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心畫丹青

九件仙器呼之而出,金光爆散,與黑氣旋風撞在了一起。

只聞一聲巨響,雲鴻腳下的地面凹陷,隨之又粉碎性地向上噴發。

一時碎屑滿天,煙塵之中,一黑一金兩道靈光,如同兩條陰陽魚,僵持不下。

風暴令人窒息,幽若直接被擊飛,倒在地上吐血。

白龍使也被逼退數步,不得不擡起手,發出一道靈氣罩,將靜萱護在懷中。

巨大的壓力令雲鴻感到戰慄,後背溼透了!

九幽教主的力量,遠超想象!

還記得上次在雁蕩山,與九幽教主交手。那時的九幽教主雖能引領羣魔,但力量明顯不足。抓住一絲道機,借上仙之力,很快便將之擊潰。因此,雲鴻一直覺得,九幽教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但此刻,吞噬了百萬荒魂後的九幽教主,明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若說此前,九幽教主等同一位天仙,那麼此刻,他就是聖!

聖!超越金仙的存在!

這天地之間,恐怕只有幾位傳說中的道祖,纔是他的對手。

那股黑氣愈加強烈,一開始,浩然正氣還能與之勉強相抗,但幾個呼吸後,黑氣便壓過了金光,佔了上風。再幾個呼吸,黑氣竟然將四面八方包圍了!雲鴻只感覺一座大山壓在了頭頂,八件仙器勉強將他護在中間,在沸騰的黑海之中,就好像是一盞即將熄滅的油燈。

黑氣如浪,一波一波的衝擊着仙器,情況十分危急。

雲鴻發現,這股黑氣具有很強的滲透性,即便八件仙器,按照九宮八卦陣的排列組成了陣法,將周身圍得水泄不通,但黑氣還是從縫隙裡竄了進來,沾到皮膚上,灼痛感劇烈。

抵禦了片刻,雲鴻便感到體力不支。

又過片刻,八件仙器之中的月花水鏡,光芒驟暗,有些扛不住。

雲鴻目光一震,急忙催動正氣,注入水鏡。然而正氣剛剛打出,一旁的墨魂硯也黯淡下去。雲鴻一驚,想再提氣注入墨魂硯,卻發現其餘仙器紛紛顫動起來,整個陣法黯然失色!

八件仙器中,只有落月神弓和正氣爐勉強支撐。

一時間,黑氣彷彿突破了一層屏障,大面積的滲透進來。

劇痛纏身,先從腳開始,逐漸往上侵蝕,跟溺水的感覺極其相似。終於,在黑氣的裡應外合之下,月花水鏡最先支撐不住,掉在地上。緊接着,墨魂硯、鎮國璽、大聖遺音、天機寶鑑、乾坤錦囊,紛紛失去光澤,掉落在地。最終,就連正氣爐和落月神弓也暗淡下去。

眼看自己苦心收集的八件仙器,被滔滔黑霧所吞沒,雲鴻的心好像在滴血。

雖是仙器,但云鴻卻將他們當成孩子一樣看待。

雲鴻的視線朦朧了一瞬。

正氣爐,第一件仙器。所有的淵源,都是從正氣爐開始的。對於正氣爐,雲鴻的感情最爲特殊。如果沒有正氣爐,恐怕到現在,他還在侯府之中,被高芹打壓着,不得翻身吧?

墨魂硯,第二件仙器。侯府之中的鬥爭,此刻想來,依舊曆歷在目。高芹受無極國的囑託潛入侯府,展開長達十八年的算計。而侯府幾代人,爲了守護墨魂硯,又付出了多少?

墨魂硯可以說是所有仙器中,讓雲鴻感觸最深的一件。

大聖遺音,第三件仙器。每說起大聖遺音,雲鴻就會在心中,默默喊一句“老師”。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大聖遺音的器靈是司空浩然所化,使用這件仙器,就好像司空浩然一直陪在身邊,看着自己成長,與自己共同承擔風雨。大聖遺音,最具情懷的仙器,沒有之一。

月花水鏡,第四件仙器。水鏡來源於贔屓之甲,而器靈卻是緩漾所化。想起升龍洞前的曠世大戰,至今還有所感觸。緩漾之死,到底是禹皇的自私,還是所謂的“宿命”?

水鏡可以窺心,是否代表做一些事之前,也需要捫心自問?

天機寶鑑,第五件仙器。世人一向追尋天機,故而這承載天機的天機寶鑑,註定是一件不平凡的事物。開啓天機,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而值與不值,永遠是最難權衡的問題。

落月神弓,第六件仙器。它擁有所有仙器中最強的力量,主導殺伐,淵源更是追溯到上古箭神的傳說,在所有仙器中最具傳奇性。它一直被供奉在仙界,受仙氣薰染,自成高格。然而,能否拉開神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具有一顆正義之心,持拿此弓,方可維護正道。

乾坤錦囊,第七件仙器。這件仙器,給雲鴻的感覺是沉重卻又溫馨。沉重的是,獲得這隻錦囊,以整個終南山覆滅作爲代價,太過慘烈。溫馨的是,一隻錦囊,承載一片世界,承載了雲鴻“家”的夢想。即便四海漂泊,卻能隨時回家,家人在身邊,這就簡單的幸福。

鎮國璽,第八件仙器,集天下氣運之物。氣運本無形,加上伏羲精魄所化的背景,更是給它增添了神秘的面紗。葉楓的確已經拿到龍脈,但是,他缺少了一顆‘表正萬方’的心。

葉楓不是輸給了九幽教主,而是輸給了自己的心。

風暴之中,雲鴻回想每件仙器的記憶。

魔氣濃烈無比,眨眼已經淹沒了他的下半身,逼向了心臟。

正氣爐還在地上掙扎,似乎想騰起身子,保護雲鴻,然而,它沒有力量抵抗魔氣……

耳邊傳來九幽教主的聲音:“打開魔界封印,需集齊佛、道、儒三教的至寶。佛門七寶樹、道門太極圖好拿,唯有儒道至寶,在聖人孔隕落時一分爲九,散落諸天。我本是打算等你集齊仙器,再與你交涉,若你有興趣加入我方陣營,本座一定敞開懷抱,歡迎你加入。”

“九幽教主,你想多了!”雲鴻忍着痛怒喝。

“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想收買我,那是做夢!”

黑氣忽然一凝,雲鴻感覺疼痛又強烈了三分,只聽九幽教主道:“雖然最後一件仙器還沒有找到,但你不識擡舉,那麼,你對我就沒有價值了!本座不允許你這種人存在於世!”

雲鴻呼吸一窒,下一刻,黑氣竄到喉嚨,將他提了起來。

身上的浩然正氣,被一絲絲的抽離,雲鴻感覺到,九幽教主在吸收自己的力量!

生命力快速流逝,雲鴻長嘆一口氣,放棄了掙扎。

很多次,他都死裡逃生,但這一次,對手太過強大,強大到自己毫無力氣抵禦。連八件仙器都失去了光澤,他最大的靠山都倒了,還有什麼力量去反抗?此時此刻,他只感覺心中有些愧疚。遙想這一輩子,最愧對的人就是靜萱了。她的入魔,是自己一手推進去的。

不過,這樣也好……

九幽教主拿下三界已是早晚的問題,靜萱在九幽教,至少能安穩的活下去。

此時此刻,不奢求她原諒自己,只希望她能平安。

念頭一轉,又去想幽若,可惜,思維已經在漸漸中斷,他沒有精力去想了……

肉身在分解,血液在逆流,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我要死了嗎?”

“雲鴻,不要放棄!”忽然,髓海中傳來仁虛子的聲音。

“仙翁……”

“堅持住!你並沒有輸!只要能讓第九件仙器丹青尺歸位,老夫就能助你,將九件仙器合而爲一,復原我上古儒門的混沌至寶!屆時,你吸收至寶之力,可以直接恢復當年上仙的力量!九幽教主是很強大,但如果以飛鴻上仙之力,加上我儒門至寶,未必就會輸給他!”

雲鴻搖頭道:“事已至此,我哪裡能脫身去找仙器……”

嘆了口氣:“況且,最後一件仙器丹青尺,連水鏡也算不出方位,去哪裡找?”

仁虛子很正色的說:“雲鴻,其實,丹青尺就是……”

“你的心!”

“什麼?我的心!”雲鴻有些失色。

仁虛子肯定道:“是的!當初,混沌至寶破碎之後,分化成九股能量,遊離在諸天萬界之中。其中的八股,化成了正氣爐、墨魂硯等八件仙器,而最後一股力量,卻一直遊離於諸天之中,未化實體。當你集齊八件仙器後,就可以用自己的心,感召這股最後的力量!”

雲鴻心臟劇跳,仁虛子又道:“所謂丹青尺,即‘以心畫丹青’,成爲度量天道的戒尺!”

雲鴻聽得似懂非懂:“以心畫丹青,具體該怎麼做?”

仁虛子頓了一下,道:“具體怎麼做,老夫也不清楚,只能看你自己了……”

“這——”來不及多想,雲鴻的下身傳來劇痛。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的雙腿已經血肉模糊,被黑氣汲去筋肉後,只剩一副骨架。剛纔在狂風之中,骨頭受不住重壓,咔嚓折斷了!

黑氣還在往上移,很快就要逼近胸口了。

雲鴻思緒紊亂至極,以心畫丹青,這是什麼意思?!

怎樣才能召喚丹青尺歸位?

這兩個問題在他腦中徘徊,整個人都要瘋了。

又是一陣劇痛,他看到黑氣挪到了小腹之上,破開腸胃後,嘩啦啦的流出鮮血。

“血?”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丹青,一種常用的顏料,丹指的是丹砂,青指的是青雘,丹青是這兩種不同的顏料混合而成……丹砂的顏色接近於紅,而青雘的顏色接近於黑。如果此刻,我要以丹青做畫,可以將附近的魔氣當成青雘,而用自己的鮮血代替丹砂!以心畫丹青,難道意思是說……”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心畫丹青,難道是要自己置死地而後生?!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還要讓我死第二次?”

眼看黑氣衝向胸膛,雲鴻淡淡一笑,舉起右手,五根手指有如利劍一樣,插向心口!

一瞬間,世界安靜下來,就連控制黑氣的九幽教主也愣住了,這小子要幹什麼?!

下一刻,雲鴻猛一用力,將自己的心臟,活生生的剜了出來!

他的胸口頓時出現一個黑窟窿,而他用最後的力量,將心臟舉過頭頂!

鮮血肆意,流入虛空,與九幽魔氣混合。

如墨汁溶於清水,一朵朵鮮紅的血花在黑海中綻放,充滿了悽美。

九幽教主不知道雲鴻想幹什麼,爲防意外,心念一動,加速黑氣旋繞。幾乎在一個瞬間內,雲鴻整個人被黑氣吞沒,化成了粉末。九幽教主仰天大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話音未落,一抹淡淡的金光,忽從黑氣深處涌出。

“嗯?”九幽教主帶着疑惑。

虛空深處,雲鴻雖然消失了,但他的心臟,卻不受魔氣的侵襲,漂浮在空中。一股未知的力量,似乎是從天而降,穿透了無邊的黑暗之海,來到心臟面前,將這顆丹心環繞起來。

九幽教主怔了一下,立即聚集魔氣,朝着這顆心臟轟去。

淡淡的金色從心竅之中涌出,將整個心臟包裹起來。絢光之中,圓形的心臟開始逐漸拉伸,眨眼間,竟然化成了一把尺子的形狀!九幽教主大驚,調集所有的魔氣,圍攻心臟!

金光終是被滔滔魔海所掩蓋,九幽教主放聲大笑起來。

“螻蟻之力,也敢與本座抗……”

轟——

一個“衡”字未說出,只聞一聲巨響,從黑暗深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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