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泠捏了捏鳳熠的手,示意他不要出聲。他當着衆人的面槓上自己的父皇母后,會給他的形象造成很不好的影響。她不介意做壞人,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打他們的臉。她看向畫紗,嫣然一笑,輕聲說道:“我想你應該看不上我表哥吧。”
畫紗聽到万俟泠說“表哥”時,心裡的嫉妒不翼而飛,越發覺得對方順眼。她略帶嬌羞地低聲說道:“畫紗深深爲南公子的風采所傾倒。”
万俟泠無語,總有一些人,你給她臺階下,她偏偏視而不見,喜歡摔跤。她一臉遺憾地說道:“可惜,我表哥看不上你。”
鳳勤、万俟嵐和畫紗都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句話來,雖然她說的是事實,可是這句話的效果,無異於在衆目睽睽之下扇了他們一巴掌。
南燁聽到這裡,便開口道:“紗紗公主乃金枝玉葉,草民不敢高攀。”
這是畫紗第一次聽到自己心儀的人說話,如果不是話語的內容,她的心跳肯定加速到一百八十。她猛地搖頭,激動地說道:“身份不是問題!”
万俟泠翻了個白眼,小姐!人家明擺了是在拒絕你好吧!
南燁面無表情地看着畫紗,認真決絕地說道:“草民有意中人,此生非她不娶,還請公主不要爲難草民。”
“公主,我想你應該不至於利用權勢逼着表哥娶你吧。我們朝鳳國乃是一個法制的國度,文明的國度,身爲公主的你,一定會做好表率的,對吧?”万俟泠涼涼地開口。
她的話成功地堵住了想要說話的万俟嵐和鳳勤。
鳳鳴看着自家父皇母后啞口無言的樣子,冷冷地笑了。
畫紗低頭暗自垂淚,讓心儀她的男人們心疼不已。
万俟泠掃視了一眼場上的男人們,對着畫紗好心勸說道:“雖然表哥很優秀,但是我們朝鳳國最不缺的就是優秀的男子,公主不如將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謝謝泠姑娘的好意,畫紗暫時不想考慮別人。”畫紗擦乾眼淚,低聲應道,聲音雖然微弱,卻帶着固執。
“隨你。”万俟泠扯了扯嘴角,不以爲意道。
“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裡了,誰敢對我表哥威逼利誘,就是跟我過不去,我有數以千計的方法整死你。”排山倒海而來的氣勢壓得衆人喘不過氣來。
衆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她爲何如此在乎南燁。
南燁震驚地看着万俟泠,顯然沒想到她會放出這種話。
“泠兒,大庭廣衆之下,你如此維護另外一個男人,你讓皇上情何以堪?”万俟嵐凌厲地看向万俟泠,斥責道。
万俟泠毫不懷疑對方是因爲沒法達成畫紗的心願惱羞成怒,她勾了勾脣角,沒有迴應。
“泠兒說的一切,都是朕的授意。”鳳熠看着自己母后,眼底一片寒冷,沉聲道。
一句話,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万俟泠轉頭看着他,滿眼無奈和不贊同。
鳳熠擡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長髮,柔聲說道:“沒事。”
“那皇上如此維護南公子的原因又是什麼?”万俟嵐真的怒了,不顧鳳勤的阻攔,當着衆人的面質問道。
鳳熠挑了挑眉,問道:“難道朕還要向母后解釋每一個決策的由來麼?”
“母后,朕是皇上,還是你是皇上?”他問道。
万俟嵐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她張口想要爲自己剛剛的行爲解釋,卻被鳳熠打斷了,只聽他說道:“母后大概是在外面遊玩太久了,忘了宮裡的規矩,朕不會怪罪的。”
“泠兒?!”突然,鳳熠慌張地看着万俟泠,喚道。
之前跟在他們後面進場的八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目露擔憂地盯着万俟泠,尤其屬瀾澈和南燁最爲緊張。
万俟泠笑了笑,解釋道:“不知道是鳳舞還是鳳凌踢了我一腳。”
鳳熠再沒心思,直接打橫抱起她,丟了句“今晚的宴會到此結束”,運用輕功帶着她離開了。
那八人見此,紛紛施展輕功跟了上去,万俟成和万俟涵直接將自己的女人扔在宴會場所。
畫紗失神地看着南燁最後消失的方向。
鳳熠將万俟泠抱到了乾鳳宮前殿,從跟進來的八人中捕捉到夜雨的身影,吩咐道:“夜雨,把脈。”
万俟泠的嘴角抽了抽,真的只是猝不及防被踢了一腳而已。
她將自己的左手拿出來,放在茶几上,對上南燁等人關切的目光,不禁滿頭黑線:“你們不用太緊張了,我真的沒事。”
不過,大家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直至夜雨說“沒事”的時候,纔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鳳熠安定下來後,便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八人,臉上清清楚楚地寫着“謝客”兩個字。
八人都十分識趣地轉身離開。
“我會讓他們消失在你的視線中。”鳳熠憐惜地撫摸着万俟泠的臉,語氣堅定地說道。
“無妨。”万俟泠滿不在乎地說道。
鳳熠沒再說什麼。
第二天,万俟嵐、鳳勤和畫紗三人就被軟禁了。
鳳熠晾了他們七天,在第八天上午,他的身影出現在了雲霧宮。
“對宮裡的生活還適應嗎?”他坐在堂屋的主位上,用低沉的嗓音問道。
“最好說你的真心話,因爲你的回答與你之後的生活息息相關。”他在對方說話之前,強調道。
畫紗的身形消瘦了不少,本來失戀的痛苦就夠折磨她了,偏偏她還被軟禁了,被關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雲霧宮。
“畫紗懷念宮外的生活。”她低聲說道。
鳳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好了不少,大方地說道:“去長壽宮跟父皇母后說吧,要讓他們看到你離開的決心。”
不知道畫紗究竟怎麼跟万俟嵐和鳳勤說的,反正第二天早上,他們三人就一同離開皇宮了,甚至都沒當面向鳳熠告別。
他們一走,鳳熠就將消息傳到了鳳鳴耳邊,直接導致鳳鳴一整天笑不攏嘴,看得水月頻頻翻白眼。
半個月後,万俟成和万俟涵兩兄弟一起娶妻。身爲他們妹妹的万俟泠也出現在了鎮國公府,這時候她的肚子又大了不少。鳳熠充分發揮着護花使者的作用,時時刻刻守護着她。
這是除万俟成和万俟涵外的鎮國公府的人第一次見到痊癒後的万俟泠,自然免不了關心一番。
万俟泠不禁慶幸今天兩個哥哥娶妻,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否則她的耳朵就要長繭了。
當天,鳳鳴也來了,不過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着水月,這也算變相承認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兩人一起的時候,水月的性子依舊暴躁,率真,而鳳鳴的性格卻收斂很多,完全一副小媳婦的樣子。
一個月的期限到了,鳳鳴直接向鳳熠請旨賜婚。
鳳熠二話不說,點頭答應,還雷厲風行地將他們的成親的日子定在了十天後的黃道吉日。
他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万俟泠的肚子越來越大,越到後面越不方便,他也不放心她外出。
聽到水月要和鳳鳴成親的消息後,紅衣無比鬱悶,和自己一起出生的人如今要結婚了,自己的婚事還八字沒一撇。
他還是不明白,爲何那個兇婆娘有人要,風流倜儻的自己卻無人問津。
鳳鳴成親後的第十天,鳳熠直接將國事丟給他了,自己寸步不離地守護着万俟泠。
鳳鳴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最近他每次看到自家皇嫂那肚子都忍不住心顫,太大了。皇兄不放心皇嫂,想要時時刻刻守着她的心情可以理解。
水月對此也沒什麼意見,因爲在她眼裡,万俟泠是天。
万俟泠懷孕後的第八個月,全國最優秀的產婆,以及烈風、夜雨等出色的大夫已經住在了離乾鳳宮最近的宮殿。
儘管這樣,鳳熠還是不放心,多次修書給虛竹子,不把他請下山,誓不罷休。
虛竹子在收到第十封信的時候,終於下山了。其實他夜觀天象並沒發現万俟泠會出事,只是鳳熠像催命一樣催自己……
他真心覺得自己做師傅做到自己這個份上,太失敗了。
鳳熠見到他的時候,冷冷地說道:“你一定會慶幸自己此刻下山了。”
雖然鳳熠沒繼續說什麼,但是虛竹子卻聽到了他的弦外之音,自己要是還不下山,他就會讓自己付出慘重的代價,例如放火燒山。
懷孕九個多月的某天上午,在乾鳳宮門前,枕着鳳熠大腿躺在美人榻上曬太陽的万俟泠突然感覺肚子處傳來陣痛,忍不住呻yin了一聲,同時抓緊了鳳熠的手。
鳳熠看了一眼她的情況,立即大聲喚道:“產婆!”
他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万俟泠,快步往乾鳳宮後殿走去,同時柔聲勸道:“泠兒,疼就喊出來。”
在他將万俟泠放在龍牀上後,產婆帶着人圍了上來。她檢查了一下万俟泠宮口的開裂程度,冷靜地下達了幾條命令,然後對着站在牀邊的鳳熠說道:“皇上,請您出去,產房乃污穢之地,有損龍體。”
鳳熠剜了她一眼,厲聲斥責道:“哪來那麼多廢話!你的職責是接生!多說一句,朕摘了你的腦袋!”
產婆立即噤聲了。
“嗯……”万俟泠拽着牀單的手因爲太過用力,指關節發白。
就這會兒功夫,她的臉上血色盡失,細細的汗珠密佈其上。
鳳熠心疼不已,將她的手解救出來,放到自己的大手中。他用另外一隻手輕輕按在她的頭頂,拇指一下又一下地安撫着她,同時俯身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吻,狹長的眼眸裡滿是憐惜。
一炷香時間後,孩子還不見蹤影,万俟泠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痛苦,咬住的下脣也隱隱有血跡出現。
鳳熠恨不得自己替她痛,他將自己放在她頭頂的手放到她脣邊,低聲勸說道:“泠兒,咬我,別折磨你的脣了。”
万俟泠對準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
鳳熠眉頭都沒眨一下,反倒溫柔地笑着說道:“對,就是這樣。”
他轉頭看着產婆,眸中紅光點點,聲音像是從十八層地獄傳出來的:“爲什麼生了那麼久還沒出來?!你沒見到她很痛苦嗎?!”
產婆也是滿頭大汗,安慰道:“皇上,請您再等等,孩子就快出來了。”
万俟泠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從自己的身體中墜落,她深吸一口氣,竭盡全力地將孩子往外面擠。
“泠姑娘!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再使把勁!”產婆激動的聲音傳來。
万俟泠不斷深呼吸,緩了許久,才又積蓄了些力量。帶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她張嘴鬆開鳳熠的手,再次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同時不再壓抑自己的喊聲:“啊!”
守在乾鳳宮外面的衆人聽到這道聲音都嚇了一跳,眼裡的擔憂更勝。最淡定的,就屬虛竹子了。
鳳鳴不禁緊張地問道:“皇嫂沒事吧……”
烈風語氣堅定地說道:“掌門一定會沒事的!”
他話音一落,一道清脆嘹亮的哭聲就傳了出來。
鳳鳴的眼眸亮了亮,嘿嘿笑道:“我侄子出生了!”
不一會兒,又一道稚嫩的聲音加進了哭泣的行列。
“嘿嘿,我侄子又出生了!”鳳鳴喜滋滋地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他的孩子呢。
“恭喜皇上,喜得皇子和公主!”產婆笑着對鳳熠說道。
鳳熠輕撫着万俟泠幾乎透明的臉,溫柔地說道:“泠兒,你說得真準,果然是龍鳳胎。”
“那當然。”万俟泠蒼白地笑了笑,一臉幸福地低聲應道。
鳳熠將万俟泠靠牀邊的手拿到脣邊吻了吻,狹長的眸子中滿是疼惜,像宣誓般地說道:“我不會讓你再受生孩子的罪了。”
万俟泠一怔,皇室不是很講究開枝散葉嗎?她見對方神色堅定,知是自己剛剛嚇到他了,便說道:“我願意爲你生,這點痛算不了什麼。”
“可是”,鳳熠皺眉道。
万俟泠打斷道:“你不讓我給你生,想讓誰給你生?”
“有兒子有女兒,足以。我不打算再要孩子了。”鳳熠耐心解釋道。
万俟泠看了他一陣,妥協道:“好吧。”其實她不喜歡懷孕,也不喜歡生孩子,懷孕的時間太長,生孩子太痛。但是如果他想要的話,自己願意生。
“皇上,這是小皇子。”一個宮女將洗乾淨的鳳凌抱到鳳熠面前,說道。
“皇上,這是小公主。”另一個宮女將洗乾淨的鳳舞抱到鳳熠面前,說道。
此時兩個小傢伙都不哭了,鳳凌睜着一雙滴溜溜地眼睛好奇地盯着鳳熠,鳳舞則雙眸緊閉。
鳳熠伸出雙手,學着宮女抱小孩的姿勢,小心翼翼地將鳳舞抱到懷裡,看着懷裡嬌小得不可思議的人,輕聲問道:“她的眼睛沒睜開過嗎?”
“回皇上的話,小公主的眼睛睜開過。她大概是苦累了,睡過去了。”被問話的人恭敬地回答道。
鳳凌似乎察覺自己沒有鳳舞那麼討父皇喜歡,“哇”地一聲,哭了。
脆脆的哭聲聽得万俟泠心都碎了,她對着兩手空空的那個宮女吩咐道:“扶我坐起來。”
“奴婢遵命。”宮女得到命令後,走到万俟泠旁邊,輕輕地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在枕頭上。
“泠兒,你坐起來幹嘛?”鳳熠眉頭不着痕跡地皺了皺,滿臉不贊同。
万俟泠對着抱鳳凌的宮女吩咐道:“把小皇子給我。”
她小心翼翼地從對方手裡接過鳳凌,低頭看着他,心都化了。
小傢伙似乎十分喜歡万俟泠,一到她懷裡就不哭了,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万俟泠忍不住低頭吻了吻他的臉頰。
鳳熠不爽了,果然兒子就是礙眼。他坐到牀邊,和万俟泠商量道:“我和你換一下吧。”
万俟泠倒無所謂,隨即便想將鳳凌放到鳳熠的另一隻手臂上。
哪知鳳凌“哇”地一聲,華麗麗地哭了,好不可憐。
万俟泠心疼不已,又將鳳凌抱回來。
小傢伙回到熟悉的懷抱,嗅着熟悉的味道,立即不哭了。
“……”鳳熠愣愣地看着鳳凌,他是故意的吧?
偏偏這時候万俟泠又低頭啄了啄鳳凌肉乎乎的臉頰,還柔聲稱讚道:“凌兒真乖!”
“……”鳳熠凌亂。
“不行啊,我們得給鳳凌取個小名,不然都分不清楚是叫我還是叫他了。”万俟泠對着臉色有些黑的鳳熠說道。
鳳熠從嫉妒的深淵中飛身出來,思考了半會,說道:“叫凌凌就好。”
凌凌……凌凌……她幾乎可以想象鳳凌長大後,聽到別人喊他“凌凌”時候的憋屈表情。
“你確定你跟你兒子沒仇?”万俟泠認真地問道。
怎麼可能沒仇?!鳳熠笑了笑,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怎麼可能有仇?”
那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看得万俟泠一愣一愣的。
万俟泠眨了眨眼,喃喃道:“好吧,看來是我多想了,那就叫‘凌凌’吧。”
她將視線挪回鳳凌臉上,憋了許久,才把“凌凌”兩個字憋出來。
鳳熠在万俟泠看不見的地方,得意洋洋地看着鳳凌,似乎在說:“跟我鬥,你還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