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光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那邊的騷亂,但出於各種原因,他並沒有去湊熱鬧。
花小弟已經滿臉擔心的跟過去看情況了。
花木蘭素日裡經常在這馬腳橋的集市買東西。這集市裡有許多人即使不認識大名鼎鼎的“花木蘭”,至少也認識花木託。
所以花木託一露面,所有人幾乎是立刻知道了這個被他們圍着指指戳戳的鮮卑男人是誰,一時間,衆人鳥獸散了個乾淨。
留下賀穆蘭苦惱地直摸臉,想知道自己除了臉糙膚黑以外,是不是還相貌猙獰表情兇惡,否則怎麼一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都跑完了呢?
不是說她上次比武逼退蓋吳成了鄉野間的英雄嗎?
這和說好的完全不一樣啊!
“大嬸,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賀光擺出招牌式的溫和無害笑容,一指滿臉茫然的賀穆蘭。
不得不說,見到這位在父親口中“英勇如神人乎”的花將軍,被鄉人們說的滿臉迷茫,他竟有些微微的快意。
那大嬸早已被賀光手中的一顆珠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聞言擡頭看了一眼,眼睛裡便閃爍起又好奇又狂熱的表情:“喲,我看你是哪家貴公子來鄉里玩的吧。那是營郭鄉的花木蘭啊!她常穿着男裝來市集裡買東西,看她身後跟的是花家小兒子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是那位女英雄,爲何人人都避開了?”這和他想象的結果倒不一樣。
“你是不知道……”這大嬸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和他小聲說了起來:“聽說這花木蘭最近在招婿,她那些軍中的袍澤逼着別人娶她呢!他們怕貼的近了,回頭被那些當兵的拉去強娶了……”
“放肆!”賀光臉色鐵青的站起了身,俊秀的臉上全是寒意。“軍中羽林,國之棟樑,豈容你們這些販夫走卒在身後指指點點!”
“哎喲我的天啊!小郎君你真嚇人……”大嬸拍了拍胸脯,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的看着賀光。“我也是聽人家說的,你問我就答了,何必要做出一副官老爺的樣子來嚇我!”
她大概面子被掃,也不再和他說哪裡可以買到鹽了,低下頭既不看他,也不要他的珠子。
“聽人家說的而已……”賀光低頭輕嘆。“我常聽聞人言可畏,卻經常不以爲然,認爲那是被說的人不夠堅定。如今看來,我竟也有連別人的流言都不願意聽到的時候。”
才一天,而且這個花木蘭還是個這麼不討喜的性子,他到底是哪裡害了病?
賀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絲綿襖服,再看看其他鄉人一身麻布葛布織造的夾衣,有些後悔自己穿了這身出來。
這些人裡偶有幾個穿着皮夾襖的,無論是什麼人,只要是賣東西的,都蹲在地上將身子全部蜷縮起來。若是此時有一陣風吹過,許多人更是齊齊打起了囉嗦,就如約定好的一般。
他捏緊了手中的主子,苦笑着朝另一個賣醃貨的貨郎走去。
何苦可憐別人,今天這鹽買不到,他說不得就要薰死在那糞坑裡了。
賀穆蘭看着花木託向自己走來。
只是花小弟倒提着恭桶向自己走來的樣子實在是太過驚悚,她有一瞬間還以爲那恭桶是要扣在她頭上的。所以花木託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竟然被自己的腦補嚇的倒退了幾步。
“阿姊,剛纔怎麼了?我似乎看見你在和人打架……”花木託不安地看了看四周正在用餘光打量着他們的人。“有什麼麻煩嗎?”
“沒什麼,誤會一場,已經解開了。”賀穆蘭想要接過花小弟手上的恭桶,但他紅着臉就是不給,反倒一溜煙的提着恭桶去找看管車馬的阿單卓去了。
“這小子……”賀穆蘭有些感動的看着花小弟的背影。
她知道他的想法,無非就是覺得“女英雄花木蘭倒提恭桶”傳出去太難聽了而已。
家人都千方百計都想讓她過上受人尊重的生活,她不是不知道。
但即使不受人尊重,也沒有什麼。
花小弟很快就跑了回來,賀穆蘭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梗着脖子和別人討價還價,又在交易確定後,高高興興地擡頭看她。等她點過了頭,花木託便把自己帶來的細麻布或者一部分棉布按照約定的尺寸割下來給那些鄉人。
每當這個時候,賀穆蘭便拎起他買好的東西,一一送到阿單卓那邊的車上去。
不得不說有個人看車十分方便,以前她都是一直拎着走,直到要離開市集才放回花木託的小車上的。
由於是這個冬天最後一次採購,家裡又多了兩個客人,花木託還咬牙買了不少珍貴的蔬菜和凍梨凍柿子這樣的瓜果。
直到這時候,阿單卓才知道花木託所說的“和我阿姊出門,就帶個人就行了”是怎麼回事。和這位“花姨”出門,只要帶個人討價還價挑選東西就成。錢是賀穆蘭付的,東西是賀穆蘭拎的,就連在一邊等着花木託挑挑揀揀的樣子都很有耐心……
等等……
怎麼老覺得有哪裡不對?
賀光很快也就成了市集裡一個怪人。
這個穿着好料子蹲在市集裡,專找各處醃菜攤子下手的小公子雖然笑的特別俊俏,但一出手就是比拇指指甲蓋還大的珠子,這些鄉人誰也不敢賣東西給他。
這樣的一枚珠子,若是鑲在什麼簪子上給家裡閨女戴着,嫁富戶都是足夠了!
可那也要看會不會招賊來。
這在馬腳橋集市裡買賣的都是熟人,今日你得了一枚珠子,明天就要被全村的人趕到家裡看熱鬧。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着,就算白得了這個便宜,以後日子也沒發過了。
但也有大膽的,主動去找這位小郎君攀談。
“這位小郎君,您到底是要買什麼?和大叔我說說,大叔看看有沒有!”一個長得頗爲精幹、穿着狗皮大襖的男人攔住了賀光。
遠遠地,賀穆蘭詢問的眼光看了過來。賀光對賀穆蘭搖了搖頭,開始和他攀談。
“我和朋友打了賭,說我能在這集市買十斤鹽回去。”賀光皺着眉,爲難地看着自己手裡的珠子,“要買不回去,我就只能願賭服輸了。”
“喲,原來小郎君是要買鹽啊……”精幹男子笑了起來。
“是,我要買十斤鹽。”
那滿嘴的黃牙惹得賀光胃部有些不適,微微低下了頭。
他不知道賀穆蘭讓他一個人買鹽是爲了什麼,他不熟悉這個集市,也不知道在哪裡買鹽,但他知道,他是不知道的,但一直要用到鹽的人,一定知道在哪裡買鹽。
所以他不停的問醃貨的人鹽是哪裡買的,便是要引起有鹽的私販注意。
尋常賣醃貨的鄉人自然也是有鹽賣的,只是若是個幾兩鹽還容易,要一下子賣他十斤八斤的卻是絕無可能。
北魏初期,雖然沒有貨幣、許多政令都混亂的緊,但在鹽業上一直是握在自己手裡的,百姓無權開採鹽田,也不能販賣私鹽。
可是私鹽卻是禁不住的,連年的征戰也使官營鹽的價格越攀越高,用以補貼軍費,鄉間買賣私鹽的也就多了起來。
賀光大約知道大魏境內有一大批人專門幹着冒死採鹽、運鹽、售鹽的勾當,卻不知道已經嚴重到連虞城這種中等縣的鄉下都有人在賣鹽。
十斤鹽,在鄉間來說已經算是大買賣了。那精幹男子大概是沒想到會有官府的人派出這麼小的少年穿着貴重的衣裳在市集裡買鹽,竟是很愉快的同意了賣他十斤鹽,只不過要一個時辰後過來,才能在橋下的僻靜地方去取。
賀光實在想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動作的,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甚至讓他親自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告訴他若是來的再快些,便把手中的兩枚珠子都給他。
等賀光回到賀穆蘭身邊等待,就連花木託都有些驚訝賀光買的如此容易。
他們家由於花父的固執,是從不在市集裡買私鹽的。但他們都見過別人在集市裡買,也不說破。
賀穆蘭讓他買鹽,一方面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個笨蛋,二來是想看看他爲人處事上的本事。
鹽和米粟絹帛不一樣,是很棘手的貨品。而對於他這個明顯是外來人的貴公子,販賣私鹽的人和鄉人自然會秉持着忌憚之心,不會輕易就賣給他。
但現在看來,這孩子很懂得利用自己本身的優勢,也善於觀察身邊的狀況,難怪一個人離家出走,居然能安然無恙的跑到樑郡來。
她該嘆聲後生可畏嗎?
賀穆蘭陪着賀光等了一會兒,爲了怕他被打劫,便跟着他一起到了馬腳橋下。
只是待她一看到扛着鹽來的是什麼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栓柱子!怎麼是你!”這不是高金龍手下那個老三嘛!
“咦,花將軍,是您買鹽嗎?”栓柱子見是賀穆蘭陪着一個少年來,那提起來的心終於放進了肚子裡。這麼一大袋鹽,醃一百斤肉都夠了,老大擔心有詐,人馬都在旁邊看着,只派了他和馬大膽一起出來販鹽。
“早知道是您,我就都帶細鹽出來了。”栓柱子笑的極爲熱情。
“花將軍,您認識這些……”私鹽販子?
“這是此地的遊俠兒,那些盧水胡人能乖乖退走,這些遊俠兒有七分功勞。”賀穆蘭比賀光還要意外。
栓柱子聽聞花木蘭誇他,笑的連肩上的鹽都忘了放下。馬大膽見是熟人,也是笑的更加開心。
“我說你們怎麼還幹這個?”賀穆蘭有些不贊同,“陛下禁止河東鹽池所產之鹽私下販售,你們這麼做,要是被發現了可了不得!”
“官鹽哪裡吃的起。”栓柱子笑容略收了收,“不是我說,打了這麼多年仗,若不是糧食自家能產,連飯都吃不起了,更別說吃鹽。兄弟們也要吃飯,總不能一直偷雞摸狗吧。”
賀穆蘭也就是隨意勸勸,知道這些遊俠兒也聽不進去。再加上她畢竟是現代人,完全沒法子把“賣鹽要殺頭”這種事情想的很具體,便沒有再多說。
“你們這鹽從哪裡來的?”一旁的賀光好奇地開口相詢,引得栓柱子看了幾眼,卻沒有搭理他。
賀光欲還要多問,賀穆蘭按住了他的肩膀,從懷裡又掏出兩枚珠子,遞了過去。
“約定好的,這是兩顆合浦珠。”
“栓柱子,把東西送給花將軍,我們走吧。”遠處的高金龍終於還是現了身,在幾丈遠的地方對着他們這邊喊叫。
栓柱子“哦”了一聲,丟下鹽袋子就要走,卻被賀穆蘭一把拉住,往他手裡塞了兩顆珠子。
“今日也是湊巧,交情歸交情,買賣歸買賣。你們老大又不是隻管着一張嘴,拿回去吧,莫要和我齜牙。”
栓柱子原本不敢要她的珠子,可聽到“你們老大又不是隻管着一張嘴”時還是猶豫了一下,待看到馬大膽隱約露出興奮的樣子,捏了珍珠就沒有鬆手,道了句“有要鹽再到橋下來找馬大膽”,急急忙忙就跑了。
回程的路上,賀光比來時更加沉悶了。
賀穆蘭以爲他是擔心表兄轄下的地方會出亂子,猶豫再三後,還是安慰起了賀光來:
“你莫擔心遊縣令,這下游俠兒有分寸,不會弄的太兇的。”
“那人說官鹽已經吃不起了,真的已經有這麼嚴重了嗎?”賀光忍不住問了出聲。
“你的兩顆珠子可以買上幾車粟米,卻只換了一大袋鹽。這還是私鹽。”賀穆蘭買東西不怎麼問價格,所以她伸頭問了下花小弟。
“小弟,現在官鹽是怎麼換的?”
“一升鹽一斗米。”花小弟聽了阿姊的問話喊了出來,有些擔心地問姐姐:“阿姊,這鹽是私鹽,回家怎麼和阿爺交代啊?”
“那就別交代。”賀穆蘭隨口回道,“問急了,就說是我的舊友送的。”
“說老實話,我對買賣東西一點辦法都沒有,每次出門,只能帶着我阿弟。什麼布帛粟米,升斗斤兩,我通通都頭痛。”賀穆蘭望着賀光,有些感慨地說:“但我卻知道,陛下征戰這麼多年,百姓實在太苦了。”
“我當年離鄉從軍時,兩尺厚葛布尚能換到四升粟米。如今卻連兩升都難。糧價高漲,鹽價更是嚇人。只是粟米麥飯不吃,還可以拿其他東西填飽肚子,可若鹽也沒的吃,人就會虛弱無力,根本沒法子生存……”賀穆蘭看着聽得認真的賀光。“所以,私鹽是必須要存在的。若沒有這些人賣私鹽,百姓買不起鹽,就惹會出更大的禍事。”
“遊縣令未必不知道自己轄下有人販賣私鹽……”
“你是說,遊……我表哥知道有人賣私鹽?”
“誰知道呢……”賀穆蘭沒有繼續往下猜測。“或知道,或許不知道……”
“只要有人吃不起官鹽,私鹽就會一直存在的。”
賀穆蘭的話給賀光的衝擊似乎很大,以至於阿單卓對自家“花姨”的崇拜更深了一步。
能幾句話說的這位賀家郎君埋頭深思的,果然只有花姨才做的到!
對於阿單卓來說,鹽賣多少,多少人有私鹽,這都是離他很遠的事情。他需要想的就是把武藝練好,等軍府下軍貼的時候,就從戎去建功立業,能成爲家人的驕傲。
賀光明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因爲他懂的多,想的也多。阿單卓知道,雖然兩人有同居一室的經歷,但他們畢竟還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等賀光的家人來了,他便再也不是他口中客氣相稱的“阿單大哥”了。
因爲有“私鹽”之事耽擱,幾個人到了下午纔回到家,中午是在路上隨便用乾糧打發的。
等回了家中,房氏和袁氏連忙出來相迎,被賀穆蘭哄了回去,四人一起卸貨下車,再分門別類的放到各處去。
賀穆蘭先前以爲賀光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高門公子,可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也能扛得動米袋,拎的起凍梨。
“我從小也要學習騎射的……”賀光有點落寞地迴應着賀穆蘭的疑問。“只不過,我很少用上罷了。”
“哪有用不上的道理!”阿單卓聽到賀光的話,一臉嬉笑,“聽說陛下宿衛軍和羽林軍裡有不少都是你們漢人家的子弟哩!你騎射要真的出色,哪有不能出頭的道理!”
“阿單卓你莫亂說,他是漢家的富貴人家,自然是要當官的,當兵做什麼!”花木託把一大袋鹽偷偷摸摸的塞到放草料豆料的料房裡,回身聽到阿單卓的話,笑的比他還兇。
“到時候,我們就要喊賀小弟一聲‘大人’了。”
“誰來幫個忙……”賀光被一袋豆料壓得快趴下了。“你們的‘大人’……抱不動了!”
賀穆蘭此時正把堵住自家庫房門口的各種大石頭移回原位,然後回庫房裡清點絹綢錦緞和其他財物的數量。
庫房裡放的東西不多,其實大部分都已經給她移到別處了。但即使是這樣,這庫房比起一般的官宦人家的庫房都要殷實的多。
“你爲什麼不買田地呢?”有些沙啞的男聲從她身後傳來。“一般將軍解甲歸田,都是做個田舍翁的。這些死物既不好保管,又容易朽壞,一把大火直接就沒了。你存在這裡,不如廣置田地,再把田地租出去……”
賀穆蘭被身後傳來的聲音驚了一下,再一回頭,果然是賀光站在門口。
這少年逆光立在那裡,看起來像是一團黑影,並無眉目。賀穆蘭眯了眯眼,低下頭再掃了一眼,確認無誤後合上箱蓋,輕點着頭回他:
“我何嘗不知道這樣是最好。但……目前還不行。”
目前還不行,在確定“花木蘭”不可迴歸之前,她是不會隨意支配這些東西的。
花木蘭難道不知道把這些東西用來置辦田地更爲合適嗎?她難道不知道天天被人盯着、被遊俠兒守着不是長久之計?
可她一沒有揮霍,二沒有置辦什麼家業,只把這麼多金銀珠玉、布帛毛皮放在這裡不動,必定是有什麼道理。
還有那空了小半的箱子……
在沒有找到關於這方面的記憶之前,她是不會按照賀光所作的去做的。
“難不成花將軍還有其他打算?”他拖長了語調。“比如說……您並不想繼續留在這裡……”
若是那樣,她自然是要把財產安置在她長住的地方。
“嗯,我最近倒是想出一趟遠門……”賀穆蘭揉了揉下巴。“我想四處去走走,拜訪下我昔年的軍中好友……”
“不過現在給你這個小子拖累,說不得要等到開春過後了。”
她推着賀光離開庫房,給庫房上了幾把大鎖,並沒有直接了當地回答賀光的問題。
這小子話太多了,她有些煩他。
到了晚食的時間,由於奔波了一天,阿單卓和花木託都胃口大開,簡直就和山上放下來的野人一樣,麥餅是吃了七八塊之多。
再一看賀光,不但是不喝肉湯,就連桌上的蔬菜都不動了,只幹啃着麥餅。
“你怎麼了,連菜都不吃了?”阿單卓咬了一口白菜。
用豬肥肉熬出的豬油炒的大白菜是特別的香甜,阿單卓吃了好幾筷子,連肉都吃的少了。
“沒什麼……大概是累狠了,沒什麼胃口……”
賀光看了那白菜幾眼,愣是沒有勇氣夾一筷子。
“話說回來……”賀穆蘭吃了幾口手中的麥餅,有些好奇地問他:“我還沒有問過你,你到底爲什麼離家?”
看着他這一天的表現,也不像有滿腔悲憤之氣的孩子啊。
“這個嘛……”他突然露出非常難過的神色來,連舉着筷子的手都放下了。“那是因爲……”
“我父親待我兒子,比待我要好得多。”
“什麼?”
花木託和花父差點被嘴裡的麥餅噎死。
“我天啊!你有兒子了?”
這傢伙命太好了吧!他都十七了,都沒有娶上媳婦兒!
“我沒聽錯吧……”賀穆蘭上下打量了一眼賀光。“你今年多大?你兒子多大?”
她是知道這時代男孩子早熟,不過也沒早熟到這個地步吧!
拋下家中幼子妻室出來離家出走,這孩子是有多中二啊!
“我……下個月就十五了。”賀光不好意思地看着賀穆蘭,“犬子……”
賀穆蘭關切的看着他,以爲他會說出“一歲”或者“幾個月”之類。
結果賀光靦腆地笑了一下。
“犬子今年剛剛三歲。”
噗……
賀穆蘭一口肉湯噴了出來。
三……
三歲?
和這位“花姨”出門,只要帶個人討價還價挑選東西就成。錢是賀穆蘭付的,東西是賀穆蘭拎的,就連在一邊等着花木託挑挑揀揀的樣子都很有耐心……
賀穆蘭:(無奈攤手)當你有個愛逛街又會還價的閨蜜,就會變我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