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那梵天宮是去年冬在江湖上突然出現的,宮裡之人都是武功高強之輩,平日裡多是捉拿盜賊,剿滅路匪,獲取官府賞銀,也就是俗稱的賞金獵人,不過,江湖上朋友都猜測他們還有別的生財之道,畢竟官府那幾兩銀很難維持一個門派的開銷。但是,因爲他們行事還算光明,不曾觸犯任何江湖規矩,所以,也沒有人細加打探。
他們的宮主,出現在人前之時,都是戴着一張黑色面具,所以沒人見過其真面目,只知道他有一把長刀,名叫戰神,一把彎刀,名叫殘月彎。使起來出神入化,少有敵手,被江湖百事通韓默生,贊爲江湖新一代年輕高手之最。很多人爲這名號想要上門挑戰,但是都因爲不知道梵天宮的具體所在無功而返。”
黑色面具?戰神刀?殘月彎?這人…會是歐陽嗎?
“連大體方位都沒有嗎?”。木艾淡淡問道,但是微微前傾的身體,卻出賣了她此時的緊張與期待。
孫昊眼神黯了黯,低頭啜了口溫茶,慢慢說道,“有人曾跟蹤過梵天宮裡的人,卻在蓉城附近跟丟了,所以很多人都猜測他們應該就在那附近,但還是沒人能確定。”
“蓉城嗎?花都往南第四城,盛產茶葉,錦緞…”木艾無意識的喃喃背誦着衆多遊記裡對那座城池的描寫,“他倒是真會選地方,那可是富庶江南,魚米之鄉呢。”
“也許不用趕到那麼遠去打探?”孫昊突然說道,“最近花都出了個叫醉紅顏的採花賊,每次月中月末時都會挑個官家千金動手,攪得有女兒的人家都很是恐慌,官府查了一月都沒有線索,反倒搭了兩個女子性命。前幾日就開了一千兩銀的花紅,懸賞捉拿,我猜那個焚天宮一定會出手。只要見到他們的人,問也好,捎封信也好,總能弄明白那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今日二十幾了?”
“二十一,還有九日。”
木艾擰眉細思片刻,起身抱拳鄭重行了江湖禮節,“謝了,孫兄,今日之事,木艾將銘記於心。”
孫昊溫溫一笑,深深看了她一眼,好似要把這張玉顏就此刻在心裡一般,良久才垂下眼眸,“不必客氣,希望明年蓮花再開時,你和歐陽兄能來陪我一起賞花喝酒。”說完,衣袖甩開,大步出了院子。
木艾直望着他的青色衣角消失在二門後,微微長嘆一口氣,感情這種事,只能是在對的時間碰見對的人才好,否則再好的人出現在錯的時間,註定都只能是錯過。而他們還能這般做個朋友,也算是好結局了吧…
低頭翻了鉛筆出來,仔細寫了封信摺疊好,裝進黑色的竹筒,讓辛巴喚了躲在後院樹上睡覺的小金來,餵它吃飽了牛肉,這才綁到它腿上,牢牢叮囑它送到花都去,來回八百里,如果順利,一夜功夫應該就能送到木五手裡了。
幾個丫鬟聽說明日就要趕路,連忙把剛剛打開的行禮又整理好,辛巴和幸兒還爲了可以早點看到誠兒高興,大禹卻好似覺察到了媽**緊張不安,靜靜的陪着媽媽坐了一會兒,就帶着五湖四海去幾家鋪子又走了一圈兒,跟木十掌櫃和兩個管事都打了招呼,這才收了賬本回來。
第二日一早卯時初,城門剛開,一夜未睡好的木艾就帶着幾個孩子上車趕路。幾個丫鬟不知道夫人爲何如此心急離開,但是也知道主子的事最好不要亂插口,所以安靜的坐在車裡做針線,護衛們則輪流駕着馬車,中午停車休息半個時辰吃些點心墊墊肚子,然後繼續趕路,直到天色黑透了才紮下營做飯歇息。
如此一路疾行,第五日上午就趕到了赤楓城外,幾個孩子都累得有些蔫,木艾忍下心裡的焦躁,選了個安靜地方紮營,吩咐衆人歇息整頓一日,她則騎了馬親自進城去幾個鋪子巡視,收了賬本,甚至都來不及覈算一下,第二日就又上了路。
越接近花都,官路越平坦寬敞,車馬也多了起來。
六月三十這日下午,衆人終於趕到了花都外三十里之處,木艾思慮在三,還是沒有去那立了紅木杆的小莊,反而拐下官路又走了十幾裡,尋了一處極偏僻的山坳紮了營。
幾個孩子心急見到濤兒和誠兒,就纏着問媽媽,爲什麼不立刻進城?木艾無奈,只得藉口一路奔波太過狼狽,先在此處歇息一晚,明天進城去給衆人一個驚喜。辛巴和幸兒還要追問,就被大禹哄勸着拉去換衣洗澡了。
木艾長長出了一口氣,請了孔喜、夏烈和顧老頭兒進來,仔細囑咐幾句之後,也等不得吃口熱飯,就同夏烈一起騎馬進了城…
大禹站在窗簾後,看着騎馬拐過山彎的媽媽,慢慢垂下眼瞼,掩下眸中的一片複雜,這世上能讓媽媽這般急切,這般焦躁的人,除了他們三個,就只有那個人了。罷了,只要他能讓媽媽不再落淚,不再唱那般悲傷的歌,不再夜裡坐在房頂喝酒,他就願意…願意接納他做父親只是他最好不要再傷了媽**心,否則…
春分坐在花廳裡,帶了小蘭、小玉兩個大丫頭覈對賬本,卻是時時扭頭看向窗外,臉上滿是期盼和喜悅。
小蘭小玉跟在她身邊也有一年了,什麼時候見到過自家大管事這般心思不寧的模樣,難道是有什麼大生意要上門不成?
兩人正疑惑間,看守後院門的王柱飛跑進來,稟報道,“大管事,門外有兩位公子自稱是花王城來的,要見大掌櫃。”
春分立刻扔了賬本站起身,“快去前面通知大掌櫃過來,就說主子到了。”說完,親自小跑着去開後門,果然,門外一身月白錦緞長衫,頭戴赤金冠,淺笑吟吟看着她的貴公子,不就是自家夫人嗎?
“夫人,春分可把你盼來了。”春分來到花都三年未曾回過花王城,也三年未曾見到主子,此時歡喜的眼淚都淌了下來,跪倒就磕了一個頭,身後的小玉小蘭連忙也跟着跪倒,她們從育才出來,也是在府裡呆過半年才被分送都花都來幫春分的,所以也是識得主子模樣的。
木艾上前扶了春分,細細打量她幾眼,玫瑰青竹紋紫錦長衣,袖口用緋色的絲線勾出幾朵淡雅的芙蓉花,下面是一條象牙色的如意雲紋裙,一條嫣紫色的腰帶扣在腰間,更顯出了身段窈窕,三千青絲梳了個簡單的螺鬢,斜斜插了只喜鵲登梅簪,眉目間比之三年前更多了一股沉穩溫和,於是笑道,“我們春分這三年出落的越發可人了,不過,有話咱們還是不要在門口說了。”
春分這才驚覺她還未請夫人進門,連忙收了眼淚,引了木艾和夏烈進門,悄悄打量,見夫人臉上泛了淡淡的疲憊之色,又急忙示意小蘭趕緊去準備茶水點心之物。
一行人進了花廳,春分扶了木艾坐上軟榻,又拿了兩個靠枕塞到她背後,極力想要她坐得舒服些,等小蘭端了茶水上來,親手倒了捧到跟前,然後這纔給夏烈見禮,倒茶。夏烈也不在意這些,笑着揮揮手,歪靠在椅子裡吃上了點心。
剛剛喝了半杯茶,木五就領了另外兩個鋪子的掌櫃木十九和木三十趕到了,見到自家主母,三人都很是激動欣喜,當先跪地磕頭,木艾虛扶他們起來,指了旁邊的椅子讓他們坐了,然後簡單問了幾句生意之事。
春分扯了個藉口打發小蘭小玉出去後,木艾開口問道,“前幾日傳信,要你們打探之事,可有結果?”
木五當初受命來到花都,雖有肖恆名下的各家鋪子掌櫃照料,但是,花都畢竟是一國中心,隨便掉個樹杈都可能砸到兩個親王,簡直遍地都是權貴,他們又是做稀有吃食的買賣,平日裡打交道的不是有權的,就是有財的,所以,也着實費了一翻功夫才讓自家幾個鋪子在這裡站穩腳跟,這幾年也結交了一些大商賈和各府有些權勢的管事,大事小事,經了幾十次下來,越發變得圓融精幹。
此時,身上穿了一件青色綢衫,墨色繡雲紋的腰帶,右側懸了塊翠色極濃的玉佩,銀冠束髮,讓人一見就知是個極受主家信重的大掌櫃,不由得高看兩份,不敢隨意小覷。
木五起身再次行了禮,細細思慮了一下,纔回話道,“回夫人,那日接了信,我們幾人就分頭打探消息。這個名叫醉紅顏的採花賊,行事十分囂張,每次出手前都會先把一張紅貼送到看中女子府上,而且不論如何防範,最後都會被其得手。
這月中他去的是巡城司副統領張雄的府上,張統領調了一百兵卒,府衙也出了五十捕快,但是最後,張小姐還是受辱上吊自殺了。
五日前,兵部侍郎孫府又接到了紅貼,我派人去送點心時探聽到,他們府上確實請了賞金獵人,而且又加了一千兩花紅,但是那賞金獵人具體是不是梵天宮的手下,我就打探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