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兇殘的正能量
“你爲什麼下手毫不猶豫?”
“因爲慈不掌兵。”
……
這是什麼鬼回答?
你以前是法醫,現在是重案組,不是將軍啊我咧個去!
那負責心理諮詢的指導員擦了擦汗,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心理學都白學了。
要不然就是這個女人腦子不太好,腦回路和別人不一樣!
指導員原本想吐個槽,擡眼卻看到花木蘭眼裡出現了一種很深沉的東西,深沉到指導員連任何輕慢的話都說不出口。
那像是千帆過盡後的欣慰,又像是在黎明前回首剛剛正在過去的黑暗,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他動容。
這位指導員最後只能乾笑着說出這樣的話。
“呵呵……這回答,還是挺特別的……你的問卷做完了,可以走了。”
花木蘭非常認真地道了謝。
因爲面前這指導員給的卷子提了許多奇怪的問題,那些問題問清了許多她過去不曾想到的問題,直指她的內心。
在做那份卷子的時候,花木蘭開始回首自己的過去,在道德和責任的天平兩端,她究竟有沒有無愧於自己放上去的砝碼。
對她來說,過去的人生、那些軍中的生活,便是拋卻自己女人的身份,拋卻那些懷疑,試着以男人、以鮮卑軍戶的方式去生活。沒有性別,沒有異議,她是被“保護家人”的信念推着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後。
是對還是錯有什麼意義嗎?
在那種情況下,她已經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了。
那指導員似乎也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鄭重其事,還在糾結着到底是也回個鞠躬好呢,還是攙起她說些客氣的話呢,這個叫賀穆蘭的女人就已經開了門出去了。
“爲什麼下手毫不猶豫嗎?”
那個負責學生心理狀態的指導員問她爲什麼會不猶豫,因爲她知道,有時候一時的不忍,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她經歷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走逃跑的孩子,那孩子卻引來了滾滾大軍,差點將他們全滅在柔然;
她經歷過稍稍猶豫片刻,昔日的同袍被萬箭穿心;
她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情,便不敢再猶豫,也不敢再痛苦。
真正當上將軍以後,她才明白最沉重的是什麼。
她做出選擇,將士們只隨着她去做,不問原因。
這種信任和託付,是要她以“我負責”來回報的。
殺人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她的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
花木蘭出了屋子,沒有一會兒,幾個教官和重案組的領導感興趣地推門進屋,問起這位“指導員”賀穆蘭的心理狀態如何。
“她很冷靜,而且從問卷上來看,她並不喜歡無謂的紛爭。”
那指導員其實是重案組特別請來的心理學家,專門研究犯罪心理學的。僞裝成“指導員”,也只不過是想放鬆賀穆蘭的心神。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繼續說道:“我看不出她有嗜血的傾向。她很剋制,有很強的自控力,也善於保守秘密。說實話,若不是你們重案組要她,其實她的性格更適合做特工之類。最主要的是,她不猶豫並不像是內心殘忍,倒更像是吃過虧,所以不敢再猶豫了。”
“她能吃過什麼虧?她不過是個法醫,我們調查過她的背景和求學經歷,家中幾乎都是司法工作者,她母親雖然早逝,不過也不是意外身亡,而是生病而已……”
重案組的領導聽到他的話,有些錯愕。
“我只是研究心理學的,又不能看穿別人的內心。”那指導員合上卷宗。“就我看,沒有什麼問題,相反的,你們撿到寶了。她的意志很堅定,思維方式也是直來直去,最適合做這種‘懲惡揚善’的工作。”
要是陷入各種傾軋、派系之間,什麼工作都做不好。
只有這種性格的人,才能成就大事。
當然,能成就大事,不代表結果就好。
“那她以後不會出現兇性大發,突然把人質斃了的事情吧?”
一個教官想起她擡手時的乾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是在質疑我的專業度嗎?”
那指導員瞟了一眼他,“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你這是因爲自身不夠優秀、心理又很脆弱而造成的自卑感作祟,不是真的擔心。換句話說,你在怕她,怕她的優秀。”
那教官被說的臉色猶如豬肝,閉嘴不在說話了。
“不會就好,不會就好……”
一個領導打圓場,笑着將此事輕輕揭過。
一年後。
“你怎麼把歹徒全部擊斃了!”
顏思明氣急敗壞地指着花木蘭大罵:“你不會好生生地兇性大發,發了狂吧!這下子好,人質是沒事了,可也把我們當成殺人狂了!”
花木蘭拍開顏思明的手,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她在大魏徵戰的時候,遇見這種用百姓做人盾的敵軍,向來是殺到片甲不留的。因爲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一定是嘗過這樣做的甜頭,如果輕易放過,下一次他們還會故技重施,到那時候,就不一定有“花木蘭”來殺雞儆猴了。
“可是王局長說過,如果遇到危害到公衆安全的情況,可以將歹徒擊斃。”花木蘭寒着臉複述着上司交代他們的事情,“歹徒挾持了公交車,若不趁早擊斃,說不定又會惹出什麼事來。”
“我們都已經控制了車輛了!”
“可是對方也有槍,還聲稱身上綁着炸彈。我是按規矩來的,全部是爆頭,一槍斃命,絕對不可能引爆他們身上的炸彈。”
花木蘭繼續用那種“我沒錯”的表情望着他。
顏思明在這種神情中敗下陣來,舉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好好好,你是英雄,你是巾幗豪傑,現代的花木蘭,行了吧!”
他挫敗地猛捶了下桌子。
“下次能不能不要這麼拼!你就不考慮自己和人質的安全嗎?若是有個萬一,就算你殺了再多的歹徒,在輿論的壓力下,我們也不得不把你給調走。他們都是這樣的,只要外面輿論一出,就拿我們頂包!”
“不好了不好了,頭兒,公交車上有人用手機把賀穆蘭拍下來發到網上去了!”
重案組一個成員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手中拿着自己的手機,“你看你看,轉發量過兩萬了!我的天,這事現在本來就是時事熱點,誰這麼缺德,還給賀穆蘭的臉來了個特寫!”
聽到這個組員的話,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把頭伸了過來。
照片確實是個特寫,從車頂悄悄翻入車窗內的賀穆蘭擊斃了挾持人質的幾個歹徒,顏思明則是解決了挾持司機的那個,這照片拍的正是賀穆蘭拉下面罩,對顏思明伸出大拇指,做出“任務達成”的手勢。
賀穆蘭的五官其實很是尋常,但這一身特警的制服實在是太擡人了。尤其花木蘭久爲將軍,渾身上下自有一番沙場上歷練出的氣度,絕非電視劇裡“陀槍師姐”之類可比,這伸出大拇指淡淡一笑的表情,竟英姿颯爽到人移不開眼。
相比較而言,站在司機身邊瞠目結舌的顏思明則像是個小丑,怎麼看怎麼可笑至極。
照片的標題是“女特警單人擊斃五歹徒,同伴驚呆了,233333”。
23333你妹啊,都被劫持成人質了還有心思拍照,這是有多粗神經啊!
什麼同伴驚呆了,哪裡呆了!
顏思明抓過手機,咬牙切齒。
“頭兒,你可別摔!我新買的,沒第二個腎了!”
那組員心中大叫不好,上來就撲自己的手機。
要說警察,尤其是緝毒警和重案組的刑警最討厭什麼人,那一定是媒體和胡亂拍照的人。
顏思明同屆的禁毒系同學,已經死了二十多個人,大部分都是在執行公務時被跟蹤的媒體或者其他方式曝了光,遭到了販毒分子的報復。
還有一些人也許自己沒有事,但家人或者愛人遭到了瘋狂地報復和蹂/躪,整個人都廢了,過的如同行屍走肉。
公衆的力量如此強大,但公衆的力量也容易讓人利用。現代的科技如此發達,只要輕輕動一動手指,就能殺人於無形之間。
來自古達的花木蘭沒有意識到夥伴們爲什麼各個大驚失色,南北朝時期,就算懸賞江洋大盜,那畫影圖形也是看不明白的,當年她花木蘭之名流傳甚廣,但她出門買個米買個菜,誰也認不出她來。
她不玩博客不上網,賀穆蘭雖然上網,但也不玩微博,所以花木蘭不知道“轉發量”是個什麼東西。
所以所有人驚慌失措的時候,只有她好整以暇地繼續坐在那,“出什麼事了?你們怎麼都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特寫?什麼特寫?”
“有人把你的照片拍下來四處傳播了,如果給犯罪分子知道了,很容易查出你的身份和家人情況。”一個組員的朋友就是這麼遇難的,說到這件事捏緊拳頭,情緒有些失控。
“被擊斃的歹徒也有家人,也有親戚朋友,他們不會記得這些歹徒是爲了錢鋌而走險,只會記得你是殺人兇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向我報復?甚至向我家人報復?”花木蘭開始察覺到情況不好了。
“那,那個轉發量是個什麼東西?”
“轉發量就是有多少人看到了你的這種照片,然後把它拿過去再給別人看了。現在是兩萬人轉發,看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
顏思明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跳了起來。
“事情麻煩了,賀穆蘭你今天別回家了,我估計外面還有收到風聲的媒體正等着呢,你今天就在單位不要走了,睡我們值班的宿舍!”
“頭兒,你去哪兒!”
“找上面,找渣浪,刪照片啊!”
“看都看了,肯定有存,你總不能刪別人硬盤裡的吧!”
花木蘭看着所有人爲她奔走着急,心裡又感激又酸楚。她從古代穿越到現在,什麼都繼承了賀穆蘭的,只有這份工作是她自己掙來的,她非常想做好。
這個男人和女人都能一起工作的地方,實在是又神奇又美妙的世界,雖然也有很多她不瞭解的困難和挫折,但只要他們在一起,一定能……
“賀穆蘭,叫你剋制,剋制!”
重案組的直系領導王局長邁着大步進了辦公室,一拍桌子。
“居然有記者打電話到我的辦公室,問我對你擊斃五個犯罪嫌疑人有什麼看法,還說犯罪嫌疑人也是人,要給人機會改過自新,直接槍斃是不是不教而誅什麼的!”
媽的,都敢拿槍拿炮去殺人的人渣,能教好早教好了!
要錢你去搶銀行啊,劫持公交車算個屁!
“都說了等待增援,你怎麼又一個人上了!”
王局長大概被記者問的心裡發慌,臉色也是難看的很。
“不是一個人。”
顏思明撇了撇嘴,感覺自己存在感太低了。
“還有我呢!我從前門上去吸引注意力的,否則賀穆蘭能翻窗進去?”
“還說!你是老同志了,不能勸勸她!”
“當時那些歹徒不是說身上綁了炸彈嘛!公交車裡那麼多人……”
王局長被噎的半死,又實在拿手底下幾個心腹愛將沒什麼法子,搓火地抓亂了自己的頭髮,大叫了一聲。
“媽的!老子去請行家處理!”
“行家?誰啊?”
“公共信息網絡安全監察局的!”
“太長了,說點聽得懂的唄?”
一個組員怪叫了一聲,其他人紛紛點頭。
難爲局長,明明有短小精悍的名字,還記得這麼長的……
“你們這羣兔崽子……”
王局長獰笑這出聲。
“老子放網警部公共關係科的軟妹子對付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