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微微一笑,道:“不必擔心,我生來身體的血就是藍色的。”
皓南恍然道:“原來閣下是李家堡的人!我曾聽說,玉山雪嶺李氏宗族,是上古神獸勾陳的後裔,所以身體內流着勾陳的藍血。”
那漢子頗爲自豪,道:“你說的沒錯,我本是李家堡堡主李圭座下排行十二的弟子,名叫李溫!”說罷又不禁露出幾分傷感嘆息:“自我們堡主失蹤後,因反感堡內爭鬥,所以一個人避居此地,以打獵爲生。”
“原來如此。”皓南抱拳道:“在下張牛,因朋友中毒受傷,急於趕往汴京醫治,所以借道貴寶地。”
李溫上下打量着皓南,見他雖作鄉農打扮,但言談舉止不凡,若非身懷絕世武功,又怎敢借道玉山?便笑道:“玉山不常有外人上來,大家都怕了這裡的匪盜。咱們今日相見,實是一場難得的緣分。天寒地凍,張兄不如到我家來,飲一杯溫酒如何?我今早剛出門,狂風就開始肆虐,一刻不停地呼嘯,看來很快就會有場暴風雪。你們初來乍到,不熟悉這裡的環境,何不先來我家避一避,等風雪停了再趕路不遲。”
皓南見他熱情好客,也不好推辭,笑道:“正好我抓了兩隻茶花雞,可以和李兄下酒呢!”
李溫哈哈一笑,饒有興味地說:“這雪嶺的茶花雞聰明得很,一般人很難抓到,看來張兄身手不凡啊。”
皓南迴以一笑,不置可否,便回去雪洞接排風和澄雪。
李溫馱起剛纔那隻被他殺死的老虎,領着皓南等人來到雪嶺深處的一座茅屋。茅屋雖然簡陋,但地方頗大。
李溫將澄雪安置在房間,聽皓南說了她的傷情後,便道:“虎血有解毒通經,舒筋活血之功效。老虎新死,血未凝結,不如我割開虎喉,擠一碗虎血出來,給沈姑娘服下?”
皓南大喜,道:“她每日都需要我用真氣爲她吊命,但人的真氣,又哪裡及得上虎血的至陽熱氣?虎血珍貴,一定對她十分有益!在下先謝過了。”
“張兄客氣了。”李溫馬上去取了一碗虎血出來,排風將虎血喂入澄雪口中,澄雪連日來不能進食,喝湯也吐了大半出來,但現在她竟能吞嚥虎血,還一口氣喝了十來口。
“這虎血果然對她有效!”排風驚喜道。
李溫又去擠了一碗虎血出來,讓排風慢慢喂澄雪服下。
澄雪喝了兩碗虎血後,身體熱了起來,臉色也好轉了些。排風給她蓋好被子,安撫她入睡。等到澄雪熟睡後,李溫便招呼衆人喝酒吃菜。他烤了一些虎肉、雞肉,熱了一些青梅酒,和他們夫婦二人愉快地攀談起來。
三人說說笑笑,李溫聊着聊着不禁感慨起來:“自從堡主失蹤後,李家堡內人人爭做堡主,弄得四分五裂。其中,以大師姐李蓓、二師兄李晃的勢力最大。他們互不相讓,鬧翻了臉,各自帶着門人離去,分別創立了金鳳堂、青龍堂,佔領了玉山東西兩個山頭,分庭抗禮。我不願捲入他們的戰爭,只好一個人跑了出來,在此地隱居。這些年來,我孤孤單單地在這裡過日子,很少人會來找我聊天。”
皓南夾了一些雞肉,遞給了李溫,道:“金鳳堂與青龍堂之間的爭鬥在下也略有聽聞。六年前,金鳳堂和青龍堂的數十位高手大戰玉山鵝雪峰,最後青龍堂爲金鳳堂所敗,被驅逐出玉山。自此,李家堡就由金鳳堂掌控,玉山東西兩邊都成了他們的地盤。他們一家獨大,就開始幹起了一些不正當的營生。”
李溫嘆氣道:“是啊,大師姐縱容門下弟子充當匪盜,昧着良心賺錢,不但敗壞了自己的名聲,連李家堡也跟着名譽掃地。現在江湖上的人一談到玉山和李家堡,都罵我們這裡是賊巢,山上的人都是強盜,拿我們當瘟神一樣。”
排風笑道:“江湖中有些好事之徒,聽風就是雨,總是喜歡把小事情誇大來講。李家堡雖然有不肖子弟,但也有你這樣不問世事、束身自好的好漢呀。再說了,我們到了玉山那麼久,一路上也沒見着半個匪盜,玉山也沒傳言中那麼亂嘛。”
李溫道:“最近幾天,玉山有點不太正常。金鳳堂的人,幾乎都沒有在山上出沒,他們開的妓院、賭坊、毒窠,也都歇業了。堡中的人,好像突然全部消失了一樣。”
皓南正欲好奇問是怎麼回事,只見門外的雪開始下得越來越大了,忽聽得外面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踏雪之聲,三人轉頭望去,卻見一個又黑又胖的漢子急步奔來。
李溫似是識得那漢子,當即離座出門,卻見那漢子跑得好快,晃眼之間已在十餘丈外,於叫住了他:“老十三,你這麼急匆匆的,要去哪裡?”
聽見李溫的聲音,那漢子倏地回身,愣了一愣,隨即驚呼:“哎呀十二哥,你怎麼還沒跑啊?”
李溫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說話。
那漢子急跑過來,頃刻間來到門外,臉上滿是驚恐之色,緊張道:“十二哥,你怎麼還在這裡啊?趕緊跑啊!”
李溫莫名其妙道:“怎麼啦?”
“你不知道嗎?”那漢子慌張道:“李家堡裡面出大事啦!有一羣黑衣人闖入堡中,見人就砍,一部分弟子被他們擄走了,還有一部分弟子,當場被他們殺死了!”
“啊?”李溫大驚:“怎麼會這樣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那漢子道:“前幾日大師姐吩咐我下山,到怡紅院六哥那兒收賬,一直到今天才回來。我剛回到李家堡,就看到門外全是屍體。大師姐和堡中的師兄弟們,全都失蹤了,餘下的一些外姓的弟子,幾乎都死了。我在屍體堆裡,找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孩,那是大師姐的貼身丫鬟。她說,就在五天前,有兩個少年帶着一羣蒙面人上山,一進來就殺人,還說什麼,身上的血如果是藍色的,就一律帶走,不是藍色的,就通通殺掉……還好我這幾日不在堡中,才倖免於難。”
他說話的嗓門極大,皓南和排風在裡頭聽得一清二楚。怪不得他們一路上都沒碰到匪盜,原來是李家堡出了事。但又覺得有點不對勁,金鳳堂在玉山一帶囂張霸道,連官府也要忌怕三分,這些蒙面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居然敢上山鬧事?還有,爲何蒙面人只對身上流藍血的人手下留情?
又聽那漢子急道:“十二哥,你我都是李家堡嫡親的弟子,身上流的都是藍色的血,如果再不跑,一定會被蒙面人抓走的。吶,別說當兄弟的沒通知你啊。”話還沒說完,就急匆匆地跑了。
那漢子離開後,皓南和排風走了出來,對李溫道:“我們在裡面都聽到了。那些蒙面人既然是衝着你們來的,此地實在不宜久留,閣下快快去收拾行李,和我們一起離開吧。”
豈知李溫搖了搖頭,說道:“我生在雪嶺,長在雪嶺,這裡就是我的家,我不會走的,我要上李家堡看看情況。張兄,事出突然,請恕在下不得不外出一趟,你們請自便吧!”說着向皓南抱了一拳,就要冒着大雪衝出去。
皓南伸手一把抓住他左腕,往外一帶,道:“不要去,那些蒙面人可能還沒走。”
李溫固執地說:“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他欲掙開皓南的手,但覺手腕一緊,似被一個鐵圈牢牢箍住,又疼又熱,急忙運勁抵禦,哪知整條左臂都痠麻無力,腕上奇痛徹骨。
排風見李溫滿臉脹得通紅,知道皓南怕他危險,在竭力阻止他離開,心想丈夫本是好意相勸,倘若貿然動手,反得罪了江湖好漢,忙搶過去道:“李大哥,剛纔你師弟說的話,已經很明白了。短短几日,李家堡就慘遭滅門,那些蒙面人的來歷一定不簡單。你孤身一人前往,實在萬分兇險啊。如果連你也被抓走了,還有誰能救他們呢?”
皓南放脫了李溫的手腕,勸道:“是啊,貴派的事,我們夫婦本不該干涉,只是我們才新交了你這位朋友,實在不願意看到你以身犯險。”
李溫摸了摸手腕,看了看皓南,又看了看排風,半晌,嘆道:“原來張兄武功如此高強!唉,看來,今日你不肯讓我去,我也去不了。”他這才冷靜了下來,道:“你和張大嫂說得有道理,我確實是勢單力弱,去了也是白去。”
三人回到堂上,李溫想了又想,道:“我有一位師兄,他原本是堡主最疼愛的弟子,當年也是因爲厭倦堡內爭鬥,所以一個人搬去了京城居住。李家堡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我得去告訴他。我想和他一起商量個辦法,把同門救出來。”
皓南贊同道:“這我倒不阻止你,有師兄弟一起商量,總比你一個人貿然行動要好!”
李溫點頭道:“行,此去東京,我與你們同路,等這場風雪過了,我們就一起出發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