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天將瞬間回了神,心下大駭,倒在地上跪下。
“太子恕罪,屬下無意冒犯。”即使他是奉命來行刑的,也不敢對太子不敬,這是九天之上無比尊貴的人,他也不敢去試探太子的手段,更不敢有半分覬覦。
墨子月沉默了一會兒,
“起來。”清冷漠然的嗓音。
天將一喜,
“謝太子”他趕忙起身,垂着頭,態度無比恭敬,再不敢有任何念頭。
“。”墨子月偏頭看了他一眼,眉頭緊蹙。
“回答我的問題。”
“啊?是。”天將這纔想起太子問他這題字的出處,剛想回答,卻陡然頓住,他猶豫了下,看太子又把目光集中在了那題字上,試探的說道:“殿下,這字正是您當初寫下的,您忘了嗎?”
墨子月聽到這回答,不禁一愣,“我......寫......的嗎?”他竟是沒有了任何記憶,他自然不可能失憶,甚至過往的每一日他去追究時都能清楚地顯現出來,所以這是爲何。
墨子月緊握了下月白錦袍下的手,這種情況似乎並不止一次,他該好好調查一番,不過現在似乎並不是時機,他撇了一眼後面押他來行刑的天將
“走吧。”墨子月不再思考,走進雲殿。
衆人皆鬆了口氣。
雲殿,果真如名字一般,內部如同置身雲端,一根根粗重的白色石柱豎立在大殿兩側,上面繪着盤龍的圖案,大殿中央凹進去一個十米見方的空地,上面浮起一層層白色霧氣,四周也是粗壯的盤龍石柱,四根鐵鏈從上空延伸下來,在池內相交,這,正是天雷池。
神聖而冰冷。
墨子月嘴角溢出一絲嘲諷,誰能想到這樣聖潔的殿堂葬生過不計其數的仙人生命,讓多少仙人生不如死,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當初是爲什麼爲這樣的場所題字。
“你們出去吧。”墨子月背對那個天將和他所帶領的天兵道。
“這......太子殿下,這恐怕不妥”
“怎麼,父皇說要你們觀刑嗎?”
“這......沒有,可......”那天將有些遲疑。
“哦?那是怕我逃刑?”
“屬下不敢,但這是千萬年留下的條例......”
“迂腐”,墨子月毫不留情道,隨之走入池中,蹲下身去,撿起那鎖鏈延伸出來的部分,正是一個絞扣。他細細端詳這冰冷的物件,而那東西感受到外人的觸碰,竟像是活了一般纏上墨子月的手臂。
“這鎖鏈乃由極地千年寒冰打造,被仙界五大元老施與記憶,一旦扣在仙人身上,便只能施刑,不能打開,直到結束,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又或者,你們,懷疑我不是仙?”
這下,那天將和天兵都單膝跪下,慌道:“屬下不敢,屬下馬上退下。”
說着,這幫人趕忙轉身退下,可剛走到殿門口,就突然倒下了。隨後,一衆人的身體浮起,慢慢飄向殿外。
正是墨子月出的手,他們相信自己,但墨子月卻不能對他們放下心來,這樣一來,足以支撐到刑罰結束了。
這時,另外兩隻絞扣像是遊蛇一般,主動纏上墨子月的身體,扣住了他的雙腳,冰冷的絞扣貼在他的肌膚上,讓墨子月的心也跟着冰寒起來。
他坐在池中,閉上眼睛,不知對誰說道:
“開始吧。”
話音剛落,原本寂靜的大殿突然響起雷聲般的轟響,沉重的鎖鏈竟也開始晃動,摩擦出陣陣響聲,在這空曠的殿內顯得格外怖人。
而四周石柱也開始異動,那盤龍彷彿突然被賦予了生命,震顫着,掙扎着要脫離這石柱。
一團白光在池的上空凝聚起來。
一團白光在大殿的上空凝聚起來,內部彷彿有無數電光閃過,當它積聚到不能承受的時候,就如同受到指引一般,順着四道鎖鏈直壓下來。
墨子月安靜的身體猛然一顫,緊閉的雙眼一瞬睜開,幽深的仿若無底的漩渦,卻又瞬間緊閉。他身邊泛起縷縷仙氣,那是他在與天雷對抗,墨子月感覺這天雷擊入自己的身體,深入自己的骨髓,他似乎能看到自己清晰的仙骨,他的身體一晃,差點栽倒,很明顯是不敵天雷的力量。
猛然,他吐了一口血。六界之中,除凡間外,平常的打鬥是不會見血的,一般來說,都是法力的流失,所以當時狐王以二公子受重傷爲由來處太子如此懲罰,其實也屬正常,南宮珩傷重至多處流血,對於狐族來說,甚至是致命的。
而現在,墨子月也因天雷的壓迫吐血,可見這天雷威力。
這樣過了一刻鐘,雲團消散了,第一道天雷結束了,而另一道天雷正在醞釀。
墨子月緩了緩,睜開眼,眉心的雪月愈發暗淡。他苦苦一笑,本來這一道他可以平安度過,他畢竟是太子,六界中能敵過他的有,卻在少數,可今日,他本就在與南宮珩交手時受了內傷,仙力急速消散,竟是一道也抗不過了,不知這剩下的四十八道過後,自己還有沒有命在。
天雷一道一道,而每一道都是一刻鐘之久。
墨子月已經倒在地上,層層的霧氣包圍着他,他的指尖都在發顫,頭上束髮的錦帶已然斷裂,一襲黑髮披散下來,遮住他的面容,白衣上綻放的是以血凝聚的花朵,格外刺眼和悽烈。
又一道天雷落下,墨子月的神智已經不清楚,恍惚間,他來到一片荒涼地域,但對面卻是大片大片妖異的彼岸花,他向前行走,想要觸摸那一切,但那景色也一步步後退,他看到彼岸有個身影浮現,他看到那人紫色的衣袍,修長的身姿,在那花海中隱隱若現,好不真實。可墨子月似乎料定那人真實地存在,可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墨子月,他向來對無關的事物不感興趣,但這次卻不同,他好想看一眼他的面容,他想記住他,他不想......忘掉他,他彷彿料定這人與自己千絲萬縷的關係,他想叫住他,可卻發不出聲音,也邁不動腳,他心中酸澀,卻只能看着他漸漸消失,連同那片花海。
情景瞬間切換,天雷震懾仙骨,神識在其間遊動,恍惚間,骨柱上清晰地印出兩個字。
墨子月猛然睜開眼,他大口喘着氣,
“姬華”
他又重複了一遍,彷彿想要努力記住這兩個字。
可他本就神識不清,天雷的重擊便使他的腦子嗡地一響,再也不記得什麼,此刻的他不知道,這兩個字究竟代表了什麼。
一道道天雷還在繼續,墨子月的身體似乎也到了承受的極限,他已不再顫抖,只是緊緊閉着雙眼,任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的落下,呼吸卻很是輕微。
沒有人能看到,散下的縷縷黑髮貼在他的頰邊,露出的面容不再呈現那種雌雄莫辨的美,而是一種明眸皓齒、迷離誘人的陰柔之美,即使蒼白,即使狼狽,也難掩其色,若是此時有人看到這幅景色,絕對不會懷疑這是個女子。
當今仙界儲君,太子殿下,的確是個女兒身。
再加上此刻,因天雷的折磨,墨子月的衣衫已然凌亂不堪,春光微露,屢屢髮絲貼在額際,更添一分楚楚動人的引誘之意,幾乎不會有人不心動。
這也是爲什麼墨子月把那些天兵天將打暈的緣故,並且還在殿門設了封印,因爲易容法術可以迷惑所有凡人,卻極易被仙界之人辨識,而他需要整日整日的維持男子的模樣,要耗費大量的仙氣,易容術實在不方便,因此墨子月只是改變了妝容和衣飾,雌雄莫辨,但幾萬年來都以太子身份示人,而他一向謹慎,除去他信任之人、親近之人,未有人發現他的女兒身份,今日,他料想到天雷的威力可能會使自己失去意識,便提前做了準備。
但現在,墨子月確實失去了意識,而情況也再非她能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