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認爲‘生死’是什麼?”絲維卡率先問我。
“人的一生中必然去歷經的兩件事吧。”我想了想,回答道,“無法逃避的。”
二
她爲我舉了一個不算是例子的例子,或是問題:如果把一個人的一生寫成一本書,然後讓你把那本書最大可能性的縮寫,你會如何縮寫?
我告訴她,先把那本書裡的重要劇情一一找出,排列,最後在書的開端和結尾加上“生”和“死”。那個人的一生也就這麼被總結下來了。
她卻直搖頭:“不對。還不是最短。若是縮到最簡練,就只剩下‘生死’了。”
“怎麼會?”
她反問我:“人一輩子的所有事,是不是都發生在出生後?”
我點頭。
“你要是理解,那就好解釋多了。”她對我俏皮一笑,“在一個人還活着的時候做的事,全部都可以包括在‘生’裡。因爲生,即是命,是你活在這世上的根本所在。沒有了‘生’,你什麼也做不了。你所做過,又亦是經歷過的一切事無論輕重,都是建立在‘生’這個字眼上的。把書裡的重要劇情縮減,再縮減無數倍,來源就是在於書的主角的‘生’。”
“你曾活在這世上,是你這輩子最重要的事。”
我被她說得暈頭轉向,定了定神,回道:“那‘死’呢?”
“‘死’跟‘生’比起來好懂多了。”她挺愉快地說道,“‘死’就是那本書的結尾,任何書都是要有一個結尾的。”
“我不管世上究竟有沒有靈魂,畢竟到目前爲止來說,沒有人能夠真正說清並解釋人若有靈魂,死後會發生些什麼,也沒有書面記載。所以死後的事不歸在書裡。沒人知道真相,我也是。”
“很哲理。”我暗暗努力想把她說的話都記在腦子裡,卻發現自己幾乎理不清頭緒。
“絲維卡,那這些事和你希望當海星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她眨眨眼,“很多人都懼怕死亡,不是嗎?”
“我記得幾年前,我的小狗活生生的被迎面而來的一輛橫衝直撞的大貨車軋死了,就在我眼前。當時到處都是血,它的內臟也流了一地。聽我說,你不會想去看到那個畫面的。”她像是自嘲般的挑了挑嘴角,“它躺在冰冷的路面上看着我,滿臉驚愕,不瞑目。”
“我也是從那時起有了當海星的念頭的。”
“其實,人們懼怕的並不只是單純的死亡,而是某種特殊意義上的。像,非正常死亡,也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因意外事故突發而造成的傷亡。還未衰老,陽壽未盡,人卻先死,懼由此來。你見過那些古稀老人在臨死前說他自己害怕死亡的嗎?肯定沒有,他知道自己這輩子已經過到頭了,也無憾了。就算有,也只能留到下輩子。”
“人每天的意外死亡率是很高的,死神無處不在。人要是真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蒙被子被悶死,嚥唾沫都能被嗆着。指不定你哪天就不明不白的命喪黃泉了。”她看向我。
這倒是真的。我示意她繼續往下講。
“相比來講,海星就幸運多了。像,自我再生能夠讓它再長出完整的身體來,有時候被切下的肢體都還可能長成另一個本體。無死角全方位視野,能夠同時觀察到來自各個方向的信息,及時掌握周邊情況。這兩點就已經對它的生存起到了很大的幫助了,況且它們的天敵也不多。跟我們人類處處是危險的生活來比較,‘壽終正寢’對它們來說,並不是難事。”
“人也有保護自己人權的措施啊,”我乘機抓住漏洞,對她循循善誘道,“雖然我不大懂法律,但那些傷害他人的人也會得到相應的懲罰的。而且在你受到傷害後,人身保險也會對你和你的家人做出相應的補償。”
“懲罰殺人的人又有什麼用?能一命換一命嗎?他死了你能再活過來嗎?”她一副很不贊同我的說法的樣子,“補償能頂個毛用?你還是死了,錢也成身外之物了,想花卻花不了。也沒法子在閻王那兒給你贖回幾年陽壽。”
“懲罰罪犯和金錢補償只會給那些活着的人一個安慰,死的人還是一個無所有的受害者。”
我張了張口,但不知如何反駁。只得在心底默默記下了她的可能性病症,被害妄想症。繼續聽她往下講。等來的卻是她對今天談話的總結與結束語。
“我說的對你來講可能有點難理解,我語速是有點快,你慢慢理一下思路。”她衝我淡淡一笑,“今天所談的‘生死’一論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