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界內,涿縣縣城以西三十餘里,有一處無名小山。不過這座小山頭近來卻有了一個名字:紅棗山。
這紅棗山名字的來歷是很有講究的,除了因爲這幾年山裡忽然多了好些棗樹,更因爲往來客商旅人常常在山裡看見一個長得如紅棗般的人。
其實這個人是很威武的,個頭在八、九尺間,往你身前一站,氣勢逼人。只不過這人的一張臉紅得出奇,與山兩邊的紅棗交相輝映,並且這人臉上坑坑跬跬,和收下來曬了一會兒半乾的紅棗一般無二。這個人臉上唯一與紅棗有些區別的,就是那一把鬍子。
這個人,姓關名羽字雲長。說也奇怪,關羽看起來年紀輕輕,卻有那麼老長一把鬍子,照一般人的生理現象,是很難做到的,不過江山代有奇人出,這種體內雄性荷爾蒙失調的小事,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倒是這關羽卻把這把鬍子精心保管,越留越長,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內分泌失調這件事。據心理學分析,這種極端熱愛顯露其第二性徵的男人,通常那第一性徵並不怎麼樣,多半還有那麼點問題。不過這僅僅是揣測,暫時沒有途徑證實。
在紅棗山,只要不幸遇上了關羽,那麼必然的,出山以後,每個人的臉都會紅漲得象那滿山遍野的紅棗。原因很簡單:他們的錢被關羽搶走了。
其實用“搶”這個字太過侮辱關羽了,因爲關羽用得是智取而不是豪奪。謀人財物於無形之間。據說這漫山遍野的紅棗來有一種神秘的作用,滿眼睛都是紅色,會對普通人產生輕微的迷幻感,關羽再稍加引導,一個個就都成了特別好騙的肥羊。等到走出山頭,涼風一吹,才知道上了關羽的惡當。
有些老實人想想騙了也就騙了,就當長一回見識,當然也有很多不賣帳地,想當然地以爲,一個詐騙犯必然沒多少本事,回去找關羽算帳時,卻已經不見那紅棗大漢的蹤影。有極少數不幸再次碰到關羽的,叫囂着衝上去的時候,才發現眼前這個剛剛費了無數手段氣力把自己錢騙去的傢伙武功居然高得出奇。隨便擡擡手伸伸腿就把自己扔到山那頭去了。一邊扔還一邊擺了一個很酷的POSE,附贈關氏名言:“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有頭智,有智慧,懂不懂,不是靠武力。”
而在後世關羽被世人尊爲“武聖”,不僅因爲他武功好,更因爲他打起架來總是智慧先行,把打架昇華到一種更高的層次上。關羽有言道:打打殺殺本身並不是目的,如果能不出汗不動手動腳地就達到這個目的,何必再去費那些力氣呢。就算一定要打打殺殺,也要找一種適當的方式,讓自己打起來更輕鬆些。
事實證明,雖然在三國時代高人智士輩出,時常有人在關羽名言的前半部份做得比關羽更好,但在後半部分方面,放眼天下,尚無出其右者。
至於這關羽關雲長到底是怎麼流落到此地,又是怎麼當起了強盜,而他那一身武功又是怎麼來的,是爲了什麼確立了自己奇怪的人生信仰,想必有一段相當精彩的故事。但關羽後來成名之後,對從前種種閉口不談,那年頭兵荒馬亂的,也無從考據起。雖說這是野史,可總也不能空口說瞎話,只好略過不提。
關於關羽當強盜時期倒是留傳下一些經典戰役,足以成爲後世強盜學習的教科書。
卻說有一次關西鏢局大鏢頭滾地龍馬英押鏢經過紅棗山。那馬英是個胖子,在運鏢界大大有名,和他對起陣來,就見他忽然成了一個肉團,“撲通”一聲從馬上掉了下來,滾到東來滾到西,滾到南來滾到北,滾着滾着就滾到了你的面前,手裡一對龍紋短刃,就象是仙人球上的刺,往你身上一撲,你就多了十幾個洞。
這一回馬英押的是十塊無暇白玉,價值連城。他走的是暗鏢,仗着經驗豐富,武藝高強,單槍匹馬打算橫穿幽州地界,把鏢送到洛陽。
既然是暗鏢,那就要有保護身份。鏢局裡的規矩,如果走暗鏢,一個剛剛進鏢局的學徒工,沒說的,只好假裝成一個乞丐行走江湖。如果是一個趟子手,就可以扮成馬伕之類的身份。等到升到了鏢師,所謂十年媳婦熬成婆,就可以扮成良家公子,要是年紀大一點,還可以扮成有錢人家出來採購的管家。到了鏢頭這一級,出暗鏢可了不得,基本上富家老爺,行商之類的有錢角色都可以扮演了。
馬英是大鏢頭,這一次出暗鏢,好好地把自己的身份規劃了一番。這一回暗鏢的身份,是一個見錢眼開,喜歡捧着金元寶睡覺,不去最好的酒樓吃大餐就沒有胃口,不睡豪華客棧的天字一號房就睡不着覺,外加風流成性,每晚必有三女以上共侍的花花大富翁。作爲一個大鏢頭,馬英有着極其良好的職業素養,把爲什麼一定要化裝成這樣的大富翁理由列出一二三四五共十七條,下面還有密密麻麻的註釋,足足寫了三斤的絹布,終於讓託鏢的人完全認可,從而全面買單暗鏢所產生的一切費用。
此時天下大亂將起未起,雖有黃巾流寇,但黃巾軍活動區域之外,仍是頗爲太平。馬英一路遊山玩水吃喝嫖賭過來,憑着多年走鏢的豐富經驗,也沒碰上什麼危險,偶然遇見幾個不開眼的小毛賊,連龍紋寶刃都不需動用,隨隨便便就打發走了。
本來馬英也不是一定要經過紅棗山,因爲這並不是必經之路,當然也不是最直接最近的路。只不過好不容易碰到了這樣一個願意出這麼多錢的超級大凱子,就這麼輕輕易易的把暗鏢走完,豈不是太也對不起自己,所以就特意多走一些路,打算把幽州最大的幾個城都跑遍,和最著名的風月場所裡最風騷的當紅頭牌多多親熱親熱,方纔不枉那凱子一番美意。日後若是他問將起來,大不了再寫三斤理由給他,反正理由隨便寫寫就有一大把,什麼前有惡匪攔路,後有奪寶奇兵,只好迂迴作戰,迫不得已時還需躲到妓院中冒充鏢客,令自己名節受損,但爲了工作一切都可以豁出去云云,絕對的正氣凜然,非讓那凱子感動得熱淚盈眶,再多加兩成佣金不可。想到這裡,馬英不由得感嘆,幹什麼事非得要有專業素養不可,要是自己的專業素養不夠,哪裡能混得這麼好。
雖說是遊山玩水,但多年行鏢,馬英依然保持着相當的警惕性。畢竟這次保的鏢價值連城,玩歸玩,工作還是要做好的,千萬不能有什麼閃失。一邊提醒着自己,馬英一邊爲自己在這種小山裡還這麼小心而深感佩服,自己這個總鏢頭還真是稱職啊,換了鏢局的其它人,一定不會像自己這麼小心翼翼,不然怎麼說是大鏢頭、總鏢頭呢,果然有道理!
馬英正走着走着,拐過個彎去,忽然看見前面出現一個推着一車紅棗的大漢。馬英心中生疑(不愧是老江湖了),對忽然出現的東西保持一顆懷疑心是一個好鏢師必須做到的。不過經過一番分析,馬英隨即放下心來。看看這漫山遍野的棗樹,既不是窮山惡水,風光也不秀麗,一點出兇盜悍匪的情調也沒有,四周也完全沒有一點肅殺之氣。咳,就這麼一個小山頭,哪兒的綠林好漢都看不上啊。
更重要的是,迎面那大漢看起來癡癡呆呆,嘴裡喃喃自語,依自己多年識人的眼力看看,嗯,左看右看上看下,怎麼看都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莊稼漢。
那自然就是關羽,這個月他精心設計了五出大戲,到這天爲止已經騙倒了三個人,馬英正好碰到關羽的第四個騙局,關羽準備根據五個騙局的效果,在月終的時候進行小結,把騙局中的精粹提煉出來,以便於下個月更快更好更安全地進行詐騙。這一回關羽扮演一個癡呆漢,由於關羽自覺相貌英武不凡,所以此次特意駝着背,歪着嘴,兩腿分成羅圈狀,臉上本來就坑坑窪窪的皮膚被他使勁皺得橫七豎八都是皺紋。馬英這些年鏢走下來,的確閱人無數,第一眼看到關羽的時候確實覺得有那麼點奇怪,可是看看這人的眼神黯淡無光,太陽穴也不鼓起,若不是武功已入化境,就是一個平常人。馬英認爲,就是用自己的腳指頭想想,都知道一個絕頂高手不可能扮成這付模樣,直接上來搶就得了。
關羽嘴裡嘟嘟囔囔:“怎麼會封路了,這回要改道了。”擡眼看見馬英,道:“老爺,別往前走了,不通。”
馬英聽得一聲“老爺”,心情大爽,不由得在馬上挺了挺胸,其實就是肚子,再昂首正了正坐姿,下面的灰馬馬腿頓時一陣抖,哀鳴幾聲。
馬英把關羽叫住,問道:“我說你這漢子,怎的如此蠢蠢呆呆,冒冒失失,來來來,你且於我說說清楚,這前方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何你要說‘老爺,別往前走了,不通’,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是在騙我,可別怪我掌你的嘴。”
被關羽一句“老爺”一叫,馬英覺得自己也一定要有點老爺的樣子,是以說話也比平常羅嗦了許多。行走江湖多年,他早就發現了一個道理,越高位者,說話越是羅嗦,一句話就可以搞明白的事,嘰嘰嘰得說十幾二十句。一次有幸碰見個從京裡來的人,聽人說官比幽州太守還大,爲了糧食問題發表了一次演說,剛開始的時候自己還能明白這些廢話廢在哪裡,說的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可是聽着聽着頭皮就開始發麻,再過了半個時辰,一個耳朵聽進去直接就從另一邊出來了,當中的大腦完全發揮不了作用,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馬英頗有自知之明,知道這種屁話的最高境界自己是達不到的,或許這還不是最高境界,不過自己斷斷不想去領教更高的層次是什麼樣子,由此看來,自己註定是沒有做官的天份,因爲如果不能從這一坨一坨的廢話中把握住精髓部分,沒準第二天就得掉了腦袋。但是一個普通的“老爺”的廢話程度,努力一下還是可以達到的,這一次出來他已經很好的進行了這方面的實踐,象對關羽說的話,本來只要說一句“怎麼回事”,但現在說了這麼一大堆,果然很有老爺的威風,老爺的派頭。
關羽一副苦瓜臉,道:“前面不通了,奇怪了,今早上還能走的,怎麼忽然就不通了。”
馬英手捋短鬚,沉吟道:“莫不成,是這裡前日裡下過大雨,山石松垮,泥沙俱下,壓壞了道路,故堵了山路,無法行走?”
關羽搖頭。
“那麼,是這山路的路基不穩,地下有空洞或有暗泉,忽然陷了下去,無法行走?”
搖頭。
“那難道,是有一棵參天大樹被一陣怪風吹倒,更巧橫於路間,擋住了你的去路?”
搖頭。
“再或者,是這裡的地方官有公務要辦,爲了進行某些不宜給你等尋常百姓知道的活動,所以封了道路,暫時禁止通行?”
搖頭。
馬英的好耐心已經快要被磨盡了,被打回原型,恢復了平日裡說話的口氣:“那是土匪把路封了?”
搖頭。
“靠,那爲什麼不能走?”憋了許久的某些詞語終於開始冒了出來。
搖頭。
馬英幾乎要抓狂了,道:“我日你大爺,你脖子抽筋啊,只知道搖頭,到底怎麼回事。”
關羽一副笨笨的樣子,說了一句讓馬英幾乎從馬上摔下去的話:“不知道。”
馬英終於發現面前這個人不可理喻,看他堂堂相貌,還留了堆鬍子,原來是一白癡,由他和自己的例子看來,人的相貌和內在往往是相背離的。如此一想,滿腹的怒氣倒也稍稍平息了一些,畢竟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才智相貌,和這個白癡生氣太犯不着了。
馬英決心不去管關羽,拍馬前行。
關羽推着車跟在馬英後面。
馬英回頭道:“跟着我幹嘛?”
關羽嘿嘿笑:“說不定跟着老爺就過去了。”
馬英已經認定這是一白癡,心想剛纔竟然費了好多心力和這白癡說了那一大堆廢話,真正是浪費之極。是以下定決心,不去睬他,要跟就讓他跟着吧。
行不多久,前面路上有一塊明顯是新豎起來的木牌,上面歪歪斜斜寫着:“此路不通。”
關羽說:“看,不通了吧。”
馬英斜眼看他,道:“你往前去過沒有?”
搖頭。
馬英氣結,二話沒說,一個飛腿把牌子踢飛,道:“蠢貨,這多半是惡作劇。”
前面果然一馬平川,馬英回頭一看,關羽並沒跟來,心中又多罵了幾句蠢貨。人上了年紀,就容易悲天憫人,這馬英仰首望青天,白雲朵朵,口中喃喃自語:“以天下之大,爲何象我這般的英雄豪傑卻是如此之少,唉,當真是寂寞啊。”說到寂寞二字,馬英頓時上了點小情緒,十分地陶醉,手捋着小鬍子,感覺非常之好。還沒等馬英把頭低下來恢復正常姿勢看看路,只聽“撲通”一聲,竟連人帶馬掉進了一個深坑,然後一陣大糞的清香四散飄揚。
其實若不是馬英心中太大意,太陶醉,本不會連人帶馬一併落下,偏生他心中正嘲笑先前那大漢,又在自我期許,感嘆人生,立刻間就讓他知道了什麼叫人生無常,什麼叫花無百日紅。偏生馬英輕功又不過關,等到想有所反應,借力躍出陷井時,已經晚了一步。
這陷井足有兩丈多深,而且是在一塊天然大石中挖就,裡面堆滿了大糞。馬英沒時間感嘆這工程如何浩大,也不管身邊四腳朝天的灰馬,丁子步在大糞裡一站,嚴陣以待。果然是個老江湖。
半輩子走鏢,也算是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馬英明白一個道理:越是兇險的時候,越要冷靜,否則就得完玩。一見自己中了套,旁邊候着的山賊非得立刻扔大石頭甚至標槍一類的東西下來,一個不小心,死無葬生之地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馬英度日如年,丁字步站站倒是不累,可全神戒備很耗精力,敵人卻不出現,最可惡的,是自己身處的環境太過惡劣。馬英想起來句話來——心靜自然涼。以此推之,雖然這裡極臭極髒極惡心,但自己把心定下來,想象自己正於泰山之巔,松林之旁,白雲之間與天下第一高手決戰,山風徐徐,送來陣陣……咳,送來陣陣清新的空氣,對,就是清新的空氣,此情此景,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快意。“哈哈哈哈”,馬英仰天長笑,人生如此,怎可不笑?只是馬英的笑很快就被迫停止了,因爲鼻子上沾的一堆屎受到震動,直接掉到馬英的嘴中。
爲什麼,爲什麼還是沒人來理我,是了,一定是聽到我剛纔的笑聲,太過於驚駭莫明,已經被我嚇跑了,真所謂一笑卻敵也。
人在緊張的時候常常會胡思亂想,馬英雖然腦子裡老是跑題,但絲毫不敢鬆懈,可等了足有半個時辰,上面依然沒有一點動靜。這樣的情況,縱然馬英是老江湖了,此刻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心中不由懷疑,難不成這陷井不是針對自己背上包裹中的十塊白玉而來?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外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馬英心中大罵自己倒黴,居然被人誤傷了,扯開嗓門大喊:有人沒有……沒有……沒有。
聲音在小山中迴響了幾遍,無人理睬。
馬英終於撤了架式,開始想出去的辦法。
馬英看了看這陷阱,四周石壁極是光溜,用手一摸,居然還淋過油,滑滑的,看來是沒法借力爬上去。馬英奮力一躍,卻離頂還有約一尺多的距離,落下時,又濺了滿鼻子滿嘴的大糞。
連着跳了好幾次,都不行,馬英思前想後,又喊了幾聲,再跳了幾次,無奈終於決定減負,把背上那十來斤的大包裹解下,往上面一扔,反正那十塊白玉被棉絮分別裹着,不會摔壞。再運氣,奮力一躍,這回只差一點手就能勾到洞口了。
馬英大是興奮,索性脫了衣褲,只穿一雙鞋和一條短褲,把身上掛着的大糞用手捋掉,把份量減到最輕,再站在已經快被悶死的灰馬上,準備一舉逃出生天。
此時,在上面洞口已經靜坐了好久的關羽正捏着鼻子,用一根樹枝挑開馬英的包裹,取出十塊白玉施施然離開。
片刻之後,一聲悽慘的大叫在山中響起,馬英涵養工夫再好,自我安慰的本領再超凡入勝,這時也已經完全被殘酷的事實擊潰,氣極敗壞地破口大罵,只是到了這時,他還沒有對自己先前的眼光產生懷疑,並不認爲是關羽乾的好事。
“誰,是誰,有種的就給你馬爺滾出來,大戰三百回合……回合……回合!”山中迴音嫋嫋。
七天之後關羽又在山裡碰見氣急敗壞,足足瘦了一圈,從外形看正在向野人進化的馬英馬大鏢頭。
馬英那日一身臭氣出山之後,通過多方打探,由各種的江湖渠道,終於探聽清楚了那個被他以爲是白癡的紅棗大漢的來頭,知道上回就是栽在這個白癡的手上。失了這麼重要的鏢如果不找回來,自己是回不去的,鏢局非關門不可,這幾天馬英對紅棗山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終於在第七天找到了關羽。
其實如果關羽不想讓馬英找着,馬英就是到了完全進化成野人的時候也找不着關羽,只是關羽看自己的地盤上總是有這個不知好歹,腦子壞掉的人晃來晃去,實在是煩,所以現身出來準備好好教訓教訓他。
馬英見到關羽,二話不說,摸出龍紋短刃就向關羽滾去。
馬英這一滾,就知道不好,那麼多年的江湖飯不是白吃的,比自己厲害的高手見得多了,也不是沒贏過實力高出自己一籌兩籌的高手,可往常往地上一滾,對手的氣勢立刻就弱了幾分,而自己雖然在地上滾着,對手的一舉一動卻瞭然於心,獨門滾地龍內功心法運作之下,靠着身體與大地全方位地接觸,同樣站在不遠處大地上敵人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呼一吸都瞭然於胸。
可今天這一滾,對手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更可怕的是,來自大地的感應完全感受不到關羽的氣息,就好象關羽這個人並非是站在大地上,又或者,關羽已與大地化爲一體。
這樣的對手,一旦發起進攻,那一定勢如雷霆莫御。馬英冷汗冒了出來,不敢輕易動手,只是在關羽的周圍不停地滾來滾去。如果不是這次失的鏢太過貴重,遇上這樣的對手,馬英早就溜之大吉,不知滾到什麼地方去了。
關羽負手一站,看着在身邊滾來滾去的馬英,不動如山。
馬英還在滾,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滾到什麼時候,是戰是逃,馬英依然在猶豫。雖然說小命比起錢財來更重要,鏢局倒了可以再來,但,自己就算真的逃,能逃得掉嗎?
關羽終於動了。
他以常人肉眼所不能見的速度做了一系列的動作,真是不動則已,一動驚天,雖然關羽依然站在原地,腳下動也沒動,就已經令得馬英連聲慘叫,如同破了氣的皮球,血流如注。
由於關羽的速度快如閃電,所以我們現在把他剛纔做的一系列動作拆解開來。
首先,探手入懷。
然後,摸出一包東西。
展開,是一大堆長長的鐵釘。
屈指,我彈,我彈,我再彈……
四周的地上頓時佈滿了尖頭向上的大鐵釘。
可是馬英還在滾。
於是,不幸的事件就造成了。
關羽拍了拍手,施施然走開,臨走還踹了正嚎着的馬英一腳,罵道:“真是白癡,打架靠滾的,這回爽了吧。”
關羽有一個很好的習慣,就是常常會到附近的城鎮裡去打探情報,上次就是他打聽到了馬英的作戰方法才特意買了鐵釘帶在身上,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每次他出發去打探情報的時候,總是會推着一車紅棗,佯裝小販作爲僞裝。後來劉備問關羽爲什麼總是推一車紅棗,也不換換品種,搞點香蕉榴蓮芒果什麼的,關羽嘿嘿一笑,反問了一個問題:“你知道我爲什麼在紅棗山種很多紅棗樹嗎?”
劉備張飛齊齊搖頭。
關羽微微一笑,手捋鬚鬚道:“那叫保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