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看着魏一然,任憑黃銘催促幾遍,也沒有反應。
眼前的魏一然,額頭纏着厚厚的紗布,因爲縫過針,頭髮被剃了部分,露出禿禿的頭皮,臉上也滿是紅腫淤青,再不見往日的英俊漂亮。
不僅如此,他的腿腳受了傷,胳膊同樣綁着紗布。
她想要摸摸他,又怕碰疼他,目光慢慢下移,落在魏一然的右手上,眼淚倏地掉下來。
魏一然的右手少了一半。
有三根手指被砍掉了。
她哭得急,黃銘也急。
“我費勁把他弄回來,不是讓你看着他哭的呀,你倒是想想法子救他!醫生說打斷的腿骨已經接上了,可是左腿傷得太重,就算痊癒,將來走路也會一瘸一跛,這還算是好的,要是倒黴,傷口發炎的話,只怕還得鋸掉一截!”
黃銘越說,心裡越沒底,焦急的問她:“你到底能不能治?不能治的話,我還得趕緊把他送回去!萬一真發炎了怎麼辦?!”
“能治。”她吸了吸鼻子,擦擦眼淚水兒。
黃銘一臉茫然,不明白她要做什麼,只見她扯開領口,捏住肩膀處一片鱗片,蹙起眉頭,表情彷彿很痛,下一刻,兩指間多了一片魚鱗——
魚鱗是類似皮膚的粉潤色,底端微白,近乎透明,帶幾絲小小的血珠,濃豔的鮮紅。
她把魚鱗含在嘴裡,咀嚼幾下,而後嘴對嘴餵給魏一然吃。
“這東西能治他的病?”黃銘驚奇的盯着魏一然看,看了半晌,也沒見他的臉色有何變化,“怎麼沒效果?還有嗎?你多喂幾片。”
“不能喂多,他的身體會受不住。”
她輕輕捂住自己拔鱗的傷處,看着摩魏一然的臉,低聲說:“慢慢養着,會養好的。”
骨頭斷了,慢慢合;
頭髮剃了,慢慢長;
皮肉淤青,傷口膿腫,慢慢養着,總會養好。
可是這世上不是什麼都能依靠時間。
魚鱗不是神藥,被砍掉的手指不可能憑空長出來,斷掉了腿骨也不可能立即健步如飛。
魏一然醒後,每日躺在牀上不言不語,無論誰跟他說話,他都不理,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宛如死了一般。
人還活着,可那股精氣神死了。
……
黃銘扶着魏一然坐起來,下牀穿鞋。
魏一然的腳是扭結着的,腳背高高腫起,套不進拖鞋。
當初那些人專往他的膝蓋、腳踝、胳膊肘這些關節處打,傷筋動骨,疼痛會隨着時間減緩,但想恢復如初幾乎不可能。
穿不上鞋,他又不肯在牀上用便盆,黃銘沒辦法,找了幾塊舊衣服當地墊,一路鋪到衛生間,扶着他慢慢走進去。
小便需要解褲子,魏一然固執不要黃銘幫忙,一隻手扶着牆,一隻手解開褲腰帶。
身體的重心大半壓在兩條傷腿上。
黃銘站在門口,不好進去,他看見魏一然整個身體都在抖,不用想也知道他此刻有多痛苦。
黃銘心裡犯難,猶豫要不要去扶——扶了,傷他自尊,不扶,又怕他出事……
正糾結着,魏一然那邊似乎是累了,挪着步子想要調整身體重心,誰料腳下一滑,他重重摔倒,連帶着尿漬也濺了一地!
魏一然狼狽不堪!
黃銘慌忙去扶。
地上的魏一然怒喝:“滾!”
黃銘爲難的僵在原地,“少爺……”
“我叫你滾!你聽不懂嗎?!滾啊!!!”
魏一然撐起上半身,猛地關上衛生間的門,嘭一聲巨響!
緊接着,從裡頭傳來哭聲。
……與其說是哭聲,不如說是嘶吼,是咆哮。
傷痛裡摻雜着憤怒與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