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慧看唐雲馨哭得實在是厲害，她伸手順她的背：“你不要哭啦。馨馨，別哭啦。對不起啦，我也不是故意要戳你的痛處的，只是真的很氣憤啊。憑什麼啊，不是認你當妹妹嗎？不是說了要當成親生妹妹一樣來照顧嗎？有哥哥這樣對親生妹妹的嗎？”
“嗚嗚……”唐雲馨哭得更大聲了。
慧慧實在是覺得心疼，又有些無奈地說道：“好啦好啦，我不說了，行了吧，唉唉，真是的。真是氣憤！”
“嗚嗚……”唐雲馨又哭。
慧慧實在是招架不住，立即妥協道：“行了行了，不要哭了，我絕不再說多一個字，好吧？”
唐雲馨這才抽抽噎噎，情緒稍微好了那麼一丁點。
蔣乙黛一直站在那裡看着，生怕唐雲馨出什麼事。看着兩個女孩抱在一起哭，她鬆了一口氣。
傷心難過的時候，就是要哭出來纔好。憋着，遲早憋出事來。這樣釋放了，應該就不會再想自殺的事情了。
想到此，她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對秦天楠道：“你在這裡聽着點動靜，我上個洗手間。”
“哦哦。”秦天楠立即應下。他在蔣乙黛面前，總是特別順從。
蔣乙黛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慧慧一直留在醫院裡陪着唐雲馨。
唐雲馨一整晚都沒有心情睡覺，惦記着爸爸的事情，她掀開被子下牀，要往病房外走。
慧慧猛地驚醒，立即驚叫起來：“馨馨，你要去哪裡？”
門口，秦天楠也一下子從椅子裡彈了起來，警覺地看着病房方向。
病房的門，一下子打開，唐雲馨拉開門就要往外走。
“馨馨啊，你要去哪裡啊？”慧慧急着問。
秦天楠想着白天的時候，乙黛說的怕唐雲馨自殺，他嚇得魂都要沒了，立即追上去。
聽到唐雲馨與慧慧說道：“反正也睡不着，我想去看看爸爸。”
這大半夜的要去太平間看死人，秦琦楠感覺背後的涼意嗖嗖的。
可是，人家女生都要去，他能不去嗎？
然後，便去了太平間。
本來進不去的，看唐雲馨那傷心難過的樣子，秦天楠只好去協調好。
唐雲馨進去以後，越發傷心了。
淚水跟不要錢似的，嘩啦啦地往下淌，並且，沒有一點聲音。她蒼白着臉，兩行淚水嘩啦啦地淌……
秦天楠看着心頭髮緊。
其實，這麼多年，除了蔣乙黛的眼淚他會在乎以外，不管是誰哭，他都不會有一點感覺。但七年來，也就見過蔣乙黛哭過一次，那個女人，就是個金剛。
唐雲馨哭得格外傷心，一句話都不說。
秦天楠默默地站在兩米以外，像個守護神。
慧慧握着唐雲馨的手，也不勸，等她哭得實在是差不多了。她纔開口道：“好了，馨馨，節哀順變吧！”
“哇……”唐雲馨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伏在慧慧的肩上，好傷心地細數過往。
“我真的不知道爸爸會這樣倉促地離我而去。爲什麼一點徵兆都沒有呢？我真的好後悔啊！”
慧慧拍着唐雲馨的背，勸着：“馨馨，別哭，你沒有做錯什麼，不要自責。”
“不，是我錯了。爸爸上一次就心臟病突發過一次了，我沒有重視。要是我重視了，也許，爸爸就不會離我而去了。嗚嗚……”
慧慧眉頭不由地皺起來：“上次心臟病發？”
唐雲馨哽咽起來，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她特別難過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誰去告訴爸爸，說我不是在做外教，而是在給老外當情婦。爸爸一聽，就急出心髒病了。可是，這件事情，我已經給爸爸解釋清楚了。這一次，我甚至都來不及問問爸爸，到底是誰刺激了他？嗚嗚……”
慧慧眸子裡滑過一抹幽光，她咬牙猜測道：“你說，是不是夏千尋？”
“別瞎說，夏千尋不是那樣的人！”秦天楠聽到慧慧的話，頓時對這個女人沒有一點好印象，他有點忍無可忍地打斷慧慧的猜測。
他和夏千尋，那是戰友好嗎？真是的，夏千尋那是多聰明多仗義的一個人啊！
慧慧被秦天楠反駁，瞪了秦天楠一眼，不滿道：“你誰啊？”
唐雲馨拉住慧慧，說道：“他是我哥哥的兄弟。”
慧慧又翻了個白眼：“又是一個被心機婊矇蔽的傻缺。”
“你罵誰？”秦天楠被罵，不樂意了。這世上，他只心甘情願被乙黛一個人罵，別的女人，有什麼資格罵他？
唐雲馨眼看秦天楠要發怒了，蒼白着臉說道：“這裡是太平間，拜託你們，給死者一個清靜好嗎？”
她真的是沒有力氣了，好累，一身都是軟的。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飯沒有睡覺了。她完全沒有食慾，沒有睡意。
秦天楠看唐雲馨臉色蒼白得跟死人一樣的，也就不再與這個叫慧慧的女人計較。
慧慧也是狠狠地瞪了秦天楠一眼，才作罷。
瞪完以後，她對唐雲馨道：“馨馨，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吧。來，與爸爸道個別，然後我扶你去睡覺。你真的該休息了，要不然，會垮的。再有，明天不是還有很多的儀式要走嗎？你要打起精神來。死者已逝，生者還得繼續活下去，不管生活有多麼艱辛，我們都還得活下去，不是嗎？”
“嗯。”唐雲馨應聲，她的鼻音好重，兩隻眼睛早已經腫得跟燈籠似的了。
她深深地再看了一眼父親的屍體，轉頭離去，步子走得急，卻又是那樣踉蹌。
慧慧急着追上去，秦天楠也跟了上去。他低嘆了一聲，唐雲馨真的讓人心疼，挺堅強的。
只是那個叫慧慧的女人，不是個好東西，總這麼抹黑夏千尋做什麼？有病！
次日。
唐春生被送往火葬場。
慧慧扶着沒有一點精氣神的唐雲馨上了車。
韓禹彬、司琰幾個人都來了，石磊也來了。
慧慧看到石磊，驚訝了一下：“你怎麼來這裡了啊？”
“嗯，柯爵讓我來弔唁！”石磊淡然地答道。答完以後，他擰了擰眉，“你又是作什麼來這裡？”
慧慧翻了個白眼道：“雲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嘛。”
慧慧的語氣裡，有一丁點不易察覺的撒嬌的味道。
“嗯。”石磊點點頭。
很快。
唐春生便要進行火化。
火葬場裡，殯葬隊的已經就位，一個個的，莊嚴肅目，身着黑衣，胸口佩戴一朵象徵着聖潔象徵着死亡象徵着去往天堂的白花。
他們排成兩排。
花圈，陸陸續續地被送到，每擺上一個花圈，兩排身着黑衣的人，都會恭敬地行禮，算是答謝。
唐雲馨沒有精力去管那些花圈，被慧慧扶着走進了火化間。
只等待了十幾分鐘的時間，爸爸屍體，便被人擡了過來。
看到那一具冰冷的屍體，看着爸爸那安詳的容顏，想着爸爸生前沒有享過一天福，想着爸爸前一次心臟病發的時候，把她囑託給爵哥哥照顧……
她心疼得無以復加。
其實，爸爸那一次，就已經感覺到身體不行了，是嗎？可是，她卻遲鈍得沒有發現。
是她的錯啊，她沒有勸住爸爸一直住院。
爸爸第二天就回到崗位上上班去了，還堅持說一點也不累，說他的工作好輕鬆。
其實，兩次心臟病發的時間，不過是隔了三天的時間而已。
她真的接受不了，這種天人永隔。
你明明可以看着那個人，他卻永遠都不會說話，他離開你了，然後，很快就要變成一堆骨灰。
工作人員來將爸爸推進火化爐裡去。
爸爸的屍體，就被裝在一個鐵盒子裡，鐵盒子，就要推進去了。
唐雲馨一下子崩潰了，猛地撲上去，一把抱住爸爸的屍體。
工作人員大概是見多了這樣的場景，並沒有慌亂，甚至於，沒有流露出特別的情緒來，只是淡定地勸道：“姑娘，放手吧，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珍惜自己！”
說完，便要把唐雲馨拉開。
唐雲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情緒失控，死死的抱住爸爸的屍體，怎麼都不肯撒手。
工作人員無奈地嘆息着，卻還是把她拉開。
慧慧受不了，心疼得不行，大小姐脾氣犯了：“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還有點人情味嗎？人家都已經這樣了，多抱一下不行嗎？”
工作人員特別無奈地看着慧慧。
一個工作人員說道：“這位小姐，不是我們不講人情。這是我們的工作，後面還有很多人排隊呢。我們理解每個人失去親人的那種痛苦，可是，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嗎？你既然是她的親人或朋友，就好好勸勸她吧。不管怎麼樣，人死不能復生的。”
聽到這句人死不能復生，唐雲馨哭得全身抽搐起來。
她的手，像鉗子一樣，一隻手死死地扣住爸爸的手，另一隻手，死死地摳住鐵盒的邊沿。
工作人員來扳她的手，她尖叫起來：“啊啊啊——走開，你們都走開啊，走開啊……”
都是她的錯，要不是她讓爸爸來帝都，爸爸就不會死。爸爸也許還在辛苦地給人送水，也許還在辛苦地在工地上攪拌着砼，或者挑着灰漿，可是即使辛苦，至少還活着。她回去的時候，可以笑着向爸爸撒嬌，可以告訴爸爸她在校園裡發生的各種趣事，告訴爸爸，她又學到了好多東西……
爸爸沒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她腸子都要悔青了，可是爸爸卻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