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憶中恍回神來,黎欣耀晃了晃腦袋,似乎想把一切隨之甩掉。黎欣耀看了眼時間,這樣一通折騰下來,倒確實有些晚了,她開始炒菜。
不確定張爺爺會不會留下來吃飯,但黎欣耀還是再加了個菜,幹筍臘肉。
等到她全部做好的時候,張爺爺已經被喊回家吃飯了,爺爺正在院子裡收拾棋盤。黎欣耀趕忙過去幫忙,到底是年輕,三下五除二將院子裡的椅子歸位。
飯桌上,黎欣耀主動說:“爺爺,這個週末我回家一趟。”
“早些開始整理,不要漏掉什麼重要的東西。”爺爺只是叮囑她,“這裡有什麼你喜歡的可以帶走,幹筍還有一些,還有幾塊臘肉和一個火腿吧,我記不太清了,你自己去看一下。張老婆子還做了一罐黴豆腐,你要是喜歡也可以帶走。我不稀罕吃這些東西,放在這邊也是浪費。”
爺爺大概是以爲她要走了吧,黎欣耀放下筷子,很認真地看着爺爺,“爺爺,我不會走。我只是這週末回家一趟。你不稀罕吃,我稀罕吃,這些我一樣都不會帶。而且我還懶得提。”
“黴豆腐帶着吧,你媽喜歡吃張老婆子做的黴豆腐。以前在外面打工的時候,每年回來都會帶一罐走。”爺爺說。
黎欣耀想了想,最終點頭答應,“分一小罐出來吧,我不確定她現在還喜不喜歡。這樣也好帶。”
“今天白天,王婆子找我探了下口風,應該是想給你介紹對象。”爺爺突然說起了另一個話題,“我也沒細問,好像是她的一個什麼親戚的孫子。想來也不是什麼很好,我就給你回掉了,我說我管不了這些。”
“回掉也好。”黎欣耀夾起一筷子幹筍,“這小地方哪都好,就一點不好,屁大點事,大家都知道。誰家有個沒嫁的姑娘,四處都惦記着,想做媒。”
“這裡是沒什麼好人家的,你這次回去,叫你爸媽多幫你留意一下,好歹他們在城裡。爺爺在鄉下,也不認識幾個厲害的人,婚姻大事上,是真的幫不了你。”
“這種事情急不來,緣分到了,自然就來了。活成像我爸媽這樣的怨偶,豈不是越加悲哀。”黎欣耀道。
“你媽性子極端,你爸的話,也怪我沒教好。以後你千萬別像他們那樣。”爺爺叮囑道。
“知道了,不會的。如果那樣,我寧願一輩子不嫁。”黎欣耀說。
聞言,爺爺只是嘆了口氣,“爺爺以前有個玩的很好的戰友,後來好像還做了軍官。只是失掉了聯繫,不然也能讓他幫忙介紹認識些好人家。”
“爺爺,我看起來很老了嗎?怎麼突然擔心起我的婚事來?”黎欣耀撒嬌道。
“爺爺不是在擔心,爺爺是在告訴你一個殘酷的事實。你待在這裡,不僅放棄掉了你的事業,還會耽誤掉你的婚姻。你的孝心,爺爺都知道。但爺爺更希望你好好的,過好你自己的人生。不要因爲我這個快要進黃土的老頭子,耽誤掉自己的一生。”爺爺語重心長道。
“我現在已經沒有事業心了,人活一輩子,輕鬆自在就好,至於錢,夠用就行。我對我現在的職業挺滿意的。至於結婚,沒有誰規定人一輩子必須結婚,不結又怎麼樣呢?只要我活的開心幸福,又談何耽誤掉自己的一生呢?”黎欣耀說。
“欣耀,你跟爺爺說實話。你是從來就厭惡結婚,還是厭惡不美滿的婚姻?如果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婚姻等待你,你還會拒絕嗎?”爺爺問。
“當然是厭惡不美滿的婚姻。有美好的婚姻,我爲什要拒絕。”黎欣耀回。
“這就沒錯了。”爺爺嘆息一聲,“可是你跟在爺爺身邊,就不可能有美滿的婚姻等着你,這還不是耽誤嗎?”
黎欣耀舀了一勺湯澆在飯上,“爺爺,你這話也說的太絕對了。”黎欣耀笑了笑,“沒想到爺爺你也有門戶之見啊,其實我也是這鄉下長大的,也別把你孫女看的太了不起咯。”
“丫頭啊,爺爺這話還真沒說錯,勤快些的小夥子也出去打工了。先不說人怎麼樣,適婚的小子就沒幾個。幾十歲的光棍倒是有。你看得上?”爺爺說。
“哎呀,車到山前必有路嘛。爺爺,您甭瞎操心了。”黎欣耀夾一筷子酸豆角放到爺爺碗裡,“吃飯吧,我這次過去叫我爸媽幫我多留意,行了吧?”
“你以前的同學也可以留意下,從裡面挑一挑,看有沒有合適的。畢竟知根知底,說不定比你爸媽介紹的要靠譜。”爺爺繼續說道。
“好”黎欣耀無奈一笑,答應他。
黎欣耀和別的老師調了下課,將星期五的課調到了星期四提前上掉。這樣她也就可以提前一天回去。
星期五,黎欣耀早早的便站在離家門口不遠的馬路上等車。鄉下有一點非常好,那就是沒有固定的站點,只要是條有過車的路,隨便往哪站。車子一來,揮揮手就行,隨叫隨停。每半個小時就有一趟去縣裡的車。
黎欣耀是要去市裡,有兩個選擇,一是坐直達霜寧的車,二是先坐車到縣裡,然後再轉車去霜寧。
每日直達霜寧的車只有兩趟,要靠運氣碰,大部分班次都是去縣裡的車。不過,車的終點站就是汽車站,下車就能買票,也算不上多麻煩。所以黎欣耀打算碰運氣,哪輛車先來就坐哪輛。
最終,先來的是一輛去縣裡的班車。按照概率來說也應該是它,黎欣耀並沒有多意外。
這到縣裡的班車和直達市裡的班車,還別說,區別真的是大着呢。直達縣裡的班車,往往是搖了好多年的破車,先不說規模要小一些,單那外面厚厚的一層灰,不下雨不洗車的模樣就足夠有辨識度了。
空調什麼的,更是不存在的。至於直達市裡的班車,不,或許應該叫它長途客車。不過鄉下還是一貫喊它班車。舒適度更高,有空調,一般都不會出現掉漆等狀況。
這裡也爲普通班車講句好話,只要將它的窗戶全部打開,舒適度還是很高的。所以,這也是黎欣耀不大介意有沒有空調,無所謂坐哪輛車的原因。
黎欣耀等到車的時候才七點鐘,所以車上很空,基本沒什麼人。車子在開到診所前的時候停了下來,黎欣耀往窗外一看,是楊寒簫攔了車。
怎麼他也要坐車?黎欣耀心下有些奇怪,隨即感嘆,有些時候這個世界真奇妙,她回雲連鄉半年多了,一次也沒碰上過楊寒簫。可自從上次碰見他後,這才幾日,就又遇上他了。難道相遇這東西,還要解個封印不成。
黎欣耀越想越覺好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想到什麼了,笑的這麼開心。”一道溫和的男聲響起。
黎欣耀擡眸,是楊寒簫,他正微笑着看着她,然後,在她邊上坐了下來。
“也沒什麼,今天天氣不錯,很容易讓人愉快。”黎欣耀回。
她現在十分後悔一件事,那就是沒有把她的雙肩包放旁邊座位,導致楊寒簫在她邊上坐了下來。可惜現在,再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你是去安齊嗎?”楊寒簫問。
“不是,是回霜寧。”黎欣耀答。
“我也是回霜寧。”楊寒簫似乎很開心,笑了起來,兩隻眼睛彎彎的,特別有感染力。
要知道,在以前,黎欣耀最討厭的就是他這雙眼睛。這麼多年過去,拋掉成見,黎欣耀不得不承認他這雙眼笑起來真是好看,剎那間讓人明媚起來,像是帶有一種安撫性質的魔力,不自覺的被他感染,不自覺的開始放鬆。
也許,她的父親,當年就是被這樣一雙眼睛勾掉了魂。
黎欣耀沒再回話,楊寒簫又問:“傷口好的怎麼樣了?”
“還行,沒多大問題。”黎欣耀回,想到她上次承諾去他那換藥,她不自覺的解釋道:“我比較懶,加上家裡都有那些東西,傷口也算不上太嚴重,就沒去麻煩你。”
“那樣也行。我還以爲你是不太想見到我,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是同學,也難免有點生疏。你沒有這個意思就好。”楊寒簫說。
黎欣耀心想:同學,你好像有點誤會,三年同學,從來就沒親近過,哪談得上生疏。
心裡雖是在吐槽,表面上還是微笑着說:“沒有,只是一貫喜歡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別人。人生艱難,難免習慣自力更生。”
“倒是符合你的性子。”楊寒簫笑道。
黎欣耀回以一笑,沒再答話。
兩人沉默了一會,楊寒簫又主動搭話,問她:“你有微信嗎?”
見黎欣耀詫異地看着他,楊寒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說:“近幾年,班裡人都沒人知道你的消息,大家也都很關心,我好不容易遇上你一次,當然得努力把你這個失聯人口找回來。”
這聽着怎麼這麼怪?不過,黎欣耀也沒想太多,在手機上將自己的二維碼調出來,遞到楊寒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