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李老夫人生病之前閒來無事時也會念佛,這幾乎是她這個年歲老太太的通病,在含芳園裡就設有一間佛堂,這間佛堂距離李老夫人的房間不遠,出門從抄手遊廊裡走幾步,往左一拐就到了。

此時,有人正在房裡喃喃唸經。

不知過了多久,這虔誠的聲音終於停止,卻也沒有立即開門,過了一會兒才衝外面道:“藥熬好了麼?”

“回夫人,早熬好了,怕涼還在爐子裡,夫人現在要請老夫人用藥麼?”外面立即響起回話,原來有四五個丫環並婆子都靜悄悄地在外面候着。

“送過去吧。”

隨着咯吱一聲,門開了,現出一個衣着華貴的婦人來,正是王夫人。

李氏已然不能自己服藥,作爲媳婦王夫人的表現十分稱職,丫環扶着李氏,她親手用小勺一勺勺將藥灌下。

這一碗濃稠的藥汁喂完,王夫人頭上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她卻並沒有休息,將碗遞給一旁服侍自己已久的張氏,起身回佛堂繼續爲老夫人誦經拜佛以求度過這難關。

李氏身邊親近的丫環和婆子們無不向王夫人的背影投去感激的一瞥,待王夫人走後,也默默各司其位,守候着李氏。

今日已經是七日之限的最後一日,聽說那何氏已經露面,只盼二少爺能夠一舉拿下,也好叫沈家洗去這丟失御賜寶物的罪名。

夜裡忽然起風,守候在李氏牀前的丫環上前爲李氏將牀幔放下遮風,忽然失聲尖叫。

李氏已經悄無聲息了。

王夫人就在佛堂,幾步的路沉重無比,直到看見李氏沉睡在牀上。和平時無異,只是沒了呼吸而已。

不愧是當家主母,確認老太太是歸西了後,立即呵斥住哭泣的丫環:“老太爺不在府上,老爺在西苑陳姨娘那兒,分頭派人給老太爺送信,叫老爺過來。”

李氏已去。身旁的丫環婆子個個失了主心骨。這會兒有王夫人的話,立即分頭出去喚人,唯有一個上了年齡的許婆子。跪在地上含淚瞅着牀。

王夫人道:“壽衣是準備好了的,你先去看看。”

這婆子才醒悟過來,心道老太太得體面的走纔好,從地上爬起來衝王夫人福了一福去了。

王夫人又對底下人道:“你們外面候着吧。我這兒陪母親最後一程。”

丫環婆子們得令,俱都退到屋外。這時王夫人復又湊近李氏瞧了一瞧,的確是沒了氣,見她手垂在牀邊要墜下來,出於本能伸手去扶。忽想到她已經是個死人,不免懼怕,但轉念一想。人都不在了,又何懼這肉身。復鼓起勇氣將手搭上欲將她扶好。

忽然間一股毛骨悚然從右手躥遍全身,李氏冰涼的手突然反握住了她。

還沒死透?還是詐屍?

“老大媳婦,我回來了。”

李老夫人一張嘴,把王夫人本能捂住了嘴。

李老夫人似乎也怕她尖叫,忙道:“黑白大人還未走遠,你莫驚嚇住他們。”

王夫人這會兒腦子裡還在想黑白大人是什麼東西,李氏瞧見那門開着眼珠直愣愣看去,皺眉的動作似乎很吃力:“我新死不能見風,你去把門關了。”

王夫人哪敢動彈,直愣愣地瞧着李老夫人,腳底都是虛的,但卻又有些懷疑,畢竟一輩子也沒見過鬼是什麼樣子的。

李老夫人露出個不悅的表情:“我在奈何橋邊上遇見閻王座下判官,他是我沈家先祖,見我有心事未了,特給我行個個方便,讓黑白無常送我回來說幾句話,你先把門關了,我說完就走。”

王夫人猶有懷疑,這時卻見從李老夫人上方垂下四隻腳來,一雙白鞋黑袍,一雙黑鞋白袍,陰風一吹,宛如無骨一般隨風擺動,就懸浮在她肩膀上方二尺處。

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汗淋漓。

李老夫人這時對着空氣道:“二位大人再容老嫗片刻,我這媳婦兒膽小的很。”又對王夫人喝道:“還不快去?”

王夫人手腳俱軟,卻掙扎着爬起來把門關了,外面丫環婆子並立在臺階下,雖覺得奇怪,也不敢上前詢問。

捂着眼回過頭來時,那四隻腳已經不見了,她好不容易定住神:“您一會兒還走?”

李老夫人嘆了口氣:“陽壽已盡,由我不得。”

王夫人聽她這麼說才活過來一口氣似的,大着膽子打量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又道:“你把門插上,我要給你說一件機密大事,不能讓旁人聽去了。”

又對一旁道:“兩位大人,請再等老嫗片刻,這實在關乎我們沈家命數。”

王夫人聽她對空氣說話,不敢不將門插上。

李老夫人道:“好了,你過來罷。”

王夫人兢兢戰戰地靠近,並不敢擡頭看李氏。

李氏道:“你怎麼不擡頭看我?”

王夫人擡頭,方纔也未發現李氏眼窩如此淤青,整張臉都透出死人般的蠟黃,眼珠子更透着一股陰森之氣,她正瞧着,李氏忽然一笑:“王氏,我沈家待你不薄,你爲何要毒殺於我?”

王夫人大駭,急劇後退,卻覺身後撞到什麼,還未回頭,便瞧見兩側出現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只差沒嚇昏過去。

這時李老夫人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王夫人,而在此前,她一直臥病在牀,根本連坐都坐不起來。

王夫人摔倒在地,這會兒只覺得魂兒就浮在肉身上,連心跳都感覺不到了。

“人死之後,便能看透一生,我看到你在我藥中下毒,卻怎麼也想不出原因。這般冤屈,纔會被赦回來問個究竟,若是問不出來。我……”

王夫人張口無聲,半響從喉嚨裡擠出一縷聲音:“只要知道原因你就會走是麼?”

李老夫人不說話,只陰深深瞧着她。

王夫人見她滿目冤屈,腦子裡不知哪來一縷靈犀,都道地府由閻王統管,那黑白無常也是奉旨行事,斷不能隨意勾魂。咬牙道:“就讓你死個明白。也不是我一人下手,先是你那寶貝女兒用藥害你,我不過順水推舟又加了一點。可你若不死,我便除不掉那何氏,何氏不死,澈兒執迷不悟。沈家就完了,我這麼做。也是爲了沈家!”

說到這時,王夫人不由挺直了脊背,目光裡也沒了驚懼,倒是無畏地看着李氏。

反正她這麼做都是爲了沈家。

滿以爲李氏無話可問了。哪知李氏一張嘴露出一口白牙:“我還遇到了個熟人……”

王夫人脊背再度升起一陣寒意,熟人,那是誰?小菊。沈墨的新妾,還是別的誰?

“你還想害死多少人?”李老夫人雙目如電。嚇得王夫人一個機靈。

“判斷手上有生死錄,誰幹了什麼壞事一目瞭然。”

“這不是我的意思,這全是公主的意思,人也是她命人殺的……我也是爲沈家。”

“公主?玉蕊公主?那你爲何又要與錢家結親?”李老夫人似有懷疑。

“正是,世人都傳玉蕊公主在明王之亂中受辱,皇帝如何能將她指給澈兒?只有澈兒名聲受損……纔有可能,可是母親,就算聖上重用澈兒,沈家再枝繁根茂,又怎能抵過天家一道聖旨?玉蕊雖名聲有損,可畢竟是聖上胞妹,娶了她,就是沈家的一道護身符。”

沈澈名聲受損?看來這個錢蕙也不過是個獵物而已,李老夫人在心裡默想。

王夫人見她陷入沉思,以爲已經將她打動,跪在地上催促道:“母親,我雖然送了您一程,可我處處是爲了沈家,千錯萬錯,來世我做牛做馬報答您,您去了,我一定念念都給您上香超度,讓您來生依舊投生富貴之鄉。”

李老夫人眼皮忽然一動,幽幽看向她:“也罷,其實我陽壽將盡……我仍有一事不明,那翡翠觀音在哪?”

王夫人此時巴不得她快些跟黑白無常走了,張口道:“原在府中,我已差許妙菡給公主送去了。”

這要是讓人查出翡翠觀音還在沈府,豈不是欺君之罪?

王夫人說罷才意識到自己把許妙菡也給供了出來,但再收回已經晚了,只默默等着李氏離去。

但眼前李氏遲遲未動,王夫人不由起疑,恰此時陰風四起,帳幔亂舞,李氏面目猙獰,冷笑道:“王氏,我遇到的熟人可不是新死的……”

王夫人身子向後倒去,滿臉恐懼地看着李氏。

其實就算她說出這麼多,內心深處仍是有一絲懷疑,可是此時李氏這句話就像揭開了她最隱秘的一角,李氏怎麼會知道?如果她知道又怎麼會容忍自己這麼多年?

李老夫人見她只篩糠卻說不出話來,繼續道:“她死了二十多年了,她讓我帶句話給你,她在奈何橋上等…”

王夫人最後一根防線猛然崩潰,驚恐大叫:“素娘、素娘——我不是要奪你兒子……”

如此嘶聲竭地,卻忽然看到李老夫人露出一口白牙。

那牙齒在陰風中閃着潔白的光芒……李氏,年逾七旬,如何有這麼一口好牙?

“你、你、你……”王夫人從地上爬起來,指着李氏渾身顫抖。

兩隻手拍在王夫人背上:“阿雅,接下來怎麼辦?”

“你是何雅?”王夫人話剛出口,就被捂住了嘴。

藍景明從地上撿起那扮白無常的白布,撕下一塊塞住王夫人的嘴,看王夫人那架勢,分明是在說何雅怎麼敢這麼對待她。

別說何雅,就是藍景明,她這輩子都沒被別的男子觸碰過,嘴裡還塞了一團爛布。

“帶她去換何綱。”何雅幽幽看了她一眼,她此時外貌仍舊是李老夫人,這眼神看得藍景明都有些發毛。

王夫人此時胡亂掙扎,藍景明失了耐性,在她腦後一捶,將人夯暈了了事。

櫃子裡有動靜,藍景明過去,把人給拖了出來,李老夫人和巧姑並排被綁着。

李老夫人還有一口氣:“小二媳婦,你要去哪?”

如今真相已明,自然要爲孫媳婦主持公道。

何雅冷笑:“自然是趁沈澈不知,拿這王氏去換我哥,我們何家和你們沈家有血海深仇,此仇不報,枉爲人子!”

李老夫人氣的說不出話來。

藍景明拖着昏過去的王氏,何雅把後窗一推,兩人丟下李老夫人飛快離去了。

出去時,並未遇到阻攔,因沈澈帶了重兵離去,整個沈府被藍景明迷昏輕而易舉。

這時已近子時,沈澈早帶人埋伏在亂葬崗上,可候了大半夜,連個動靜也沒。

沈澈倒是沉得住氣,盯着奄奄一息仍被五花大綁豎在一個墳堆上面的何綱。

前半夜起風,後半夜下雨,等到天亮,竟沒人前來。

齊天上去抽了何綱一巴掌,七天已過,這不是要他的命麼?

何綱頭動了動,擡不起來了。

“回大理寺。”一夜未眠,沈澈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眼睛上也帶着血絲,臨走又四處環顧了一下。

回程有橋,來的時候走過。

饒是如此,齊天仍命令停下檢查,順便檢查一下馬背上的何綱鎖的結實不。

何綱只剩一口氣,拖着走不方便,便將他縮在馬背上。

齊天見無異常,一揮手,隊伍成兩排將何綱護在中央前行,齊天同沈澈等人跟在最後。

這一座普通石橋,由於年代久遠,又毗鄰亂葬崗,橋身上都生滿了青苔,下面五六米是嘩嘩東去的河水。

本來水也不大,可昨夜剛下過雨,這會兒看起來頗爲湍急。

不知爲何,齊天心生警覺,一旁沈澈騎在馬上更是面容肅靜。

多年腥風血雨的廝殺,以培養出一種對危險的本能。

齊天看着人馬已經過了一半,馱着何綱的馬走到橋中央,他被鐵鏈綁在馬背上,就算是劫人也不好弄開。

微微鬆了口氣,正待拍馬前行,從後面忽然傳來一陣巨響。

剛下過雨,是不會有塵土的,可頃刻間到處都是濃煙和泥屑,腳下大地也在顫抖,一時人仰馬翻,連他胯下馬兒也要揚蹄狂奔,幸而被齊天死死拉住。

“看好人犯!”這時沈澈高聲道,拍馬往橋上直衝。

可剛到橋頭,底下駿馬猛一揚蹄,從石橋下方傳來一聲巨響,濃煙中,石橋像一塊豆腐一樣在沈澈面前垮了。

齊天這次帶來的人,都是沈澈舊部中的精英,哪個也不是容易驚嚇的主,可也被這天崩地裂的陣勢嚇住了,不少人落入水中,河面上冒出一朵朵紅色的血花。

炸藥,這裡不知埋了多少炸藥,聽着四處不斷的巨響,沈澈眼底凝聚出一朵血花。

齊天反應過來時,馱着何綱那馬早就墜入河裡。

他雙足在馬上一點,藉着石橋塌陷之勢連接踏過幾塊碎石,最終在河中央找到一塊可以立足的,面前最大一朵血漩渦,幾人從馬屍下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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