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他長大了一些,後來夏千尋來家裡住了。
家裡有了一個小小的女孩,他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來照顧着。很喜歡她啊,小女孩粉粉嫩嫩的,可愛得不得了。
他,漸漸地長大。
十三四歲,開始漸漸地懂事,知道媽媽因爲窮而離開了這個家。他恨媽媽!
爸爸告訴他,必須努力讀書,長大做一個有出息的男人,這樣,女人才不會離開。
他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他依然很喜歡夏千尋,夏千尋就跟一條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後,瑜衡哥長瑜衡哥短地叫着,叫得他春心蕩漾。
十六歲,他又懂事了好多,爸爸告訴他,曾經,媽媽也甜甜地叫爸爸毅哥哥。
他覺得哪裡怪怪的,說不上來的怪。
他還是恨媽媽,恨媽媽絕情。僅僅因爲男人一時的落迫就離開,這根本就不是真愛。
十六歲,他懵懂地知道,什麼是愛情。就是男生與女生之間的互相愛慕與喜歡。
他也收到了很多來自於女同學的情書。他不屑一顧,他喜歡夏千尋。
但是爸爸告訴他,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樣的,都會變。他們不會喜歡沒有出息的男人,他們瞧不起沒有出息的男人。他們只愛錢,只愛權。
於是,他努力成長。
他十八歲,爸爸告訴他,夏仁河入獄的時候,留給夏千尋49%的股權。在她二十週歲以後領證結婚,可以繼承。
於是,他對夏千尋曾經的所有純良心思,都在那一刻發生了改變。
他想要的,不再是夏千尋,而是夏千尋手裡的股權。
他長大了,夏千尋,也在長大。
夏千尋還是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叫瑜衡哥,而他,反感這樣的稱呼。
他認爲,這是女人討好男人的伎倆。爸爸說得對,越是心不定的女人,越是不能獨立自主的女人,纔會對着一個男人哥哥長哥哥短地喊。
因爲母親的離去,他有了心理陰影,他偏激地開始討厭夏千尋,反感夏千尋對他的稱呼。
之後遇到蘇夢綺。
那時候,夏千尋不過十七歲,蘇夢綺已經二十一,蘇夢綺那一年正好大學畢業,出任蘇氏集團創意總監。
剛剛大學畢業的人,滿滿都是初入職責時的鋒芒。
他欣賞蘇夢綺的獨立,那是在夏千尋身上看不到的。
他自以爲愛上了蘇夢綺,開始對她展開追求,加上有爸爸的支持,他們很快便在一起了。
他越發討厭夏千尋,有意避開夏千尋。
之後,想着自己滿心都在想着謀算夏千尋的股份,他在再見到她那雙清澈的大眼裡,不敢直視,不時地會覺得內疚。
就這樣,在各種複雜的情緒影響下,時光,它沒有眷顧任何人。它悄然地溜走。在他不經意間,夏千尋已經長大,已經成長爲那個優秀的,能與日月爭輝的女孩。
而他鐘瑜衡,錯過了。
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了呢?
夏千尋嫁給了別人,蘇家,現在要和他解除婚約,蘇夢綺哭着對他說:瑜衡,我真的好愛你,可是瑜衡,我們沒有婚禮了,我們離婚吧。
呵,愛他,口口聲聲說真的好愛他,卻要跟他離婚。
離婚離就是了,他鐘瑜衡在乎?
既然要離婚,卻又作什麼一副要死要活,好似離開他就活不了的神情?
女人,虛僞!
爸說的對,一切,都只是因爲錢權。
要是鍾家夠有錢有權,要是他鐘瑜衡夠本事,今天,爸爸就不會淪爲階下之囚。
要是鍾家夠有錢有權,蘇夢綺就不會提出要離婚。
往事歷歷在目。
似乎,他鐘瑜衡二十多年的人生裡,唯一真正用心對他好的人,就只有爸爸一人而已。
不管是在他生病住院沒有胃口時,還是在他站在領獎臺上時。
對他好的,用心愛他,心疼他生病,在他領獎時,真誠地鼓勵,覺得驕傲,幸福地給他掌聲的。都只是爸爸而已。
他眸光再深了深,咬牙道:“爸,我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的。”
鍾峰毅搖頭:“瑜衡,沒用的。袁新平死了,死無對證,他是主犯,我是從犯。但現在案子定性,把我和他同時定義爲主謀,定義爲我與他合謀,施嚴凱、文軍是從犯。已經判決了,上面有柯爵這樣的人物壓着,瑜衡,我們沒有機會翻案的。你不要再白費力氣。記住爸的話,這世上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子,你必須要有權有錢,女人才會願意守着你,纔會甘於寂寞。”
“爸,我明白了。”鍾瑜衡再咬了咬牙。
一直覺得蘇夢綺這輩子死他手裡了,愛他愛得死去活來,非他不可。可是,鍾家遭遇了變故,第一個出來落井下石的竟是蘇夢綺。
昨天晚上來在他懷裡拱來拱去,各種浪蕩,各種索求,今天就跟他說離婚。呵呵……
“嗯,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看我了。”鍾峰毅揚手讓鍾瑜衡離開。
“爸,您多保重,等我!”鍾瑜衡紅了眼眶,心痛。
他攥緊拳頭,默默發誓,他一定會救爸爸出去。也一定會讓自己足夠強大。
夏宅。
錦姨與柯爵在書房裡。二人從進入書房的那一瞬,神色便凝重起來。
錦姨義憤填膺:“語瀟也是鍾峰毅這個老雜種害死的對不對?”
柯爵搖頭:“不是。”
“那是袁新平?”錦姨眸子裡迸出怒火。
柯爵仍然搖頭:“不是。”
“那是誰?”錦姨難以置信。
柯爵眸光深邃似海:“這件案子,有些複雜。事隔多年,有些線索已經斷了。但是,石磊這邊的證據完全可以排除袁新平與鍾峰毅殺害我岳母。”
“除了他們,還會有誰?”錦姨不信。
柯爵道:“這件事情,我們會繼續調查。”
石磊那邊的調查結果顯示,岳母的死,與袁新平和鍾峰毅無關。只是有人,混水摸魚,害死岳母,試圖把這個事情栽贓到袁新平鍾峰毅的身上。只是,目前石磊也沒有查到對方到底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殺害岳母的目的?
“好,一定要還語瀟清白。”錦姨咬牙,攥拳,恨自己無能,這麼多年都沒有找到害死語瀟的兇手,更沒有辦法替語瀟報仇。
“會的。真相,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柯爵幽幽地說道。
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永遠地埋藏下去。也許,岳母的死,會和她的身世有關。
這是他個人的猜測。
林家人來吃飯的那天,林老說,當年林語瀟的父母把她託付給林家的時候,是給了一些錢的。然後林家購買了礦山。
在那個時候,能給得起買礦山的錢,這樣的家庭,應當不會拮据纔對。
不拮据,就不必擔心養不起女兒。
養得起卻又要拋棄。拋棄卻又給對方很多錢,這種矛盾說明什麼?
說明他們並不是有心要拋棄,分明是捨不得的,希望林家能夠善待女兒,所以纔給了不少錢。
既然捨不得,又爲什麼不自己養呢?
這個問題,引人深思。
柯爵眸光閃爍了一下,暫時把這件事情放到一旁。現在已經讓司琰那邊派出大量的人力無力在着手調查了,石磊那邊,也在出動警力調查,明案兩條路,都在同時進行着。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岳母的身世以及死因,都會真相大白。
他看一眼錦姨臉上的疤痕,說道:“錦姨,您這邊,多配合醫生。”
他知道錦姨是夏千尋的奶孃,二人情同真正的母女。錦姨燒傷,夏千尋很難過,看到錦姨身上的傷,看到錦姨的聲帶受損,她會心痛。
所以,他給錦姨找最好的大夫醫治,力求讓錦姨恢復如初。
錦姨當然知道柯爵的心思,他都是爲了千尋。對於這一點,她很欣慰。
她受傷了這麼多年,一直不能說話,一直頂着一身的猙獰疤痕過日子,她已經習慣了。對自己能夠恢復如初,並沒有任何期待。但是,爲了千尋心裡舒服一點,受再多的苦,她也心甘情願。
她聲帶其實已經做過兩次修復手術了。
臉上的疤痕,也做過了兩次大手術。
當時,是從大腿上切的皮,植到臉上。
等到大腿上的肉長好了以後,又得再進行植皮,如此反覆幾次,她臉上的疤痕明顯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點點頭,她說道:“我會配合醫生的。”
說完,走出書房。
現在仁河的案子結了,總算清清白白了。
語瀟的死因,她完全沒有能力查到,那就交給柯爵好了。她接下來,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的。
“錦姨,謝謝您這麼多年,一直替夏夏守着夏宅。”身後,突然傳來柯爵的聲音。
錦姨嚇了一跳,她轉頭,震驚地看着柯爵,對上柯爵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眸。
她嘴巴嚅動了一下:“你,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柯爵勾脣一笑,笑得明爽,卻又多少透着一點邪氣。
柯爵邪笑着繼續說道:“買下宅子,卻從來沒有改變宅子的任何構造。所有的一切,這些年只是做了翻新。除了錦姨,這世上沒有人會做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