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拎着雲鴻俯身低掠,不一會,駐足於火光三裡外,一片密集的松林中。
落地後,雲鴻的第一反應,就是大口喘氣,時不時還有嘔吐感。幽蘭這一躍,一直衝上了高空的罡風層,那裡的風壓極低,憑他現在的身體素質,根本不能承受。幽蘭見雲鴻的樣子頗爲狼狽,“噗嗤”一笑,道:“公子心境,遠超常人,難怪不會被狐妖迷惑,一般人在‘平步青雲’之下,少說會昏厥半日,而公子只是略有喘息、嘔吐感,小女子佩服。”
雲鴻用手輕拍胸膛,頓時滿頭黑線,原來她這是在考驗自己啊!
提起浩然正氣,運轉了一個周天,兩、三息的時間,體內不穩定的氣流便被打壓下去。擡頭望了望遠處,眼前是一片山谷,谷中有一營寨,正東方矗着一面門牌,上書“翻雲”二篆字,而在中央大營的篷頂,還插着一面旌旗,上面繡的正是那“風起雲騰”的圖案。
“果然是他們乾的!”雲鴻一眼認出那旌旗上的圖案,手掌攢拳,發出一陣骨骼扭動的悶音:“那羣黑衣人的袖口,皆刺繡着騰雲圖案,與翻雲寨的旌旗十分相似,想必是這旌旗的簡化版。只是這翻雲寨的佈置十分特別,與其說是一片山寨,不如說是一處軍營!”
幽蘭點了點頭,看着眼前山寨,一片類似軍營佈置,卻說道:“這西山十二峰的山賊,都是昔日被李淵集團打壓,被迫遷入西山的隋軍,翻雲寨也莫過於此。隋軍一向訓練有序,習慣在山野之間,紮營安寨,其後人傳承了先祖習性,發展成這種局面,也不足爲奇。”
雲鴻沉思半晌,見這營寨四周,都被高牆圍圍繞,防守森嚴,要從中救出一個人,怕不是難辦容易,這便問道:“幽蘭姑娘見多識廣,在下自愧不如。方纔,姑娘急着將我帶至此處,又說什麼:爲時已晚,看來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不知是什麼對策?”
幽蘭淡淡一笑,說道:“公子謬讚了,小女來西山多時,曾探過這寨子,其中構造並不複雜,人數也不多,約百餘人,大多是鍛體境的武者,不足爲慮,只是……”
“只是什麼?”雲鴻問道。
“只是這翻雲寨中,有四位高人,乃是大寨主楊俊、二寨主林大、三寨主吳鬆、軍事參謀趙三才,除大寨主是養氣境的宗師外,另外三人都是通體境大成的武士。寨中還經常演練一種陣法,名爲:連環陣,乃是隋朝行軍打仗的兵陣,威力甚大,我曾親眼見過他們演練,運轉起來,隱有風雷之威,聲勢浩大。不過,此陣的陣眼,卻是方纔所說的那四人。”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若將四個賊頭擒了,小輩自當土崩瓦解。”雲鴻道。
幽蘭“嗯”了聲,贊成道:“不錯,尤其是那位大寨主,實力高深,必須先擒下。”
“對方人多勢衆,還有高手坐鎮,硬拼不行,只能智取。”雲鴻思量着。
“公子既認定對方是被人僱傭,方下此殺手,那幕後的指使者,說不定還藏匿寨中。如今,對方的具體實力不明,不可妄動。不過,他們綁公子那丫鬟,多半是覬覦其美色,翻雲寨經常擄一些漂亮女子,供寨主受用。據我所知,那些女子被捉回去,當天會被關在一個水牢裡,以冷水浸泡全身,打磨意識,而後再給她們灌一碗迷魂湯,次日交給寨主的時候,那些女人便會千依百順,沒有絲毫反抗意識。”幽蘭將她之前聽聞的消息,全盤托出。
“用水牢打磨人的意志力,此乃兵部逼供罪犯的方法!”雲鴻驚道。
當下,便聯想到上次,自己用同樣的方法,剝奪了高方的意志力。
可那時候,自己修爲尚淺,元神境界也很低,而這三位寨主,尤其是大寨主,養氣境的宗師,想必也激發了元神,若用攝魂之術把靜萱的魂勾了,到時候,她就是一隻傀儡!
念及此處,不由打了個寒顫,急問道:“不知幽蘭姑娘,有何妙計?”
“公子莫急,昔日,小女於酆都修行,偶然學到一些東瀛忍術,其中,便有一種能脫胎換骨、改頭換面的術法。今日,寨中靜謐,應該剛擺過一場慶功酒。現酒過三巡,大多數人都處於懈怠之中,我們趁着這個機會潛行進去,找到關押丫鬟的水牢,風險不大。”
言語至此,雲鴻連連拍手稱妙,下面的步驟,他也大致猜到了。
“幽蘭姑娘莫非是想偷天換日,僞裝成寨主,然後名正言順的把她給接出來?”
幽蘭似笑非笑,搖頭道:“非也,這樣只能把人救出,但幕後的主使就無法尋覓了!”
“幕後主使?那按照姑娘的意思是……?”
“還是偷天換日,不過,救出你那丫鬟後,我會變化成她的模樣,待明日寨主來拿人,我便順勢套出幕後人的身份。幕後人一出,我就用秘術,將幾位寨主毒倒,只要三位寨主和那軍師一倒,餘下之人,羣龍無首,自然土崩瓦解!”幽蘭信心十足,好似勝券在握。
雲鴻聽聞,麗娜色一邊,即刻搖手道:“不行!這樣做,姑娘太冒險了!”
長嘆一口氣,接道:“我已經欠下了姑娘二份人情,如何能讓姑娘再爲我,以身犯險?依我看,就按照前計劃,把我那丫鬟救出來即可,至於元兇是誰,容日後慢慢追查!”
雲鴻說這話,本意是爲幽蘭着想,畢竟翻雲寨是個虎穴,騎虎難下,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去冒這樣的險?若此計謀被寨主識破,或是沒能毒倒他們,處境豈不是十分危險?
不過,幽蘭見雲鴻擺手,忽然冷哼一聲,連說話的音調都變了。
“公子這般膽小,日後恐難成大器!這等事情,本姑娘不幫也罷!”溫柔的聲音,陡然變得粗獷起來,其中一種威懾天地的氣息,從眸子裡四射而出,彷彿要穿透一切。
雲鴻有些摸不着頭腦:“幽蘭姑娘,你別誤會,我這是爲了……”
“公子莫要說些花言巧語,小女就問你,這人是救還是不救?我只需一個答覆。”
雲鴻一愣,看似溫柔的幽蘭,說話竟如此果斷,一時間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再三權衡,還是決定先把靜萱救出來,若因自己一時的優柔寡斷,失去了靜萱,那將是一個無法彌補的錯誤!至於幽蘭,他能平步青雲,少說也是宗師級武者,那翻雲寨的大寨主,不過也就是一位宗師武者,就算計劃別識破,一番激鬥,脫身逃跑應該不成問題。
想到這裡,只好道:“救!當然要救!”
幽蘭噗嗤一笑,說道:“既然公子要救,那就聽我的!隨我來!”
言罷,又一把拎起雲鴻,朝着百米開外的一徑幽篁躍去。因是黑夜,光線暗淡,又有密林掩護,幽蘭平步青雲的輕身術,已是爐火純青,兩人落地,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撥開稀疏的草叢,眼前是一堵籬笆牆,清冷的月光,自十丈外的一座烽火亭蔓延開來,烽火亭左側有一個偏門。因此時夜深,只有兩人看守,烽火亭上一人,偏門前面一人。
“公子,前面有兩個人,一會小女將他們引來,全部殺掉!”
“好!這羣山賊盡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我今天就算是替天行道了!”雲鴻咬牙道。
幽蘭淺淺一笑,語氣又恢復了柔和:“公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身爲君子,不僅要有文學才氣,更要有熊心虎膽,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樣的人,算不得君子!”
雲鴻點了點頭,覺得幽蘭說的十分在理。
自古以來,讀書人被稱爲:窮酸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百無一用,真正文武雙全的才子,少之又少。但儒門自從孔子傳下,就有六藝之說,六藝中本就有射、御兩項,都是練體之法。可現在的科舉考試,只考詩詞歌賦、經意策論,將一人是否有才,全部決定於文藝上。
“身爲君子,不僅要有文學才氣,更要有熊心虎膽!”雲鴻微微一笑,品味着這句話。
不過一轉頭,卻見身邊的幽蘭,做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舉動!
她將那雙玉也似的手,輕輕搭在水色面紗上,然後,慢慢地,摘了下來……
這一刻,一道的俏麗容顏,恍如九天孤月,呈現在雲鴻的眼簾中。那是一種素潔高雅,那是婉約動人,那是一種風情萬種,那是一種“此人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膚色白皙靚麗,兩撇飄然的細眉下,嵌着剪水雙瞳,瓊鼻玉臉,形若懸膽,小嘴紅潤,粉嘟嘟的,不厚,卻也不薄。脖頸細膩,皓如凝脂,與那纖細婉約的身子連成一片,骨肉均勻,渾然天成。青絲如瀑,垂至半腰,雖有凌亂,卻不失柔美。那面容,恰是盈盈十五,那身段,猶如娟娟二八。這一刻的面容,已經深深刻在了雲鴻心中,或許,此生難忘!
“公子,緊要關頭,切莫分心!”幽蘭提醒着,雙頰卻浮出一線紅潮。
“好…好…好……”雲鴻心神有些恍惚,口中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這幽蘭姑娘,簡直就是他兩世來,見過最美麗的女子!貌比西子,容愧王嬙,紫府不二,瑤池無雙!
半晌後,纔將視線從那天仙般的面容上移走,轉頭看向了遠處的烽火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