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蘇寒終於完全明白,自己的力量仍然有限,面對飛羽大聖,他只有勉強抵擋之力,若固執的堅持下去,遲早要被轟殺。修士的成長,是一個戰鬥的過程,亦是一個忍耐的過程。
嗖!
蘇寒不再戀戰,他急速轉身,踏虛空遁走,飛羽大聖冷笑,緊追不捨,兩隻黃金般閃光的手臂輕輕一震,身軀頓時如同飛仙一般。
風火雙輪已經轉動的無從分辨,蘇寒化成了一團飛速穿梭的紫光,飛羽大聖亦化爲一團金光,如兩顆從天穹極速劃過的流星,瞬息之間,一前一後飛過了萬里。
數年間,蘇寒的境界攀升,風火八極遁亦更加迅猛。飛速前行中,身旁的空間都被帶動的扭曲。飛羽大聖亦快的難以想象,到了此刻,他更不能放過蘇寒。
他們在中土上方不斷追逐,期間曾有仙臨強者加入圍攻,但沒有任何人能夠趕上兩人的極速,皆被甩脫。
幾個時辰過去了,他們不知穿行了多少萬里。蘇寒始終掌握着一點優勢,將兩人的距離越拉越大。
轟!
飛羽大聖身軀一晃,現出真身,他雙翅扇動,如兩柄神刀切割虛空,身軀萬千神羽皆放金光。神鵬展翅,一扇萬里,扶搖九天。
“鵬羽金劍!”
鵬身神羽無數,象無數柄金光四射的聖劍,激射向前。蘇寒舉龍槍將萬千道追逐而來的金芒掃飛,但仍有數道金芒穿體而過。紫血滴落,聖術聖光流動,瞬間修復了傷體。
他在極速穿行中猛然回頭,雙手拉開一張一人高的古弓,三支神凰羽搭在蛟龍筋絞制的弓弦上,五彩的神光頓時瀰漫出無盡殺機。
嗖嗖嗖!
三根神凰羽,如同三道劃過天際的彩虹,光尾千丈,破空聲震耳欲聾,就象三顆五彩的星辰墜落,呼嘯而來。
嘭!
飛羽大聖金翅一晃,將三根神凰羽全部掃飛。他繼續追來,鐵心要擊殺蘇寒。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追逐,從正午到日落,又從深夜到黎明。兩人皆神力如海,彷彿沒有枯竭的時候。風火八極遁乃是獨一無二的極速,略勝法身極速一籌,一直追擊了十數日,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飛羽大聖極爲不甘,他一向引以爲豪的極速彷彿都沒有太大用處,面對前方那個境界低於自己的真極聖人,始終無法追上。
雙方的距離逐漸拉大了,蘇寒身後的極遠處,只留下一隻天鵬展翅的影子。但他依然不敢大意,直到將對方完全甩脫,蘇寒才捏碎了虛空玉符,一口氣向北遠遁了百萬裡。
此地已經是中土與北寒的交界處,走到這裡,蘇寒亦回想到了一些往事。幾十年前,他就是從中土進入北寒,繼而在雙子湖尋到那株罕世的龍蓮和被聖王封印的無法。
他漫步北上,仙臨攻伐真極,北寒亦遭到了大劫,大寒王盤辛戰死,歷代居住在此的神族幾乎滅絕,殘餘的族人遠遷,流落四方,又深入了東海,荒蕪的北寒更加荒涼。
幾日之後,蘇寒隱匿了一切行蹤,悄然返回了小山谷,仙臨諸多強者正在四方搜捕他。聖境三階之間,每一階的差距實在太懸殊了,幾乎沒有任何可能跨大境界對敵。強如蘇寒,亦不可能在至聖境就斬殺大聖。
唯有不停的修行,當真正邁入了大聖境界的那一刻,纔有與仙臨諸強一決生死的實力。
他避開了一切紛爭,又陷入了苦修悟道中,總體來說,聖境之後的路還是比較平坦的,需要的只是感悟和時間。
平靜的歲月如同流水,小山谷中從無外人涉足,蘇寒忘卻了時間。又是五年過去了,期間,他赴域外渡劫,跨入了至聖境第九個小境界中,繼而枯坐了三年,想要全力突破至關重要的大聖境。
風起雲涌的天下,只有晉身大聖,纔有一席之地,才與強敵有足夠的抗爭之力。這一步要走的極爲紮實,蘇寒並不缺乏什麼,無論心境或是外力,但他在第九個小境界中足足停滯了三年,只爲尋求一個最佳的破關契機,繼而邁入大聖境。
他並不知道,那個最佳的破關契機在何處何時,但心中卻隱隱有一種預感,那種契機一定會到來。因而他始終忍耐着,將境界壓制下來,以求在最佳的契機中得到極盡的昇華。
古之聖賢者,有很多都曾遨遊浩宇,廣博的浩宇中彷彿只有黑暗,無邊的黑暗。但那是一個浩大且神秘的世界,有很多秘密與機遇。否則不會吸引上古無數蓋代強者,每一位上古的聖王皇者,皆留下了他們遨遊宇宙的足跡和傳說。直到今日,仍有許多人相信,一些皇者是在遨遊中得到了機緣和造化,因而證道爲皇。
蘇寒亦在沉吟着,他在小山谷中隱居了將有十年,是該外出行走的時候了,若有合適的時機突破大聖境,將有實力與盤踞真極的仙臨諸聖抗衡。
他抖落了三年枯坐所蒙滿的灰塵,在自己故居的殘垣斷壁前鄭重的叩拜。在此刻,他彷彿又看到了父母的影子,他們就站在不遠處,微笑的望着自己。
天嫉之體的家族中,或許還有一些秘密,但斷絕在了蘇寒的父輩這一代。蘇寒的父親未能留給他任何東西,只在他內心深處那道小小的門中,留下了護道兩個字。
蘇寒悵然,一些秘密,可能永遠都淹沒在時光中,但到了此刻,無論是否洞悉家族中的秘密,已經無關緊要,無論如何,他都要走下去,沿着這條路走下去。
將要離開小山谷的一瞬間,蘇寒陡然生出了警覺,他未親眼看到什麼,靈覺卻清晰的感應到,有人進入了這片小山谷。
蘇寒立即遁入虛空,急速從虛空通道向山谷入口處趕去,這片小山谷沉寂了許多年,這十年前,從來沒有任何人來到這裡。
山谷的入口處,一道身影緩緩走來,蘇寒隱匿虛空,無聲無息,直到身影快要走到近前時,他驟然破虛空而出,一掌抓向對方。
呼!
洶涌的戰力如一片狂濤,進入山谷的這條身影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滿頭亂髮幾乎遮住了面容。他的修爲並不高,蘇寒手掌剛剛破空,這道身影就已經被洶涌的戰力震的倒飛。
戰力的餘波如狂風,將此人一頭亂髮吹散,這一瞬間,蘇寒的心神彷彿頓時粉碎了,他生生的收回自己的手掌,雙眼如同停滯。
被戰力震退的身影,瘦弱單薄,他很年輕,仍是少年,面孔蒙滿了塵垢,只有一雙眼睛,顯得孤獨且倔強。
狂風吹開他亂髮的一刻,蘇寒彷彿產生了錯覺,這道身影,似乎是年少時的自己。
“你是誰!”蘇寒不由自主的大喝,這名不速之客的到來,讓他心神亂成了一團麻。
他擡手壓住了翻滾的戰力,被震退的少年踉蹌倒退了幾步,緊咬嘴脣,頑強的支撐住身形,不願倒下。他一言不發,倔強且沉默的眼神注視着蘇寒。
戰力的餘波消失了,周圍的一切聲響亦消失了。蘇寒與這名來到山谷的少年對視了許久,他看的很真切,對方的鼻子,眼睛,眉毛,皆如年少時的自己。
“你……是誰……”蘇寒的鎮定,已經完全不見了,他似猜到了一切,卻仍不敢相信。
倔強的少年久久的注視着他,沒有言語,沒有表情,但那雙沉默了不知多久的眼睛中,卻漸漸蒙上了一層水氣。
他一步一步走向蘇寒,瘦弱的身軀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但他的步伐卻緩慢而堅定,每走一步,就如同一面天穹一般巨大的天鼓,聲聲震動着蘇寒的心。
絕強的少年慢慢走到蘇寒身前,他依然一言不發,只是伸出了一隻手。
枯瘦的手握成了拳頭,緩緩伸到蘇寒的眼前。倔強的少年在極力壓制着自己的心緒,但他雙眼中的水汽卻更濃重了,那隻伸出的拳頭亦在微微的顫抖。
最終,他輕輕鬆開了五指,蒼白的掌心中,現出一塊古樸無光的雷符。
轟!
蘇寒的心神完全粉碎了,他忍不住身軀一晃,眼前眩暈。這塊雷符,留在了萬華,留給了公輸嵐,但此刻,雷符出現在一個絕強沉默的少年手中。
倔強的少年捧出雷符,他象極了少年時的蘇寒,雙眼中的水汽,終於凝成一滴滴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他不知吃了多少苦,經歷多少兇險,終於從遙遠的域外來到真極。他到達了自己的目的地,亦親眼見到了這個雙鬢微白的真極修士。
蘇寒的眼中亦萌動出了淚光,他伸出顫抖的手,慢慢撫摸少年蒙滿了塵垢的面頰。
“母親叫我帶雷符來尋一個人。”倔強的少年不住的流淚,終於緩緩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這個人,就是我……”蘇寒手臂一振,身外的衣衫如蝴蝶般破碎紛飛。他慢慢轉身,後背上一個鮮紅的咒字,如深深楔刻在血肉肌體之中。
啪嗒……
倔強少年的雙手猛然一抖,雷符應聲而落,雙眼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