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四殺(上)

雖然在這之後亞薩再沒有其他奇怪的舉動,只是一心一意地觀察着路線,可麗蓓卡還是閉上了嘴默默和他拉開了些距離。亞薩似乎也看出了她刻意的疏離,卻也沒說什麼,兩人就這麼全程靜默地探完了路。

回去的路上也一切順利,並沒有遇上什麼危險,甚至因爲探路的原因,他們回程的速度又快上不少。麗蓓卡也總算鬆了口氣,要不是爲了想找尋機會尋死,她實在不想再經歷這種難熬的時光。

營地眼看着離他們越來越近,透過茂密的樹叢,麗蓓卡已經能隱約看到小隊的成員們。然而就在此時,亞薩卻停下了腳步,伸手攔住了她。

“等等。”

麗蓓卡被他這麼一攔,差點止不住腳撲到他身上,她心有餘悸地揉了揉鼻樑,眼帶埋怨地瞅了他一眼,卻還是依言停了下來。但隨後她便明白了原因——勇者即使行爲奇怪了些,但本性看來還是非常善解人意的,他顯然是聽到了營地裡的人正在談論她,才阻止她靠近,以免引起尷尬。

至於他的同伴討論她的話……顯然不是什麼好話——

“你們難道沒那種感覺嗎?我總覺得那個叫麗蓓卡的女人的出現有些古怪。”

“我倒覺得挺正常的啊!只是碰巧遇上而已。”

“不是呀,你看亞薩的反應,超級反常啊!”

“這麼說來是有點……”

“那有什麼,有可能是我們的勇者大人終於開竅了也說不定啊,畢竟麗蓓卡小姐的外貌的確十分迷人。”

“你以爲誰都和你這條種馬龍一樣啊!”

“大家先別吵了,也許真的只是巧合呢?”

“露西亞,你就是太單純了,我們暗夜精靈可是一直信奉‘對任何事都抱着懷疑的態度去看待’的,在我看來,事情就是有些不對勁。”

“話說,你們覺得亞薩會不會是中了魅惑術什麼的?”

“拜託甘渡,那怎麼可能!亞薩可是很強的,怎麼可能會中那種低級的法術。”

“可如果……對方是以魅惑之名著稱的魔族的話,這也是有可能的……”

“是了!被露西亞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

“我說啊,在沒有證據前,就別隨便下定論了,這樣不好。”

話是這麼說,但麗蓓卡知道,懷疑的種子已經在他們心中埋下,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這些人便會全部把矛頭指向自己,而她也許恰好可以利用這一點。

她在心中爲自己擬定着計劃,但面上還是維持着一副茫然地樣子——畢竟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是聽不到十幾米遠外的交談的。

她掃了眼身旁的勇者,卻見對方正靠着大樹閉目養神,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要不是麗蓓卡能看到他身周越來越活躍的氣流波動,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隻是想停下來休息休息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同伴討論的又不是他,說那些也只是爲了他的安全考慮,有那些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他爲什麼情緒波動那麼大!或許他是覺得他們說得有理,忽然打算把她這個潛在威脅扼殺在搖籃裡了?

麗蓓卡胡亂猜測着,想着要是後者那是正好,便考慮着要不要再添把柴火,卻沒想到對方先一步睜開了眼睛。

然而,那墨綠的眼睛裡卻是一閃而過的殺意!

麗蓓卡以她那魔王的敏銳視力擔保,她絕沒有看錯!即使掩飾的很好,但那一瞬間的寒意是做不得假的。

不過等等,這人剛剛的殺意好像是對着自己同伴的!

什麼情況?勇者竟然想滅了自己的小隊,這劇本絕壁是拿錯了吧!難道她真有那勞什子的魅惑術,鬼知道那玩意只是外界人隨意猜測導致的產物……而且就算有,她哪還用得着像現在這樣憋屈,直接用那能力來讓勇者殺了她就得了。然而天殺的神明不允許她有任何作弊能力……

吐槽歸吐槽,但這個發現卻也讓麗蓓卡心中的疑慮變得清晰許多——卡西的死究竟是不是意外。

按之前梅拉所說,卡西是和亞薩一同行動的,之後應該是遇上了什麼危險,致使卡西意外喪生。

可這真的只是意外嗎?唯一能打倒魔王的勇者真的會連一個同伴也保護不了嗎?就算現在勇者還沒到達他力量的全盛期,但這概率顯然也是極低的。

如果按照她之前所想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和勇者外,所有人的命運都是既定的話,那按理卡西並不會死,她會和勇者一起走到最後的魔王殿,而不是死在半道上。可如今卡西的命運卻脫離了軌道,她本以爲這世上能改變人命運的只有天上那個光團,可以她這次的發現,是否意味着她能夠在這裡頭再加上一位了?

麗蓓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連亞薩拉起她的手也沒有察覺,這狀態一直維持到他們走出樹林爲止。麗蓓卡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抽回了自己的手,將自己的位置再一次地調整到了亞薩身後。

對此亞薩只是不置可否地瞥了一眼,表情便又恢復到了平時的樣子——嘴角微微帶着笑,顯得極爲溫柔與平易近人。

“你們在聊什麼?”他走進營地問道,“我剛剛在遠處聽着感覺挺熱鬧的。”

“哎?沒……沒啥。”衆人紛紛搖頭,否認着,雖然期間仍有幾個藏不住心思的人偷偷朝麗蓓卡所在的方向瞄了幾眼,但還是成功將話題岔了開去。

亞薩顯然也察覺到了,不過他卻並沒挑明,就好像剛纔樹林裡那個流露出刺骨殺意的人不是他一樣。他依舊如往常一樣和衆人說笑着,直到夜色漸深,也未見他提起任何與之相關的話題。最後,他只是大致說明了一下明天的安排與行程,便囑咐衆人休息了。

除了他將麗蓓卡安排到了他的身邊休息外,一夜無事。

到了第二天,小隊便開始了爲期兩週的旅途。

旅途中一切順利,兩週後,他們安全到達流民村。

流民村雖被稱爲“村”,但它實際要比村莊大得多了,說是個小鎮也不爲過。內裡來往的人並不算多,以婦女兒童爲主,至於男人大概是到外頭狩獵去了。

大部分的流民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就算原來有也在淪爲流民時被剝奪了,更沒有像城中人那樣的資源去學習所謂的魔法,但好在還是有那麼幾個會格鬥術的人在,教授村民如何外出打獵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即使是這樣,爲了安全起見,大部分的流民還是會選擇成羣結隊的外出。

雖說是被降罪拋棄的人們,還是由各種不同的種羣組成的,但他們卻比任何一個族羣都要懂得團結。

當然也正是因爲過去被自己的同胞拋棄,流民們或多或少會對外來者存有芥蒂與敵意,這一點從小隊進村後所受到的關注度便能窺見一二。

好在並沒有人想引起不必要的鬥爭,勇者一行還是很順利的見到了村中的長老們,在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後,他們成功交換來了能夠隨意進入村中樓房的權利。其實他們也不需要去打擾太多的居民,憑着勇者對於寶具的感應,小隊很快便將目標鎖定在了村裡唯一的一座地下倉庫中。

而爲了避嫌,麗蓓卡並沒有和他們一同前往,而是在倉庫上方的庫房內閒逛着,耐心等候着衆人回來。

這庫房並不大,但也亂七八糟得堆滿了很多老舊物品,看樣子應當是流民們置放舊物的地方。考慮到自己反正也閒着沒事做,麗蓓卡便慢慢地東看看西瞧瞧,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庫房的盡頭。

因爲結構的問題,這房間越往裡頭便越暗,但好在麗蓓卡有着夜視能力,倒也沒有什麼大礙,便婉拒了掌管庫房的老婦遞來的油燈。

越往內的物品顯得越爲陳舊,東西積攢的也愈加雜亂。麗蓓卡好奇地翻看着這些物件,意外得覺得這也是一次不錯的體驗。

她過去遊覽過很多藏寶地——當然有一部分是偷偷進去的,比如被珠寶金幣填滿的龍谷、比如擺滿了做工精美的武器的地精坊,再比如陳列着各種珍貴書籍的精靈藏書閣,當然還有她家的寶庫,但都沒這裡來得新奇。

這庫房裡頭並沒有多少名貴的玩意,但卻充滿了人情味與回憶——這些都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留存下來幫助他們記住自己曾經的事物,如果可以麗蓓卡覺得她應該能在這呆上好久,只爲瀏覽遍這整座庫房。

她又往裡頭走了走,意外地在盡頭的牆角發現一副被布覆蓋着的畫作。這畫並不大,從落在布上的塵土看來也應該有些年頭了,但依舊被人保護的非常完好。

麗蓓卡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拿起了這幅畫,不過由於上頭的灰塵過多,她實在不敢在房間裡掀開這塊布。

她小心翼翼地託着這幅畫,走出了庫房,外面的光線極佳,正好適合欣賞畫作。麗蓓卡謝過庫房老婦,戴上她遞給自己的防塵紗,這才一把掀開了覆蓋在畫上的厚布。

塵土因她的動作而飛揚起來,厚重得讓人不敢靠近。直到它們全數落回了地上,麗蓓卡纔算真正看清上面的圖像。

這是一幅人物畫,從畫功上來看顯得非常細緻,而畫中女人的穿着也顯示着她應當有着一個高貴的身份。也許是因爲畫作保存得極好的原因,那頭黑色長髮濃烈地好似能將所有的陽光吸走一般,顏色完好地如同從未被歲月侵蝕過,更別說那對淺藍色眼眸了,只要看着它們,你彷彿就能從中看到這個女人堅毅的靈魂一般。

總的來說畫中人很美,即使她沒有展露出一絲笑容,也無法掩蓋那奪目的光彩。

可這份美麗卻讓麗蓓卡如墜冰窟。

畫中人的長相她實在太過於熟悉,熟悉到她能在毫無參照物的情況下,畫出同樣的形象。對於麗蓓卡來說這個人已經陪伴了她將近9世,她想告訴自己這也許只是長得相像的兩個人罷了,但寫在畫作後方的字卻徹底摧毀了她的自我欺騙。

“將此畫獻予最爲堅韌、勇敢的布藍達.維克森小姐!”

布藍達.維克森,這是她最爲信賴的侍女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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