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森杉,怎麼起的這麼早?今天還要加班嗎?”清晨,我走在大街上,街坊老伯聞聲從自家窗戶裡探出頭來,兩眼惺忪的問我。
我攤手,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迴應道:“還不是那沒良心的老闆光剝削人民勞動力。”語畢,又嘀咕了一句,“還不加工資。”
儘管是不出意料的天天加班,薪水也不高,但是該有的都有,該全的也全。總的來說,現在的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人嘛,就得知足常樂。
奔流不息的車輛從馬路上穿過,路旁急速行駛的電動車險險擦過衣角,還有湊夠一撥人就大搖大擺過馬路的吃瓜羣衆。
哎,都習慣了。
每天都像一成不變似的,重複着同樣的事。
或者,的確如此。
……
有調查顯示,人在一生中大概會產生140億至160億多個念頭。
這些念頭中,有超過三分之二的是不切實際的。
控制不住這些念頭,任憑它們在腦中發芽生長的人,有極少數成爲了天才。
而更多是瘋子。
大概自五年前起,我對我身處的世界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剛開始,我覺得自己一定是經受的事業打擊太大,然後出現了一系列瘋狂的想法。爲了把這些瘋狂的想法扼殺在萌芽期以助我將來不會成爲神經病,我決定去找心理醫生諮詢。
隨後我發現這座城市裡他媽的根本沒有心理醫生。
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我的內心有無數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怎麼可能!
哎呦我這暴脾氣就上來了。一邊大罵一邊訂火車票,想要去別的地方看看還有沒有活着的心理醫生。
然後被告知我所居住的城市沒有火車。
我的內心是崩潰的。
爲什麼我生活了整整二十五年的家鄉連一個火車站都沒有,更糟糕的是我還從來沒有發現過呢?
那麼,疑點就來了。
我回想着以前的種種。
也就是從那刻開始起,我真正的意識到了這個世界的不對勁。
十年前。我能記住的最早的事情是發生在十年前。
而超過十年期限的,一概不知。
在那時候,我覺得有人要是跟我說,我是在小時候被現任父母抱養回來的,我也會信。
因爲記憶是一片空白。
像是被篡改過似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個人是無神論者,所以排除掉一切關於鬼神的可能性,能猜測出來一點:
我在十年之前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只是我的懷疑根據的其中一部分。
而另一點,發生在現實中的,便是“重複”。
我說的“重複”當然不是那種每天都是一模一樣的“重複”(那樣的話,我最多三天就能感覺出來異樣),經過五年來的觀察,我發現這種重複是按“年”來算的。
並不是你重複過同樣日期的一整年,而是不同日期的每一年都重複同樣的事。
舉個例子,這相當於上一年你在元宵節碰見了一位老友,這一年你依然會碰見這位老友,下一年也是這位老友,下下年也是……
無論嘗試任何方法去改變這件事發生,結果都會是一樣的:你在每一個元宵節遇到這位老友。
我曾試着在元宵節待在家裡不出去,結果他來登門拜訪;我去了別處躲他,結果他不偏不倚也在那兒;我試圖打電話告訴他,不要來找我,甚至不要出門,但我們仍然會因機緣巧合碰到……
每年都這樣。
而這件事只是千千萬萬個三百六十五天輪迴重複的衆多事情中的一件。
給人的精神壓力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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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真的根據這幾點分析了好久(大概一年吧),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我吳森杉現在所處的世界不是真實的。
我又針對這個結論分析出了自己現在是處於一種什麼樣的境況:
有98%的可能性,我在做夢。不是正常的做夢,是被人爲催眠的。
有點兒類似於一部叫做《盜夢空間》的電影。
我在夢裡過上幾十年,在現實中不過是幾天,甚至幾小時而已。
這樣一來,我在假象世界中度過那麼多年,可現實世界中的軀體還沒有因爲脫水而死去,便解釋得通了。
問題是現在我該怎樣離開這個世界。
用自殘來刺激神經至醒來程度太輕,我陷進夢中太深,起不到作用。
在現實中會不會有人把我叫醒,尚且還是未知數。
看來,只有“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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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遐想中回過神來,街坊老伯已經把頭從窗子外縮了回去。
我攥緊拳頭,暗自下定決心。
成敗在此一舉。
假如,我的猜想是對的,那我就能順利回到真實世界中。但……如果是錯誤的,那我的小命可就玩兒完了。
這可比賭石刺激多了。
真他媽刺激。
這次,是關鍵的時刻!不能臨陣逃脫,不能逃!
“老天爺啊,請保佑我吧!”我第一次誠懇的雙手合十,祈禱。
說完,便縱身一跳,撲進了佈滿車輛的川流不息的街道中。
剎那間,路上的車輛全沒能反應過來我這個突然找死的人的舉動,反應過來的也沒剎住車,向我撞來。
大車小車瞬間填滿了我的視線。
撲街。
我能感覺到有東西狠狠地從我的身上碾壓過去,碾得我渾身發痛,骨頭像是被搓到了一起似的,我甚至都能聽到它們在體內嘎嘣作響。
這次真作死了。
痛,痛,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緩緩睜開眼,面前一片白光。
我,死了嗎?
那麼一秒,我感到自己身輕如燕,就像上了天堂。
可隨即一個樂呵呵的聲音將我又打進了地獄。
“小夥子,沒事幹嘛想不開呢?幸好你命大,搶救過來了。”
是街坊老伯。
我環視四周,雪白的牆壁,潔白的牀單,灰白的儀器。
哦,是在醫院裡。
“沒事的伯伯,我以後會注意的。”
我心亂如麻,隨口答了一句,接着再次緊緊閉上眼,在腦海裡扇了自己幾個大耳光子。
叫你亂猜亂想!差點就玩兒出人命來了!
“哎,年輕人知錯就改便好。你都昏迷一天了,嗓子一定很難受。來,先喝口水。”老伯笑眯眯的捧上一杯水。
還真有點兒渴呢。
“謝了。”我坐起身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然而,當我的目光督到老伯身上的一處時,頓時打了個激靈,整個人清醒起來。我發誓,那一刻是我一生中最清醒的時候。
在老伯的上衣口袋裡,是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
老伯順着我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那把匕首。
氣氛凝固了。
他首先出現變化的是眼神,和藹慈祥的神情全然不見了,眸子裡透出猩紅兇光,猶如兩團鬼火,親和麪孔眨眼間就變得猙獰扭曲,曾經的那個慈祥老伯伯此時更像是一個變態殺人狂。
他的嘴角咧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看來小夥子你眼力不錯嘛。”他桀桀獰笑着掏出匕首,的向我逼近。
“那我就得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把你留在這個世界裡嘍。”
跑!
這是那時坐在病牀上的我的第一個念頭,我也毫不猶豫的去執行了它。
翻身下牀、繞過老伯、打開房門、衝出房間。如行水般流暢的動作使我自己都不由得敬佩自己一把。
離開房間後,我慌忙中,迎面與一個小護士相撞到一起。
她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手中的檔案灑落一地。
“抱,抱歉。”我趕緊幫她將散落的檔案盡數撿起,伸手把她扶起來,口中連連道歉,“剛纔太過匆忙了,沒有看到你,真是對不起!”
“沒事啦。”她撅噘嘴,一副“寶寶委屈但寶寶不說”的樣子。
我尷尬的撓撓頭,完全把危險的老伯拋在了腦後。
她忽然擡起頭來直視着我。水靈靈的大眼睛閃呀閃,加上一張精緻又白淨的臉,莫名的深情,硬是看得我一個大老爺們臉頰微紅。
但是她接下來說的話可就沒有她的表面好。
“哥哥,這世界這麼美麗,你幹嘛非得離開呢?”她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又向我湊近些,勾住我的肩膀。
粉脣微啓,吐出一句句輕柔的話來:“就留在這兒吧,就待在這兒吧。”
說着從身上摸出一把精巧的手術刀,狠狠地捅我。
我下意識的推開她,辯解道:“你這樣做,就算我不想,從世界上離開,也得掛啊……”
奇怪的是,這次我並沒有感到任何疼痛,但被人用刀捅的感覺終究不怎麼樣。
我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幾步,拔出刀來。沒有血。我在被捅的部位試探的摸了摸,怪了,也沒有傷口。
剛纔那一刀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
像是……幻覺。
“哥哥,你就留在這兒吧……在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的……”小護士癱坐在地上,卻仍然兩眼放光,勸說着我。
幻覺!對!都是幻覺!
我手握手術刀,一腳把小護士踹開,又迅速把從屋內出來的老伯弄死(他也沒流血),往醫院外衝去。
必須得找到一種可以直接中斷這夢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