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找我，是因爲旱冰鞋？”
當李野在幾個好心的籃球小子的幫助下，一路打問終於找到了隸屬於計算機所的京城計算機新技術發展公司之後，公司的負責人看着李野和裴文聰，感覺這人不像是來“退貨”的。
在剛剛被騙的那段日子裡，這位負責人帶着自己的創業員工，在中關村的大街上擺攤賣旱冰鞋是不假，可沒記得賣給裴文聰這種人啊！
你瞅瞅人家的西裝、手錶，還有身後那個洋秘書，會買自己的簡陋版旱冰鞋？
“您是柳經理是吧？我是裴文聰，我沒有買過你的旱冰鞋，但我在聽說計算機所的科研人員竟然賣旱冰鞋之後，很震驚，很慚愧，你們應該有更合適的事情去做”
裴文聰早就得了李野的囑咐，微笑着上前跟柳聯想握手，然後表現出了一個愛國商人的高尚情懷，對於國家的高級技術人才，爲了生計被迫在馬路邊上擺攤，而感到慚愧。
柳聯想莫名其妙的跟裴文聰握手，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當他搞清楚了裴文聰港島商人的身份之後，就迅速回過了神來，眼眸之中頓時泛起了熱烈的光彩。
他的計算機新技術發展公司，在這會兒還沒有找到明確的盈利點呢！也就是還沒有找到明確的賺錢方式，
雖然他通過組織關係把技術大神倪廣南拉了過來，但是在手裡沒有幾個錢，手下小貓兩三隻的情況下，還遠遠沒有度過艱難發展的創業初期。
“哈哈哈，裴先生是嗎？坐坐坐，誒呀我們現在就需要你們這樣的愛國商人，本來我們已經談妥了一筆社會捐款，但你也知道現在內地的情況，發展科技的資金需求很大呀”
“.”
裴文聰剛剛被熱情的柳聯想讓到沙發上，就被他的一句話給搞得有點茫然失措。
捐款？你這裡是貧困山區嗎？再說你看我像是來捐款的人嗎？
咱們這纔剛見面，伱這就想從我這裡白拿錢嗎？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這個柳經理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他剛纔的話只是一觸即走的試探。
看到自己沒有接話，人家立刻就猜到了自己的真實意圖。
“裴先生剛纔說，我們應該有更合適的事情去做，那您指的是什麼事情呢？”
“我們已經在鵬城投資了一家電子廠，近期先準備投產彩色電視機，但是我們對個人計算機很有興趣，就想着你們既然是計算機發展公司，那麼應該有這方面的研究實力吧？”
“彩電？計算機？”
柳經理的眼睛裡幾乎就要着火了，當即說道：“有，我們有這方面的實力，不知道裴先生了不瞭解，我們這個公司看似不大，但背後可是科學院，有着國家級的科研實力”
李野默默的坐在一邊冷眼旁觀，看着跟裴文聰討論的越來越熱烈的柳聯想，慢慢的把他跟後世那位知名企業家重合了起來。
他原先是一位後勤管理人員，不怎麼懂技術，但是卻擁有從上一代人就開始積累的人脈，本身也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
不管怎麼樣，能把一個小公司做到業內巨頭的水平，柳聯想肯定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企業人，跟他打交道.那不是一般的危險。
但是這會兒李野想跟其他的計算機研究所打交道.他沒門兒啊！
只有柳聯想承包的這個小公司，可以靈活的接單，可以給你一個挖牆腳的機會。
另外還有一點，現在內地的研究所也是良莠不齊，李野根本不知道，就現在這個時間點，除了倪大神之外，誰還是計算機行業中可以獨領一軍的將帥之才。
後世信息開放時代，很多半路夭折的科研項目被人們知道後，大家都是扼腕惋惜，都說“如果當初堅持一下，如果當初不偏離那麼一點”就如何如何。
其實很多類似的情況，就是因爲沒有強有力的科研帶頭人領軍。
一個強有力的科研帶頭人，其作用遠遠大於一羣普通的科研工程師。
比如研究導彈的錢老，比如研究蘑菇的鄧老，比如成飛的某位總師等等。
這種人一要懂技術，還要有長遠睿智的眼光，還要有堅強的意志，還要有無畏的擔當等等多方面的品質，才能在艱難的科研之路上，持續十幾年幾十年的一往無前。
一般人連正確的方向都不能確定，不能堅持，更何況其他了。
就這種人，在後世的那些超級公司之中，也不過是寥寥之數，甚至只有那麼一兩位，一旦換掉之後，公司的科研進程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崩潰、落後。
而倪大神，就是被換掉的一位。
“我和裴先生真是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啊！這一聊都聊到天黑了，都忘了吃飯，罪過罪過，咱們先吃飯，邊吃飯邊聊”
柳聯想跟裴文聰聊了一會兒，外面的天色剛剛擦黑，就立刻拉着出去吃飯。
裴文聰也欣然答應，只不過有個要求，把公司的其他技術人員也一起帶上，互相聯絡一下感情。
於是公司的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去吃飯，但是就在出門的時候，李野卻對着裴文聰微微的搖了搖頭。
裴文聰詫異的看着李野，然後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在場的員工，好幾秒鐘之後才恍然明白。
老大相中的人原來不在呀！
“柳經理，請問你們的技術人員都在這裡了嗎？你們不是有十二位員工嗎？” “嗯~”
柳聯想一愣，然後笑着道：“想不到裴先生竟然對我們公司這麼瞭解啊？那個誰.去喊一下老倪，這一搞起研究來就什麼都不聞不問，這怎麼能行？”
片刻之後，李野終於看到了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人，在仔細端詳之後，確定就是自己要找的倪大神。
倪大神今年四十五歲，完全不是後世衆人熟悉的白髮蒼蒼的樣子，年富力強妥妥的黃金年齡。
李野微微點頭，裴文聰立刻就明白自己的終極目標是誰了。
但是李野吩咐過，不能操之過急，所以裴文聰沒有刻意的跟倪大神親近，只是很平常的點頭示意，連握手都沒握。
到了飯店之後，大家相互之間慢慢的熟悉過來，才知道裴文聰這次之所以從港島過來，是作爲港島文化界人士，受邀出席聯合公報簽署儀式現場觀禮的。
這下裴文聰就更受人追捧了，大家輪番敬酒，好聽的話兒也是一籮筐一籮筐的拋過來，要不是李野替裴文聰擋了一大半的酒，他早就飄飄然的醉過去了。
但就在大家酒肉正酣的時候，倪大神卻問了一連串很煞風景的話。
“裴先生，你們確定要研究個人計算機嗎？你們有多少錢？每年能投入多少錢？能持續投入多少年？如果一年沒有研究成果，你們會不會索要賠償金？”
“.”
“老倪，你這喝了多少啊？這些問題怎麼能在飯桌上討論？”
“呵呵，裴先生，我們倪工程師就是這種脾氣，快人快語.你們不要見怪。”
酒桌上的同事，有的埋怨倪大神說話太直，有的打圓場緩和氣氛。
自己十幾個人，獨立組建這家小公司，這麼久了好容易碰到一位大財主，你這酒桌上連環五問，是要把人家嚇走嗎？
大家的工資你發呀？獎金飛了你負責呀？
不過裴文聰倒是沒有生氣，而是笑着說道：“倪先生，我認爲個人PC必將改變我們的工作和生活，所以肯定是要研究的，你們不跟我們合作，我就只能找別人做。”
“誒誒，裴先生你這話說的，我們沒說不做不是，我們肯定合作，肯定合作。”
裴文聰擺擺手，繼續笑着道：“至於投入多少錢，我們需要詳細預算，所以現在沒辦法確定，但我可以告訴你，我雖然是屬於文化界的，但我是個億萬富翁，我的財產超過一億美元。”
“噢~”
“.”
酒席上一片驚訝之聲，然後幾乎所有人的心都熱乎了起來。
億萬美元啊！他們整個公司的運營資金是多少來着？
二十萬RMB，還被騙去了一大半。
柳聯想剛要跟裴文聰說話，裴文聰卻笑着問倪大神：“倪先生，你的問題我回答完了，那麼現在我需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們現在具備研發個人計算機的能力嗎？”
“.”
倪大神沉默了良久，都沒有回答裴文聰。
所有人都急了，看着倪大神使勁打眼色。
【你可千萬別說大實話呀！要不然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但倪大神最終還是搖搖頭道：“我們現在沒有研究個人計算機的能力，起碼沒有研究整機的能力。”
“.”
酒桌上至少有五六個人，恨不得捂住倪大神的嘴。
不過倪大神接着又說道：“但你們剛纔提到的程控交換機，我們有研究的基礎，只要你們提供研究資金，現在就可以開始研究，而且我們肯定可以研究成功。”
李野暗暗點頭，深爲佩服。
搞科研，就要實事求是，一是一二是二，絕不能信口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