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停車場出來的路是一條水泥小道,算不得寬,坑窪處還積着些水,黎欣耀和楊寒簫兩人都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踩到水坑。這兩天天氣其實不錯,這估摸着就是快餐店隨意倒出來的洗菜水。
小道的一旁是便利店和幾家快餐店,另一邊則是售票大廳,快餐店看着簡陋,油漬淋淋,十分的食慾也能將人消退成五分,但妙在那氣味勾人的很,又能將那五分給提回去。要是碰上些不大講究只好口腹之慾的,那估計毫不思索就衝進了店。
再加上車站周圍也沒什麼別的快餐店,所以它們的生意都很好。
黎欣耀仗着自己消化系統好,就屬於不講究那一類。以前她每次回來,都喜歡在這裡吃上一盤炒粉,而且點的都是最豪華型的,蛋肉都加。哪怕吃完後要再去瞎逛幾個小時消食,才能回去。
不過,如今她就算饞蟲已被勾起,也狠下心來沒有進店,反倒夥同楊寒簫進了售票大廳。黎欣耀這人有一個巨大的缺點,坐車容易吐。但如果是空腹坐車,她這毛病就沒了。只要吃了東西,那絕對是吐的不行,身心都要承受一次巨大的折磨。
比起來,餓個肚子倒是算不上什麼了。
兩人這次總算有了位置,不過舒服沒多久,黎欣耀就出現了一些不適。大巴車的空調溫度打的太低,黎欣耀冷的不行,她的手上開始起雞皮疙瘩。她將雙肩包放到身前,抱着它,把它當作被子,用一隻手不停地搓着另一隻手的手臂,想着既能將雞皮疙瘩搓掉,還能取個暖。
楊寒簫看黎欣耀的動作看的分明,知道她這樣是冷了,可是他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短袖,沒有辦法幫到黎欣耀。他怔愣了一會,最後將自己的包也遞給黎欣耀。
黎欣耀不解地看着他。
楊寒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再把我這個也抱着,應該會更暖和一點。”
黎欣耀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最後竟是接過了包。
她傻傻的坐在位置上,抱着兩個包,越想越不對勁,她這不成了拎包的了麼。她微微偏過頭偷偷打量着楊寒簫,心想:這傢伙,該不會是在算計我吧。
楊寒簫似有所感應,也偏過頭看了過來,黎欣耀立即裝作一副一本正經盯着她斜前方發呆的模樣。
楊寒簫看了看黎欣耀,又看了看她所盯着的那個方向,最後若有所思地說:“他那個包是看起來更大更暖和一些,但我估計他應該不會外借。”
黎欣耀震驚地看了一眼楊寒簫,當即自我檢討,她不該把這傻小子想的這麼狡詐的。
她神色複雜,“謝謝你的包,已經夠了。”
“不客氣。”楊寒簫開心的笑了,“看來,就算是夏天,偶爾也需要多帶件外套的。”
黎欣耀也回以一笑,沒有再接話。
從安齊到霜寧大概一個小時多一點的車程。到站後,剛從車上走下,熱浪便席捲而來。剛剛還凍的不行,這會又熱的發躁,一冷一熱交替,黎欣耀整個人有些發暈,精神狀態立即就下去了。
而這個時候,車站外面還站了許多拉客的出租車司機,見到出來的黎欣耀和楊寒簫就像蒼蠅見着了肥肉,將二人團團圍住。
“美女,走嗎?”
“帥哥,要去哪,瑤西還是東州?”
“上來吧,馬上就可以走。”
……
實在是聒噪的很,下了車後,黎欣耀本就胸悶頭暈,被這麼一吵,更難受了。她趕忙擺了擺手,“我坐公交。”
在她接連強調幾次她沒錢,她只坐公交之後,出租車司機們這才散掉。
霜寧的汽車站,火車站,高鐵站連在一起。因爲是新建的,所以環境不錯,絕不會像安齊汽車站那樣小而亂。廣場周圍的商鋪都裝修的精緻而乾淨。
楊寒簫看她面色不好,提議找家店進去坐坐,黎欣耀沒有胃口吃東西,搖頭拒絕,執意要往公交站臺走。依她的想法,這罪越早受完越好,她只想快點回家。
楊寒簫也跟着她往公交站臺那邊去,黎欣耀估摸着他應該也是打算坐公交車,便沒說什麼。
沒走幾步,黎欣耀遠遠便瞧見有兩個人正興奮地衝着她這個方向揮手,而且也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來。黎欣耀環視四周,這個方向只有她和楊寒簫兩人,她看了一眼楊寒簫,對着那個方向擡了擡下巴,“應該是找你的。”
楊寒簫點頭,“不過,你也認識。”
聞言,黎欣耀雙眼微眯,想要看清楚那兩人。直到那兩人走近,黎欣耀才認出來,是她的高中同學張舟和李國義。
張舟過來後,興奮地捶了捶楊寒簫的肩膀,“差點沒找到你。”
兩人熱情的和楊寒簫說了幾句話之後纔將注意力轉到黎欣耀身上。
面對她,二人就拘謹正經多了。
張舟感嘆,“好久沒看見你了,同學聚會你就沒出現過。還是王老闆的面子大,這回你總算來了。”
“王老闆?他怎麼了?”黎欣耀不解。
“你不知道?”李國義有些驚訝,“那你們?”
“剛好同路,碰見了。”黎欣耀解釋。
張舟狐疑地看着二人,見黎欣耀一本正經,便也沒敢細問,只是道:“也對,寒簫現在好像就是在你老家那邊。”
黎欣耀沒再搭腔這個話題,只是繼續追問,“老班到底怎麼了?”
“怪我,路上忘了和你說。”楊寒簫道,“今年他四十九,剛好也是我們畢業十年,班裡人打算給王老師過壽,王老師也同意。這一次,能回來的大家都儘量回來了。不過沒人能聯繫上你。”
“十年了啊。”黎欣耀輕輕感嘆,“時間過得真快,在哪辦啊?”
“大家初步定的是福月樓,可能會有變,如果有變,我會通知你。”楊寒簫道。
黎欣耀點頭,“記得通知我。你們好好聊聊吧。”黎欣耀指了指公交站臺的方向,“我就先回去了,今天坐車坐的有點累。”
張舟看着黎欣耀的背影,順手勾上楊寒簫的肩,“說吧,你們倆怎麼搞一塊去了。”
楊寒簫無奈,“真沒搞一塊,只是碰巧同了一行路而已。”
“得了吧,就你那眼神,那表情,恨不得把一顆心往人家身上送,我們又沒瞎。”李國義道。
“那也是我,不是她。”楊寒簫嘆了口氣。
“不會吧,你還真喜歡她?嘖嘖嘖。”張舟不可思議道,“老李,你怎麼看出來的?”
“還能怎麼看出來。當年,明眼人誰不知道她黎欣耀最是個好相處的,卻獨獨看不慣楊寒簫。普通同學找黎欣耀問問題,她都是認真講解,耐心回答。可這人要是換成了我們的老楊。”
李國義拍了拍楊寒簫的肩膀,搖了搖頭,“那就變得愛搭不理,煩躁的很。可偏偏我們的楊大少爺還喜歡找她問問題,問的都是些什麼作業什麼時候交,老師休幾天假這種隨便拉一個同學就能問到答案的問題。你說說,這除了是喜歡她和是抖M還有別的可能嗎?”
“還有可能是喜歡她加是抖M。”張舟一本正經回答。
楊寒簫任他們說,沒有接話。
張舟怕楊寒簫被打擊到,便又安慰他,“其實啊,我覺得,這黎欣耀說不定內心的潛意識就是對你有意思。不然那麼多人,她爲什麼獨獨對你不一樣?我楊哥又帥成績又好又溫柔,被小女生看上簡直太正常了。”
“她是有原因的。”楊寒簫嘆了口氣。
“能有什麼原因。依我說,她就是想引起你注意,誰叫你長得那麼乖巧,說不定她看着就想欺負呢。以前不也很多男生就喜歡故意欺負喜歡的女生麼。男女都一個道理。”張舟說。
“真的?”楊寒簫的眉眼展開,含着笑意。
“有一定的道理。”李國義也附和道。
雖然明知這種可能性絕不可能發生在黎欣耀身上,但楊寒簫還是聽得很開心,他大手一揮,“今晚你們想吃什麼,我請客。”
張舟李國義二人激動的嗷嗷亂叫。
黎欣耀回到家,客廳的狀況一片狼藉。沙發上胡亂堆疊的衣服,茶几上沒吃完的外賣,四處亂飛的拖鞋,一一映入眼簾。
她光着腳走進去,隨意穿了兩隻拖鞋,“媽,你在嗎?媽?”
沒有人應聲,黎欣耀又進到臥室和廚房查看。確定她媽不在,黎欣耀拿出手機給李佳敏發了一條短信:媽,我到家了。
發完短信後,黎欣耀便將手機放到茶几上,拿出換洗的衣服,去洗澡。坐了一路的車,黎欣耀只覺自己身上被糊了老厚一層灰。
洗完澡,黎欣耀用乾毛巾擦着頭髮出來,門鎖這個時候傳來了轉動的聲音。估摸着是李佳敏回來了,黎欣耀便往門口走去。
李佳敏看到屋裡有人,先是嚇了好大一跳,尖叫一聲,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人不是別人,是她的女兒。
李佳敏心有餘悸地拍着胸脯,“嚇死我了,還以爲家裡進賊了。”
“媽,我不是和你發了短信。”
“是嗎?”李佳敏將手中提着的袋子放到地上,掏出手機,“我急着給你買菜去了,沒功夫看手機。”
“辛苦媽了。”黎欣耀說,她看了看四周,有些試探地問:“媽,林姨呢?”
“她呀?”李佳敏漫不經心道,“我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