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加油……”耳邊縈繞着滿滿的孩子們興奮助威的聲音,但黎欣耀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剛買的這雙新鞋磨腳的很。每跑一步,她就像那變幻出雙腿的美人魚一般,痛苦萬分。
跑着跑着,黎欣耀突然腳下一滑,尖叫一聲,摔倒在了地上,“該死的,這鞋不僅磨腳,它還打滑。”
黎欣耀看了眼自己受傷的右膝,鮮血淋漓,上面還沾了好些砂礫。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不知是因爲嚇的,還是因爲後知後覺的痛感。
她鬱悶地想,真是倒黴透了,摔跤也罷,還偏偏磕到個小石子上,生生在膝蓋上戳出個洞來。此時師生已將黎欣耀團團圍住,膽小的小孩已經哭了起來,老師們看到黎欣耀的傷勢也是嚇了好大一跳。
陳老師最先趕過來,她扶住黎欣耀,“你這傷勢有點嚴重,我送你去醫院。”
黎欣耀借力站了起來,笑了笑,說:“也就看着嚴重罷了,我不想去醫院,有點遠。處理傷口的東西我家都有,你要是真有善心,不如發發慈悲送我回家。”
“你呀”陳老師嘆了口氣,“來這邊真是苦了你了,你就是被老人拖累了。”
“陳老師,你又來。哪有什麼拖累不拖累的,我心甘情願。這裡不好嗎?有可愛的孩子,還有可愛的陳老師。每天就只要上上課,空餘時間大把大把的,我這是過神仙日子呢。”黎欣耀笑道。
陳老師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黎欣耀來到這所云連小學教書已經半年多了,作爲一名名牌大學畢業生,最後來到一所鄉小教書,她背後所受的非議不要太多。
尤其這個鄉還是她曾經生活成長過的地方,這所小學是她曾經讀過的小學。這個地方,熟人不要太多。更要命的是她考上大學那一年,她的父親還做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酒席。
所有人都知道,黎家有個有出息的女兒。在他們看來,黎家的運勢實在是好,黎父不知在外頭做什麼生意成了大老闆,生的女兒還那麼有出息,在鄉里的人們看來,這就是人生贏家的標配家庭了。
只是,外表多風光,內裡就有多混亂。不過是裡頭的這些家務事,外人無從得知罷了。
剛開始,她還是很在意的,畢竟她從來都是一個十分要強的人,心裡狀態調節的也不是很好。有時候想到別人可能在背後的議論,都能讓她整夜整夜失眠。她只能在表面裝平靜,裝不在意,裝作一副樂觀向上熱愛生活的模樣,儘可能的露出笑臉,表現的輕鬆快活。
再後來,或許是入戲太深,黎欣耀竟然覺得就這樣也不錯。她慢慢放下了那些不甘和執念,不再處於那種恐於面對別人評價的狀態,變得真正的輕鬆起來。
“陳老師,你走錯了,我家不是往這邊走。”黎欣耀發現方向不對,出聲提醒。
“沒錯呢,就是這邊。”陳老師說,“離學校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診所,我帶你去那裡處理下傷口。你還真打算回家自己弄呀?也不怕感染,被爺爺看到,還要惹他擔心。”
黎欣耀咧嘴一笑,對陳老師露出一口白牙,“陳老師教訓的是。”
陳老師果然沒有騙她,診所離學校確實不是太遠。看來她的身體確實不錯,連鄉里有個診所都不知道。不過,在她記憶中,雲連鄉是沒有診所的,只有一家鄉衛生院。嚴重點的病,去醫院看,如果是小病,大家則是自己去藥店買藥。像處理傷口什麼的,還跑去醫院?雲連鄉的人沒這麼矯情過。
不過能去診所好好處理一下,也確實比她自己好一些。
陳老師扶着她走進了診所,在外間的長椅上坐下,對面的長椅上有一個老人正在打吊水,另外一個人應該是剛來的,因爲醫生還在給她掛瓶。
黎欣耀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三點二十。還好,還算早,處理完傷口回家可能比平常還要早一些。
醫生那邊剛處理好,陳老師便喊道:“醫生,這裡有人受傷了。”
黎欣耀隨意擡眼一看,整個人頓時像被定住般,一怔,楊寒簫?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黎欣耀迅速低下了頭,縱使心中有太多疑惑,但也不知爲何,下意識的便想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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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不想碰見熟人,可能是不想讓高中同學瞭解到自己的近況,尤其那個人還是她曾經最大的競爭對手。
低下頭後,黎欣耀甚至有那麼一絲絲懷疑她剛剛是不是看錯了。高考完之後,她沒有特意打聽過班上人的成績,但她好像也沒從任何人口中聽到過楊寒簫發揮失常的消息。而且從老班興高采烈神清氣爽的狀態來看,他們整個班應該是考的挺不錯的。至少,並沒見着他爲手下愛將神傷的情況。
她和楊寒簫爭了那麼多次,但最後一次她沒去問,也沒去打聽,因爲她覺得對自己的高考成績已經滿足,不想去找一個可能讓自己不快的消息。
她若是第一,只是喜上加喜,若是不是,只會讓她難過,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所以,難道楊寒簫當年真的是發揮失常了?可就算是發揮失常,也不應該是現在這樣。據她所知,楊寒簫的家境還不錯,從小就是市裡長大,不至於畢業後跑到鄉下來混吧。
可其實也不是沒有可能的,黎欣耀想起另一件事來。
楊寒簫在問陳老師傷口怎麼來的,陳老師給他複述着當時的場景,黎欣耀擡頭又看了他一眼。這麼多年沒見,好像長高了不少,五官似乎更俊朗了些,臉上的線條也更深刻,唯一的不足是,皮膚好像沒有當年白了。
當年的他,白白嫩嫩,文文弱弱的,看起來像個豆腐塊,一看就是從小家庭條件優渥的孩子。
黎欣耀發現楊寒簫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好像真的就不認識她一般,黎欣耀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難道她的變化真的這麼大。想了想,黎欣耀覺得也正常,畢竟高考後就沒再見過了。
不記得了也好,省得尷尬。只是,黎欣耀發現她的心裡難免還是有些不平,面對昔日的競爭對手,她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卻完全記不清,就好像兩個人給對方的定位從來就不同。
黎欣耀反思,看來,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她一個人在執着,在較勁,在鑽牛角尖。她確實該學習好好生活,放平心態。
“嘶~”疼痛讓黎欣耀忍不住抽了口氣,不自覺動了動腿。
“很痛嗎?”低沉而又溫和的聲音傳來,他看着她,詢問道。
“有一點”黎欣耀回。
“清理傷口的過程可能是會有點痛,這個沒有辦法,你忍一忍,馬上就好。”他說。
黎欣耀點頭,並囑咐他,“傷口儘量幫我包紮小一點。”怕他不解,又補充道:“我爺爺比較容易大驚小怪,我不想嚇到他。”
楊寒簫溫和地笑了笑,點頭,算是應答。
包紮完傷口後,陳老師問:“醫生,我們要付多少錢?”
楊寒簫一愣,隨即回答:“這個不收錢的,就幫個小忙,哪裡要收錢。”
不收錢?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包紮傷口收不收錢二人也不知道,就算收錢應該也不會太貴,可硬塞幾塊錢十幾塊錢那也不像話,打發叫花子嗎?可一次性塞個五十一百出去,二人心中還是有些肉疼的。故兩人百般對楊寒簫道謝了一番。
陳老師扶着黎欣耀站起來,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楊寒簫叫住二人,他晃了晃手裡的藥,紗布和棉籤,“你們不拿藥嗎?”
陳老師正要開口說黎欣耀家裡有,黎欣耀趕忙拉住她,笑了笑,說:“剛剛忘了。”
想來也是,免費享受了別人的服務,買點東西走,應當的,應當的。
黎欣耀接過楊寒簫手中裝好藥的袋子,笑着問他:“醫生,這些一共多少錢?”
“送你了,不收錢。”楊寒簫說。
藥也不收錢?黎欣耀惶恐,“醫生,你也太客氣了,本身就麻煩了你這麼多,藥還不收錢,那我真的是過意不去。你這樣,我下次都不敢來你這裡了。”
“是啊”陳老師贊同道,“醫生,你這樣善良,萬一把診所開倒閉了怎麼辦?”
聞言,楊寒簫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給人的感覺用如沐春風來形容都不能說是恰到好處,或許該說如沐花雨。就好像剎那間,你置身於一片櫻花林裡,被漫天遍野的櫻花包圍,美好又令人沉醉。還像躺在河邊草地的夏夜,滿天的星光爲你閃亮。
他真是天生適合吃醫生這碗飯,有這樣純淨溫和的笑容,病人的任何病痛怕是都被拋在腦後了吧。
妖孽,黎欣耀如是評價。
“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的,放心。順手幫個老同學,不過分吧。”說到這裡,一頓,他鄭重的向黎欣耀伸出了手,“好久不見,黎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