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情有可原

氣刃本是斬向黑狼,不料她忽然出現,雲鴻忙撤了手。

正氣的餘波化成風浪,吹去她蒙面的黑紗。雲鴻微一怔神,只見面紗之後的女子濃眉大眼,脣線嫵媚,估摸着有三十餘歲,深色的眼線勾勒出動人的眼波,竟是個外族女子。

幾在同時,上官百里叫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二孃?!”

話音未落,妖風吹鼓。

就在衆人眼前,那匹黑狼忽然搖身變成了一個身着皮甲,輪廓硬朗,面容俊俏的男子。跟那女子一樣,他也擁有厚長的鷹眉,下巴留有一撮濃密的鬍鬚,典型的異域風貌。

化作人形,他立馬將女子拉到身後,握緊拳頭,憤怒的望着雲鴻。

“雪兒,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那女子搖了搖頭:“夫君,我們不是他的對手,投降吧……”

狼妖嘶吼一聲,凶神惡煞的盯着雲鴻:“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保護你和小寶!”

面對他的惡言惡語,雲鴻並不是很在意。

倒是上官百里大吃一驚,因爲他捕捉到了兩個字:夫君!

二孃嫣谷雪,竟與一匹狼妖廝混在一起!

而且還稱夫道妻,簡直荒唐!

他忽然想起,剛纔祈福大會上,二孃說身體不適,要先離開。在他的印象中,二孃是府中最賢惠的女人,一直是衆人學習的楷模。說她揹着父親,在外面偷情,實在難以置信。

在上官百里疑惑的目光中,嫣谷雪漸漸低下了頭。

然後,不可思議的屈膝、下跪。

一聲發自肺腑的道歉,從她口中說出:對不起……

雲鴻在旁看着,若有所思:“百里,看來當初害你不舉的幕後黑手,已經找到了。”

“你的意思是?”上官百里一怔。

雲鴻的意思很清楚,這幕後黑手,便是眼前的二孃——嫣谷雪。

“對不起。”嫣谷雪低着頭,再次道歉:“百里……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瞞你了……他說的沒錯,你的頑疾,的確是我一手造成的。方纔潛入廂房,加害孩子,也是我做的。”

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微不可聞。

上官百里的身子搖了一下,又顫了一下,一瞬間,天彷彿塌了下來。

“我娘死得早,自小以來,整個上官府,就你對我最好。因此我一直敬你、重你,甚至把你當成親孃……可你爲什麼……”雖然親耳所聞,但上官百里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頓了一下,嗤笑道:“不……爲什麼你害了我還不夠,還要害我的孩子?”

“他才兩歲啊,那麼可愛,那麼無辜……”

這一刻,聲音停頓了,天地一片寂靜,只剩風聲。

嫣谷雪目光暗淡,沉默了許久,才說道:“百里,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饒恕,我願用我這條命,來彌補你的損失……但是在這之前,我想求你念在昔日之情,答應我兩件事。”

那狼妖聽聞大驚:“雪兒,你這是何苦?合我二人之力,大不了跟他同歸於盡!”

嫣谷雪搖了搖頭,帶着無限的荒涼之情,說道:“夫君,有些事情因我們而起,總得給他們一個交代。就算逃得了今天,也逃不了明天。虧欠別人的,總是要還的……”

狼妖握着拳,一臉的不甘,最終化作一聲長嘆。

上官百里蹙着眉,聽她的話音,似乎有什麼苦衷。

只聽她說道:“第一,我求你,放過我夫君,第二,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你的孩子?”上官百里微微一怔,在他的印象中,二孃的孩子,不就是自己的弟弟上官流雲嗎?然這時,才見她拉過狼妖的手,從他的右手腕上,摘下一隻襄鈴手鐲。

隨着法術施展,那鈴鐺微微放光,一道光影從中瀉出。

雲鴻看得分明,這鈴鐺是一件法寶,雖比不上仙器,但也是一件靈寶。

光影落地後,彷彿一團水汽轟然炸開。一個半透明的結界舒展成型,結界中包着一個蓮花形狀的托盤,一個初生的小嬰兒躺在上面,此刻正憨憨沉睡着。令人奇怪的是,這孩子雖然生得人模人樣,但嘴裡長着尖牙,而且渾身披着一些灰色的長毛,很是難看。

雲鴻一怔,插話道:“這孩子,是人是妖?”

嫣谷雪道:“不是人,也不是妖,應該說是,半人半妖吧……”

“半人半妖?”雲鴻若有所思。

上官百里站在一邊沒有說話,只覺得一些事,似乎超出了想象。

雲鴻道:“且說說這孩子的故事吧。”

嫣谷雪深情的望着孩子,沉聲說道:“這件事,還要從二十年前說起……”

“我本是無極國人,出生在草原,自幼與羊、狼爲伴。在我來到上官府之前,我就認識了他……”嫣谷雪轉頭望向狼妖,目光含情,接道:“他叫木朗,最初,只是一匹狼。某個雪夜,我失足墜下山崖,卻被它救起,自此便發誓,要以一生的時間,來報答救命之恩。”

“直到後來,我得知,他不僅是一匹狼,更是一個人……”

雲鴻笑了一下,看來還是一場風月情債,頓時覺得有些有趣。

嫣谷雪接道:“自此之後,我們二人相愛相惜,我的一顆心,早已經給了他。都說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我便決定以身相許……於是,在我十五歲的那年,我們誕下了一子。”

衆人一怔,全都望向結界中的孩子。

嫣谷雪話音一轉,忽然變得悲哀:“但也在這一年,老爺出使無極國。年輕的時候,他是個風流的男人,看我姿色不錯,便向我父母強買了我。當時,我本打算自殺證明清白。但他卻在這個時候告訴我,因爲他是妖,我是人,人妖結合,向來沒有好下場。而我們的孩子註定天生殘疾,就算養大,也是個廢人。可是眼下卻有一個契機,可以改變這一切。”

雲鴻插話道:“據我所知,半人半妖,違背天道,要治癒,除非將之徹底變成妖,或者人。如果變成人,便需要一股精純的天地靈源,將他的骨骼、經脈徹底洗刷,去除妖性。”

聽雲鴻說出此話,那狼妖木忽然朗開口了。

“沒錯,我狼族天性屬土,而土生金,要去除孩子的妖性,最好的東西,就是天地七大靈珠之一的金珠——爍日金光珠。在這之前,我已得知,這顆金珠是上官世家的傳家寶!”

“爍日金光珠!”

這一次,不僅是上官百里,雲鴻也震驚了。

上官百里一臉愕然:“傳家寶?我怎麼不知道這個東西?”

嫣谷雪搖頭道:“爍日金光珠極爲珍貴,只有上官府的世代府主才能繼承。當你繼承上官府的那一日,我相信,老爺會親手將它交給你。但現在,這顆珠子確實是在老爺手中。”

“那也不至於,聞所未聞……”上官百里還是表示驚訝。

木朗沒好氣道:“哼!上官達見錢眼開,你以爲他霸佔金珠要幹什麼?這金珠聚天下庚金之氣,有招財聚富的作用。上官府爲何如此強大?爲何富可敵國?原因並非他上官達有多強的能力,而是這顆爍日金光珠,天生就是個聚寶盆。有這種東西,他自然不願放手!”

上官百里沉默了,他忽然明白了,上官府興起的真正原因。

此時,嫣谷雪臉上流露出愧疚的神色,接着話題道:“只有獲得金珠,孩子才能得救。而要獲得金珠,就必須繼承整個上官府。於是,二十年前,自我嫁入上官府,便開始了一系列的謀劃。我以爲,只要讓你失去生育能力,流雲就能繼承上官府,從而獲得金珠……”

話至此處,深陷算計二十年的上官百里,終於揭開了真相。

或許,這就是命運。

上官百里自嘲道:“沒有生育能力,就算身爲長子,也無法繼承爵位,這個上官府,遲早是你的。”他嘆了口氣:“二孃,你的算計,可真是長久。若非今日,恐怕我一輩子都無法得知前因後果。不過,我很想知道,當初你爲何不直接殺了我,這樣豈不是簡單快捷?”

嫣谷雪搖了搖頭,眼中流出淚水:“百里,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這些年,我們生活在一起,你就跟流雲一樣,我都當是親生的。而我,也只是想救我的孩子,僅此而已……”

“原來如此。”

上官百里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

過了一會,又問道:“那你爲什麼又要對我的孩子下手?”

“這件事與她無關,是我逼她做的!”

狼妖木朗跳出來道:“自孩子出生,我便一直用‘蓮心鈴’護住他,讓他陷入沉睡,無法長大。因爲他一旦長大,妖力就會滲入骨髓,屆時就算取得金珠也無濟於事。而這‘蓮心鈴’的靈力終是有限,二十年過去了,眼看靈力耗盡,如果再拿不到金珠,一切就晚了!”

嫣谷雪道:“本來事情很順利,但誰也想不到,你突然就……”

聽到這裡,雲鴻朗聲一笑,站出來道:“百里,看來治好你也不是一件好事。”

在雲鴻眼中,嫣谷雪的背後隱情,竟與姨娘高芹極爲相似。爲了墨魂硯,高芹同樣在雲府潛藏了十八年。只不過,高芹的性格與嫣谷雪不同。高芹是個女強人,敢作敢爲,嫣谷雪相對便有些柔弱。或許是善良吧,便如她所說,她並不想傷害誰,她只是想救自己的孩子。

此時此刻,雲鴻倒覺得,這個嫣谷雪,似乎情有可原。

望着上官百里,正準備說兩句勸勸他。畢竟現在看來,他的頑疾治癒了,孩子也沒有損傷,並非什麼糟糕的局面。眼下,只要取得金光珠,治療嫣谷雪的孩子,便可兩全其美。

然而,就在這時,上官百里發出一聲悽慘的低笑。

“故事很感人,但是,你傷害我的孩子,如此,上官府便留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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