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威怯怯的挪向那個令他恐懼的大皮沙發。
這哪裡是沙發,分明是他的刑凳,上面沾過他多少血淚。
揉揉眼,漢威先去反鎖了書房門,再回來時看了大哥提着那根猙獰的藤條走過來,忙乖乖的趴伏在沙發寬大的扶手上。
“褲子!”大哥喝道,漢威鼻頭一酸,囁嚅的央告:“哥,威兒不是小娃娃了,求哥給威兒留點體面吧。”
“這麼大了還幹八、九歲頑童才做的惡作劇!”大哥兇道。
漢威這纔想到大哥定然是新帳老帳同他一筆算過了,連同他白天在司令部同何莉莉鬧得沸反盈天的“劣跡”。
“大哥,罰了不打,打了不罰,大哥不講理。”漢威抽噎着說,但大哥的藤條已經像徵性的抽了一下他緊緊攥住褲腰的手。
這身名貴的晚禮服當然不能被破損糟蹋,漢威懊惱的在大哥逼迫下脫去衣褲,只剩下條內褲,這下子可是被剝個精光了。腿部的肌膚已經感覺到大哥藤條尖端緩緩的由下劃上帶來的癢癢的感覺,那感覺立刻令漢威渾身肌肉緊繃起來。漢威緊緊閉了眼,心裡祈求,快打吧!早打完早解脫。誰讓他攤上這麼個野蠻粗暴的大哥,誰讓他投胎到了楊家,還沒了爹孃。想到這裡更是鼻頭一酸,眼淚啪嗒嗒的往沙發上掉。
大哥的羞辱並沒有盡頭,反是一手抓到了他的內褲,漢威驚得“大哥~”一聲剛喊出口,屁股上一涼,唯一一點遮羞的布頭也蕩然無存,他就一如既往的同幾年前那個小乖兒一樣,乖乖的趴在沙發上伏法,等了那藤條肆虐他身上的肌膚。
“大哥打死乖兒吧,一了百了了。”漢威嗚嗚哭出來,他雖然莽撞,但都是事出有因,大哥什麼時候能不像管教一個幼童一樣如此責打他。
藤條依舊在漢威的臀部滑動,漢威知道大哥在醞釀這令他皮開肉綻的第一鞭。漢威咬緊牙關,預備接受這迅然甩下力道兇猛的一鞭劇痛,怕是慘痛的一鞭下去,一道血痕就會漸漸浮出,半個月難愈。
但是大哥仍在遲疑,那鞭梢就搭在他的臀上不動。漢威心裡緊張,曾有過幾次,他也是如此咬牙繃勁兒靜候了那一鞭抽下,大哥卻狡猾的忽然一腳踢分他緊並的兩腿,趁他一分神剛緩口勁兒,那藤條就令他毫無戒備的颳風而下,肌膚如撕裂般措手不及的疼痛,令他痛哭失聲。
而此時此刻,不知道大哥又在醞釀什麼壞主意惡制他。
大哥的手忽然撫弄着漢威的臀肉驚詫的問:“威兒,你這是怎麼了?有炎症匯膿紅腫了。”
隨着大哥的指甲撥弄漢威肌膚裡殘留的何莉莉的傑作——幾根漢威無法拔出的蒺藜刺,漢威“哎喲”的痛呼出來。
“大哥,大哥要打就快打吧,別碰,疼!”漢威抽噎央告說,滿懷的委屈。
“怎麼搞的?”大哥追問。
漢威伏在沙發上環臂抱了頭擋了臉嗚嗚的說:“還不是大哥那個寶貝何莉莉,欺負人,往人家椅子上放刺蒺藜,大哥還爲她撐腰。”
抽噎一陣,漢威聽到大哥開門出了書房,立時臉一紅,心驚肉跳,生怕有人闖進來。
過不多時,門口傳來大哥和羅嫂的對話聲:“大爺要針線做什麼?有什麼縫縫補補的活兒給我好了。”
書房門一開,大哥反扣上房門,做到沙發中,拍拍腿吩咐漢威:“來,趴大哥腿上來。”
漢威側了頭嗚嗚哭了說:“大哥快打吧,折磨死威兒了。”
“聽話!”大哥威嚇,漢威挪起身,湊到大哥身邊,被大哥按在了腿上,一巴掌打在屁股上發出脆響,漢辰罵了聲:“什麼時候長大!”
隨手按了漢威的腰說:“不要動!小心針扎到!”
漢辰指尖捏起一塊紅腫,針頭就挑撥着那藏進臀肉裡的細刺,邊用力擠出膿水,邊用盒裡的酒精爲漢威擦拭。
“疼都不知道嗎?爲什麼不早說。”大哥責怪。
“早被大哥關禁閉室了。”漢威委屈說,心想這丟人到家的事誰個有臉去說呀,又補了句:“茅廁裡見到大哥,大哥~”
漢辰猛然想到了下午在廁所見到小弟可憐巴巴的望着他,哭笑不得按了漢威的腰說:“別動別動,小心扎到你。”
撥弄了一陣,漢辰將幾根帶血的山蒺藜刺放進塘瓷盤,扔下鑷子和針,用酒精棉球爲漢威擦拭着傷腫又揉了揉說:“大哥還不知道你的秉性,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不招惹她,她就來惹你了?”
門外胡伯在敲門通稟:“大爺,表少爺和金小姐回來了,在小客廳等着大爺呢。”
漢威這才長出口氣,有驚無險,總算逃過一頓家法。
爲了怕馮暮非再次騷擾碧盟,漢辰讓碧盟和露露搬回楊家住。
漢威都感嘆大哥的保守無禮,竟然讓表哥和露露分開兩間客房睡。
“露露,今天你去酒會,姐姐聽說都嚇了一跳,怎麼你的傷未愈還能跳舞嗎?”玉凝責怪的話音充滿關切。
露露淺笑吟吟的答覆:“有勞姐姐掛記了,露露去酒會只想爲災民盡一份微薄之力,親手捐贈一條鑽石手鍊和項鍊,聊表寸心。露露無根漂泊之人,沒有那麼嬌貴,這點傷無礙。況且都有二十多天,傷口都癒合拆線了。在北平去胡司令指派的醫學博士那裡複診時,大夫說沒有大礙,並未傷臟器,只是露露的心病太重,才勾起了先前的痼疾,起初看似嚴重。”
“大夫囑咐要多休息,靜養,還要補補身子,說露露總吃素不吃肉是不可以的。”碧盟握着露露的手親暱的拍弄着補充說,絲毫沒有酒會那場波瀾壯闊後的陰影。
漢威奇怪大哥竟然隻字不提馮暮非和晚上那場酒會,只是吩咐大家時候不早去睡覺吧,衆人才散去。
樓道里,碧盟喊住漢威問:“會場大亂,可查出原因了?”
漢威心想,還不是你害的?但又不能如此直白的告知,就笑了說:“天知道,怕是馮家的掛燈偷工減料了。”
“那些捐款還在?不是有人藉機去搶款子。”碧盟還在好奇的問。
漢威想,小盟哥你還真會聯想,就沒想到是小弟救了你?
於是空泛的應付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這時碧盟嘆氣說:“酒會裡聽衆人議論,說龍城難民又多了,都張了嘴向大表哥要吃要喝。今天還有人去省廳請願,竟然要求把鐵路修築權給日本人,用來換食物和賑災物資。”
漢威想,這是幾天前的官司了,怕小盟哥纔回來知道,敷衍幾句說:“看來無錢寸步難行。”
正說着,胡伯搖頭過來搭話說:“大爺今天找人去估價老宅的房子,看能賣多少錢,說是放着也是放着。如今處處缺錢。”
漢威愕然的望着胡伯,雖然楊家搬進了小洋樓,楊家祠堂也遷進新宅子,但是那老宅可留着爹爹生前的氣息和漢威童年時美好的夢。那廢棄的宅院每次邁進去,漢威都覺得那麼眷戀。
“決定了?”碧盟追問,驚訝不解,胡伯嘆氣。
聽說娟兒捐的那三萬元是爲了買同漢威跳三支舞的權力,大姐鳳榮堵了漢威在樓道破口大罵:“以爲穿得跟個人似的置一身行頭招搖過世,自己就真是什麼少爺了!啐!不過是小老婆養的個蛋,賤種!吃楊家的,喝楊家的,養了你十六年,啊~倒頭來還吃裡爬外從主人家盤算起錢來了。”
大姐罵得不停口,大哥漢辰出來勸了說:“大姐,小弟不聽話,你什麼時候不能打罵,偏要這大夜裡同他糾纏。快去歇了吧,沒看漢辰剛纔替大姐收拾小弟了?”
嘴角帶了一些詭笑,大哥喊了他說:“乖兒,還不回房去?屁股又不疼了?”
邊說邊給漢威遞個眼色示意他知趣。漢威面色羞紅,大哥一點臉面都不留給他,余光中娟兒這個多事鬼驚奇的目光已經在上下打量他,恨不得扒了他的褲子親眼驗證一下舅舅的傑作一般。
漢威低眉順眼的向大哥大姐道了晚安離去,轉身走出幾步,娟兒碎步跟粘了他低聲問:“乖兒,又被舅舅打屁股了?”
漢威剛要開口回敬,卻聽大姐大聲的罵:“龍官兒,你攔我做什麼!我說錯了嗎?當年他那死鬼娘把他按進荷花缸要淹死他,還不是你多事偏去救下他。當年若是讓他那沒心肝的死鬼娘帶了他一道去死,也省了楊家多少心思。”
“大姐!”漢辰的話音幾乎是呵斥,漢威已經倏然回頭,呆望着大哥大姐。若是大姐說的是假話,大哥就不會如此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