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明明是我提出的分手，而他卻在我們分開之後陷入自責。他怪自己沒有在意我的感受，他怪自己沒有好好照顧我，他怪自己沒有陪在我身邊……可是我一點兒也不怪他。那就是太在意我的感受，纔會讓自己那麼累，那麼搖擺不定，他就是太在意我的感受，他纔會違背自己的真心，他就是太在意我的感受，纔會差點兒讓自己的幸福溜走。”
“我其實一點兒也不怪他，當然，我也不怪他愛的那個女生。是我，沒有在他最寂寞、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陪着他，當他一個人，住在那個小房間裡時，當他在冬天凍到睡不着時，當他每天都吃泡麪吃到胃難受時，陪伴他，照顧他，安慰他的那個人不是我。”
“那個女生，她真的很好。她友善、真誠、貼心，就連我一個女人，在見到她的時候，都會被她身上的那種氣質所吸引。我想，她一定是你們男人最喜歡的那種類型，體貼、寬容、和善。”
“我知道唐西城覺得愧對於我，所以即使他已經變了心，即使他已經愛上了別人，他依舊不知道要怎麼和我了斷。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他太重感情了。”
“所以，只能讓我成爲那個提分手的罪人，只有這樣，唐西城纔不會那麼難過，只有這樣，他才能放心地和那個女生在一起，他才能放開過去的一切，用全力去追求他未來的幸福。”
“我想，我們兩個，註定不能在一起。我想，我們兩個，只是陪伴對方、並且和對方一起成長的那一個人，當我們真正脫離了幼稚，真正走向成熟的時候，會有更好的人等着我們。”
“所以，我真的很感謝他，他讓我變成了今天的我，他讓我成爲熱愛工作的人，他讓我成爲知道爲他人着想的人，他讓我成爲比以往的我都要更好的我。他也成長了，從以前那個只會耍嘴皮子、做什麼都大大咧咧的大男生，變成今天這個，懂得爲他人擔心，懂得爲他人付出，懂得什麼是責任的男人。”
“曾經，我們還是毛毛蟲的時候，就一直相互依靠。如今，我們破繭成蝶，那麼我們就應該用上天賜予我們的翅膀，飛翔遠方，去尋找那一份沒有對方的幸福。”
白素笑了笑，然後喝了一口啤酒，“說完了，你喜歡聽嗎？”
宋智看着白素，那樣的笑容，是他第一次在白素的臉上看到。那種笑容，想必所有的男人都對之都沒有抵抗力吧，看着讓人痛心，讓人心生憐憫。
“怎麼？是不喜歡聽我這樣說？還是不喜歡故事的發展？還是不喜歡故事的結局？你不是說，只要我想說，你就會是最佳聽衆嗎？現在我說完了，你怎麼不願意評價一下呢？”白素收回自己的目光，轉臉看向別處，又喝了一口啤酒，嚥下去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就那麼一瞬間，幅度也很小，但是細心的宋智還是發現了。
“是不是喝太多胃不舒服了？”宋智伸出手，奪過白素手中的啤酒，“女孩子，別喝那麼多酒，對身體不好。”
“你知道，爲什麼在飯桌上，當我我緊張、難過、心裡有事的時候，會一直盯着桌上的玻璃杯子或是易拉罐、啤酒瓶之類的東西嗎？”白素盯着桌上那一堆已經空了的易拉罐，似乎並不是很關心，宋智對於自己這段失敗的感情有什麼看法，見宋智不願意說，她也沒有刻意去逼他，而是換了一個話題。
宋智的目光也隨着白素的目光看去，桌上那一堆沒了啤酒的易拉罐，有些被白素捏得變形，有些還保持着原樣，靜靜地放在靠牆的地方。
“和他有關？”
白素笑着點了點頭，“我是不是特別矯情？就連這麼不容易讓人察覺的小習慣，都是因爲他而養成的。我記得，我第一次和他正式見面，是因爲倬倬和大陸要把宿舍的人介紹給對方，然後就去了小吃街。那晚我走過去的時候，他一直盯着他的杯子，直到大陸叫他他才站起來和我打招呼。那個時候我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我是真的覺得，緊張到有些害羞的他，真的好可愛，那時就是一個小男孩，只是光線太暗，不知道，他有沒有臉紅。”
宋智看着白素，笑着說着這件事，似乎她和唐西城並沒有分開一樣，似乎，她只是在和一個朋友，聊起自己愛情的開始，說着那些，讓情竇初開的人害羞、讓成熟的人羨慕的愛情故事。
這一刻，宋智有些摸不透白素。他知道，她常常會因爲照顧他人的想法或是感受，而把自己壓抑着，因爲即使她不說，他也能從她的眼睛中看出來。但是現在，宋智分不清楚，白素是因爲醉了，還是因爲放下了，又或者，是她根本沒有忘記。
“你想不想聽聽，我對的故事，有什麼看法？”宋智收回目光，喝了一口啤酒，清了清嗓子。
“說吧，我想聽聽旁觀者的想法。”
“你很幸運，在最單純的年紀，遇到最單純的他。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爲什麼你想要和他分開？因爲在我看來，至少現在這一刻，我覺得你還是愛着他的。這種愛，不單純是愛情，裡面夾雜着一些親情。陪伴在一個人的身邊，最高的境界，就是愛對方愛到離不開他，就像離不開家人一樣。而你已經做到了，爲什麼又要放手呢？”宋智淡淡地說着，時不時看看白素，看看她的神情有什麼變化。
白素對於宋智提出的問題，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回答到最好，她思考了一下，然後才緩緩開口，“心累了。”
“心累？”宋智笑了，然後搖搖頭，“心累，是對結束一段感情最敷衍的解釋。現在說累，在最困難的時候都挺過來了，現在怎麼就累了呢？你這是在自我催眠。”
“敷衍？”白素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宋智，“你難道不覺得，結束了這段感情，我也很痛苦嗎？你難道沒有看到過我爲這段愛情流的眼淚嗎？你怎麼能說我敷衍呢。”
“你別激動，那……是我用詞不當，我只是覺得，你對於現在，你已經和他分手，並且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我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但是這個理由，一定不是心累了。”
白素看着宋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也許宋智說得對，“心累了”是對結束一段感情最敷衍的解釋，自己以爲能用這個理由敷衍唐西城，敷衍自己，敷衍所有人，但是卻沒想到，敷衍不了宋智。
“有什麼事情，你真的不要有顧慮，都說出來吧。我知道你心裡很壓抑，你這樣下去，非憋出病不可。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把不能說的事情說出來。我知道，你和唐西城的朋友圈，很大一部分是重疊在一起的，很多事情，你不能和裴倬說。但是我對於他們並不算太瞭解，你大可放心地把心裡的難受說出來。”宋智看着白素這個樣子，覺得心頭一緊。
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這麼順從的一個女孩子，因爲處處要在意別人的感受，因爲事事都要顧全大局，什麼事情都只能憋在心裡。她的心，一定比她說的，還要累很多。
宋智的這一番話，終於觸到白素心底的那根弦。
他說得對，正是因爲自己和唐西城的朋友圈子，有很大一部分是重疊的，所以有很多事情，自己纔不能夠想說就說。
如果讓裴倬知道，唐西城愛上別人，如果讓陸凌輝知道，自己已經對眼前的宋智開始動心，那麼自己的生活，將會一塌糊塗。
慢慢地，白素的肩膀開始顫抖，眼淚奪眶而出。
她低着頭，雙手捂着臉，還沒幹的頭髮劃過肩膀，遮住她的臉。
宋智輕輕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扶住白素的肩膀，讓她面朝自己坐直，然後握住白素的手腕，輕輕地將她的手從臉上拿開。
當宋智看到白素淚汪汪的眼睛和紅紅的鼻子時，他都覺得鼻子一酸。
“沒事的，想哭就哭出來，不用遮遮掩掩。”宋智邊說，邊幫白素整了整她那微微蓋過眼睛的劉海，然後幫她把散落在臉側的頭髮放到肩膀後面。
白素努力忍住，努力讓自己的眼淚停下來，然後哽咽着，告訴了宋智自己心裡最最真實的想法，“我捨不得。”
宋智收回自己爲白素整理頭髮的手，用手肘撐着膝蓋，微微地下身子，讓自己和白素平視，“你捨不得的是什麼？是唐西城？還是他曾經對你的好？是你們長達七年的愛情？還是你那七年的青春？”
這一長串的問題，問到白素的內心深處。
這或許纔是問題最根本的地方，之所以不想分開，之所以難過，之所以沒了愛情還要抓着對方不願意放手，究竟是愛，還是不捨，究竟是愛，還是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