這兩滴冰凝玉露,只怕要給她刮到骨頭呢。現在簡單多了,刮掉一層皮肉、再泡兩天藥水,傷口結疤了也就好了。”
結疤!赫連銘勳的臉又板成了冰塊。宋青這傢伙竟然直接說是結疤了就好了!
“你別瞪我,若是要刮骨療毒,只怕她這條小腿就廢了。所以她還得感謝你這寶貝的冰凝玉露呢。”宋青也看出王爺看自己的眼神不善,可偏偏越是解釋就越糟糕了。
赫連銘勳的聲音又沉了幾分:“我不信腐皮散會有那麼大的毒性。”刮骨療毒,說的也太玄了吧,他赫連銘勳又不是沒有遇到過江湖人,怎麼會不知道這些毒的功效?
如果讓他知道宋青這個傢伙敢拿葉冉冉的傷勢開玩笑或是故意和自己擡扛,他就一定讓宋青知道,他這個恭親王和一個四品醫官之間的區別。
“腐皮散自然沒那麼大的毒性,可其中多了一味落英,那是對男人無效,對女人傷害奇大的東西,所以就比較難辦了。”
赫連銘勳這次又皺起眉頭,沉思起來。落英其實是一種可以做香料的東西,來自西域。雖然常見,可是天旭國卻不多。
“別想了,對方下毒就是有目的,但至於什麼目的,你現在猜不透,要找到他再說了。”宋青說完,走到一半的臉盆架去淨手,回來打開醫箱,從裡面掏出一隻銅製的小香爐來。
又翻騰幾下,找出一塊烏漆麻黑的香脂放在香爐之內,點燃了捧着香爐到葉冉冉的面前,放在她的鼻子下面,讓香氣直接撲鼻而來。
“這是迷香?”赫連銘勳把臉扭向了另外一邊,因爲那迷香的味道不輕,所以說完也是抿脣、屏息,怕迷香也聞進去了。
宋青沒有回答,直到葉冉冉的身子看起來越來越軟,最後整個人都癱在了赫連銘勳的懷裡,宋青才把銅香爐拿走,用一些殘餘的溼茶葉按在了那塊香料上,熄滅了迷香。
“這是迷迭香,可是和普通的迷香不同呢。矜貴的緊,我也只這麼一塊了,十幾克而已,用不了多少時候了。”宋青說完,又到醫箱裡去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