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爸爸一回到家,就受到了老米同志劈頭蓋臉的一通斥責。
她陰陽怪氣道,“你不是去要二胡麼?二胡呢?”
“咳,他說過幾天還有一場演出,先借着……”
“編那!”她站起身來,走到書房裡,拎出二胡盒子,摔在他眼前的茶几上,“我看你還怎麼編?”
“啊?”
他心裡早就慌了神。
一出門就看女心切,他根本就沒來得及向老朋友通氣,那位老朋友的老婆,可巧和蘇媽媽是一見如故的老閨蜜。
老閨蜜夫婦早就悄悄計算了他們大概什麼時候能旅遊回來。蘇媽媽一接到老閨蜜的電話,只想着讓人家過來取些南方特產,至於二胡的事,她根本沒掛在心上。
老閨蜜夫婦倆登門拜訪,拎着那把高級二胡一進門,蘇媽媽才恍然大悟,心裡暗罵老公是天底下的頭號大騙子。表面還要裝作渾然不知的樣子,一臉驚喜地接過二胡,又給他們裝了很大一袋子南方特產,聊了會天,喝了會茶水,才送走那兩位老友。
蘇爸爸靠在沙發上,像只鬆懈的氣球。蘇媽媽看了他一眼,心裡忽然一沉,低聲問道,“你剛纔幹什麼去了?”
“老米呀,我說了,你可得挺住呀!”
“是你怎麼了麼?!”她緊張兮兮地看着自己的老公。
“不是。”
“哦。”她鬆了口氣,換了副略微放鬆的口吻道,“那是誰呀?”
“你女兒。”
“小米?她怎麼了?”蘇媽媽邊說着,邊急忙把正在看到電視機關掉。
“住院了。”
“嗯?又像上次一樣,瞞着我們?又是胃病?”
“老米,你不行就先吃兩片降壓藥,我怕我一說完,你就……”
“啊?”她忽然覺得自己眼前暈眩不已,蘇爸爸扶助她,道,“你靠着我,我再和你說。”
蘇媽媽照做。
“小米,她,意外受傷,現在昏迷,還沒醒。”
“啊?”她瞬時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地從額頭滲出,凝結成一片水光。她用手扶住額頭,不停地擦拭汗珠。
“她現在,在哪?我們馬上就去。”
她邊說着,就要站起來,忽然她愣住,轉過頭看着蘇爸爸,“你下午就是去看她了?”
他沉重地點了點頭。
“小米——”她用紙巾蹭了蹭鼻子,吃了兩片降壓藥,才覺得胸口終於喘上了一口鮮活的空氣。
她簡單地穿好了一件外套,就拉着老公,一同出了門。
雷震歪着頭,看着蘇米。冰姨過來給她擦拭過身體。他伸手,冰姨一愣,將那擰乾的溫熱的毛巾遞給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軀體,那麼柔軟,溫熱的皮膚,讓人心馳神往的每一寸領地,如今卻已經荒蕪了。
冰姨看他細緻的動作,不禁讚許地笑了笑。他不經意間,迎上了她的目光,也靦腆地笑了笑,像極了一個十幾歲的青澀少年。
擦拭過之後,她似乎舒服了很多,嘴角好像還掛着一絲笑容。
他記起前一天,她眼角滴落一顆淚珠,這意味着,她應該是在漸漸恢復知覺?
他正想着,門鎖忽然被人在外面擰出金屬撞擊的聲音,卻因爲已經鎖了門,而焦急地不斷擰着。
吳大叔警覺地站起身,打開門鎖,將門打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一對中老年夫婦面色凝重而焦急地站在門口,見到這麼一位胡茬不理,頭髮蓬亂的老弟,瞬間有點不知所措,以爲走錯了地方。
蘇爸爸擡眼看了看病房的房間號,確定沒錯。於是十分客氣卻很疑惑地問道,“這間病房的病人,是不是一個叫蘇米的女孩?”
吳大叔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認真地看了他們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嗯。”
“你們二位是?”
“我們是她的父母!”蘇爸爸底氣十足地回覆道。
“請進!”吳大叔客氣地將門打開,站立在門口。他們兩人豁然走了進去。
雷震轉過來,看見他們,忙站起身,朝他們神情威嚴地點了點頭。
一切,都十分平靜、祥和。
冰姨站在一處,看了看下午剛來過的蘇爸爸,頷首點了點頭。他也回了她一個客氣的眼神。
蘇媽媽終於見到了躺在牀上的女兒,一腔悲痛油然而生,她幾乎是撲奔過去的。
雷震冷眼看着這個舉止十分隨性的母親,微微皺了皺眉頭,擡手將她攔住,另一隻手朝沙發處示意了一下,“您請坐!”
她剛要哭出來,卻被他冷靜而剋制的舉止唬了一下,愣住了,“嗯?”
“她需要好好的休息。”
“她這個樣子,不是在‘好好休息’嗎?”她反駁了一句。
“當然不是。”他冷冷地說着,“她雖然昏迷,但是我相信,她的耳朵是清醒的。你這樣叫嚷,她聽到了,只會更難過!”
蘇爸爸眉頭一動,忙上前拉住老婆的手,不露聲色道,“我們到那邊坐。”
雷震走到他們對面的沙發上,欠身坐了下來。蘇媽媽一看這架勢,分明是要和他們談判的。蘇爸爸沒有告訴她關於那張鉅額支票的事,所以面對這個局面,他心裡多少有點數,只想着,一會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個自以爲是紈絝子弟。倒也做得格外有底氣。
他清了清嗓子,擺明已經做好了談判的準備。冰姨端來兩杯茶,客氣地放在他們夫妻二人的面前。
雷震低頭故作沉思了數秒,才頓了頓,對他們二位道,“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夫妻二人眉目一動,互相對望了一下,忙神色嚴肅地轉向他,看着他要怎麼解釋。
“她是因爲流產,才做的這個手術。”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什麼?”蘇媽媽再次激動起來,忙轉向蘇爸爸道,“你不是說,她是意外受傷嗎?”
“我怕你怪罪起孩子,向你隱瞞懷孕的事。”蘇爸爸對她低聲耳語道。
“盛飛呢?”她忽然想起了這個人,“小米出了這樣的事,他竟然跟沒事兒人一樣!”
“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雷震冷靜地說着。
“那是……?”蘇媽媽疑惑而迷茫地看着眼前這個面部毫無感情色彩的年輕人。
蘇爸爸似乎已經猜出了答案,只是默而不答。
他忽然嘴角淺笑,“這件事,和我有關。不過,我和你們一樣,也被她隱瞞了懷孕這件事。”
“一定是你欺負她,讓她……難以啓齒!”蘇媽媽激動地按着額頭,她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暈過去了。
“所以,你要拿錢,堵住我們的嘴!對嗎?”蘇爸爸氣急敗壞地追了一句。
“拿錢?”蘇媽媽轉過去看了自己的老公一眼。
“他下午託那個鐘點工,遞給我一張鉅額支票。你當我們是賣女兒嗎?還是,你做了對不起我女兒的事,要堵住我們全家人的嘴麼?”
“不要臉!”蘇媽媽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雷震輕輕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輕聲道,“岳父、岳母,也許我做了讓她誤會的事,但我何曾讓你們賣女兒了?”
“岳父,岳母?!”
夫妻倆驚得不知所措,“一派胡言!”
“我們確實已經結婚了!”他篤定地望着他們。
“我不同意你們結婚!”蘇媽媽斬釘截鐵地朝上甩了一下胳膊!
“對!我們多少錢也不會賣女兒!”蘇爸爸一氣之下,也說出意氣用事的話。
他看着兩個頑固的父母,冷笑道,“無論你們同意不同意,她都已經是我雷震的妻子了。”
“你破壞了蘇米和盛飛的婚姻!你們這種有錢人,我見得多了!把女孩的肚子搞大了,就跑了,就算沒跑,也是因爲社會輿論的譴責,被迫結婚,然後不出幾天,再草草離婚,對婚姻,簡直如同兒戲……”蘇媽媽有理有據地痛斥着。
“我沒有破壞任何人的婚姻。”他低沉地說道,“也請您不要褻瀆我和蘇米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