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好吧,何家和沈家這次打平了。
何雅突然陷入沉默,沈澈縱然文韜武略才智非凡,但不過被何雅點了個口子,裡面仍舊黑洞洞的一片猜不通透,而何雅此時卻五味俱全,這些日子,她殫精竭慮,甚至連沈澈的微妙情緒都給忽略了,思謀的無不是這即將開口的事情。連方纔她伏在沈澈肩上哭,肉圓子也不過只佔了一小部分。
沈澈腦子也在飛快地轉着,肉圓子是誰?是何世平見不得光的私生女,是何雅的妹妹、陪嫁丫環,是何世平將肉圓子送到何雅身邊,如果連何雅都被矇在鼓裡,那這藏着的到底是什麼?此時,以前那些捉摸不透又不連貫的情報像是夜裡的燈一樣一盞盞地點亮,瞬間在沈澈腦中組織成網,再加上何雅這點透的蔣懷風,一個不可置信的結論出現在沈澈腦中。
何雅見他眼生厲光,搶着道:“你說了要保我何家平安!”
沈澈冷道:“他既如此待你,你還要保他?”
此時方纔明白她爲什麼哭的那麼傷心,只怕也不是這一時半會兒參透的,回憶她對肉圓子說的那些話,沈澈不由懊惱:“出嫁從夫,什麼事兒你和我商量過!”
去玉衡府上,請何綱吃蟹,調走肉圓子,獨自約會藍景明,怪不得要對藍景明說:“出大事了!”難道就不能直接告訴他麼?
眼前人氣勢愈發冰冷,何雅不由縮了縮脖子,但見他這不是要砍死她的樣子,心裡也鬆了口氣,不由擠了笑來:“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不是怕你着急。”
“怕我着急,寧願信那個潑皮,也不信我?”藍景明在沈澈心裡就是個潑皮。
這事關何氏父子生死,如何能輕易相信?只是在生產之時,被那溫熱的淚水喚醒,她才明白他的確是把她掛在心上的,伸手勾他袖子:“他哪能和你比。他是朋友。你是我相公,就是因爲太在意,所以才害怕失去。纔不敢說,而且我只是想和他先談談,回頭肯定要告訴你的啊,你就饒了我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敢了,看在小芳和小華的份兒上……”
臥槽。這麼難聽的名字我還沒跟你嚷嚷呢,先拿來當擋箭牌。
沈澈臉色漸漸緩和,何雅趁機道:“反正都已經那樣了,現在是不是該想想怎麼辦。我這也是猜測,你看,我這是把何家的命都交到你手上了。求求威武英明的沈大人趕快想個妙招,救救那兩個蠢東西吧!”
沈澈嘴沒繃住。嘆了口氣:“雅雅,我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何雅抿嘴一笑:“這事兒解決了,我以後都聽你的,絕不反悔!”
沈澈睨了她一眼:“你先把你知道的說說。”
到了如今,也是何雅左思右想的結果,早先分明是何綱有那些記憶,又屢次證明,何雅纔信了的,況且就算能想到何綱存了心思,但何世平,難道何雅不是何世平親生的?
那是不可能的,何雅有前世記憶,她出生時更是記得分明,自己的的確確是從老孃肚子裡出來的,何世平見到她歡喜的一把摟在懷裡,後來老孃身子不好去世,更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何世平那時候已經位居宰相,朝中多少大員想塞自家閨女進來給她當後媽,何世平眼珠子一瞪,統統死絕。而且隨她在京城裡胡混,誰要上門對何世平說點什麼,何世平恨不得把那人嘴給擰爛,她爹,愛她沒錯,但既然不想靜王上位,爲什麼要把她給塞到這兒呢。
何雅清了清嗓子:“這只是我的推測,你不要受我的影響,我這是完全沒有證據的。”她先把早年無意中聽到的一些關於成帝的八卦講了講,成帝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花名在外,不過有一段時間,成帝收斂了一些,當時老老皇帝病重,成帝遇到了一次刺殺,卻僥倖不死,許是也被老老皇帝教訓了一番,便收斂許多,之後順利登基,娶了雲太傅的孫女爲後,便是靜王的生母,但成帝似乎並不喜歡這位被老老皇帝指定的妻子,沒過兩年,這位皇后便過世了,成帝在三個月後便下令將時爲貴妃的孟紫瑛升爲皇后,這便是昭王的生母。
“其實,成帝哪個也不喜歡,不過孟紫瑛是有些像那個女人,所以孟氏一族纔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十幾年之間孟國丈孟國舅都能過瀟陽門不下車了。”
“哪個女人?”這段歷史沈澈從未聽過,暗使三司中明司是最擅長收集信息的。
“你可知我父親爲何也能榮極一時?”何雅沒有回答,脣角微微一勾,此時往事如水紛紛涌來,何世平是很愛她,而且也從未想過還是孩子的她會有完全不是孩子的思維,但縱然如此,其中的玄妙也只在此時像一張網一樣拉了起來。
“瑜貴妃,是我父親送進宮的,她和皇后也有點像,不過卻比皇后更像那個女子……我曾經在父親書房裡窺見過一幅美女圖,想來父親那時是奉命暗中尋找那女子,時年不顧身份遊蕩煙花柳巷的風流太子,不但結識了我父親,而且他們還一起認識了一個女孩兒,她雖然墮落風塵,卻出淤泥而不染,就像一朵白蓮花,任再多的金子砸過來,不喜歡也不會看上一眼,這自然令從來都是被人巴結奉承的成帝感覺到新鮮,他費盡心機,得一干心腹獻計,終於虜獲美人之心,卻也隱瞞了身份,不料,有人暗中覬覦皇位,趁着他沉迷之時佈下天羅地網,成帝成功突圍,卻也暴露身份,這女子吃驚之下,毅然遠走,因爲她知道皇宮不是她可以去的地方,若是不走,將來也必定只是一隻金絲雀。”
何雅說到這兒,倒有些佩服這女子的膽識,的確是,但天下有幾個女子會對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保持這麼一份兒冷靜?
“那以後呢?她既然已經走了,蔣懷風又是哪來的?”
“皇帝總有些法子,他終於得到了這女子的消息,卻令他又驚又喜,因爲這女子竟然有了他的骨肉,但這女子亦很剛強,也與尋常女子不同,她竟拒絕了成帝要接她回去的要求,而且連皇子也不允許被帶走,成帝吃驚之餘,先上來的是惱怒,再喜歡,尊嚴被挑也難嚥這口氣,傳令你可以不回來,但孩子必需得回來,然而令所有人吃驚的是,這女子竟然又成功逃脫了。”
“然後呢?”沈澈對這女子也起了敬佩之心,但轉念一想這是蔣懷風的娘,那就算了。
“沒有然後了,再後來就是成帝后悔了唄,還不如好好把人哄回來,結果就一直惦記着惦記着,越是得不到的記得越清,越是想要,不但皇后長的有點點像,還私下命令我爹到處找尋相似的女子,最後不知爲何突然得到了蔣懷風的消息,至於我爹是怎麼摻和到這裡面,我一時還沒想透。”
沈澈猜她不是沒想透,只不過還想給何世平抹去點兒證據,不過這還用得着抹嗎?何世平既然和蔣懷風在一塊,那定是鐵板釘釘的要支持蔣懷風,不過成帝吊着這一口氣,顯然也是等着給蔣懷風正名,只是……沈澈瞬間便想明白了,爲何昭王殘害手足,成帝壓着不懲,並非是厚愛昭王,而是趁機擡着靜王,讓兩王自相殘殺,適時再將蔣懷風扶上位。
君王心,竟可以無情至此!
何雅見他面色變化莫測,也不去打攪他,她這都是臆測,但沈澈手裡定是有一些她不知道的消息。
她靠着被子闔上眼睛,其實還有一些,要不要說呢,若蔣懷風只是蔣懷風,她此時只怕要犯難了,但此蔣懷風非彼蔣懷風,若是讓他做了皇帝,那麼這個世界……這纔是何雅連何世平都顧不上立即選擇倒向沈澈的原因,正好……也不用犯難了。
她闔着眼睛,沈澈卻在牀前徘徊不止,時而蹙眉時而細細思索,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才停下來,坐在牀前握住何雅的手:“雅雅,我想來想去,還是有法子保住你爹的。”
何雅有些蒙,說好的國家棟梁呢,這麼容易就倒向大奸臣了,靜王,我還是默默地給你點跟蠟吧。
不感動是假的,不過下一句就不一樣了:“大周南海之外有處島嶼,上有蠻族居住,尚未啓蒙,可將岳父大人送去教化他們,這樣……”
何雅:……
此時亦做了決定,委婉道:“其實我也想了一些法子,你大概不知,先前那異人來我家之時,因與我特別投緣,故而曾教我占卜之術,但是因爲我資質有限,一直沒有學會,但那異人教我之時,自己曾推衍了好幾卦,其中一卦正是預測我何家有難,父親將逢大劫,先前我父親和哥哥都以爲這卦對應的是哥哥夢境之事,如此看來,卻並非如此,我覺得如果能找機會讓我見一下父親,這事兒搞不好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