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你不能相信我說的話呢?我們從結婚起不是說好,要互相信任嗎?你認識我那麼久以來,真的跟你媽一樣認定我是個心腸歹毒的人嗎?”她的聲音小小的,臉色煞白煞白的,與她身上的白衣服一樣的顏色。
他仍然緊鎖着眉頭,眼底掠過一絲憎厭,連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她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彷彿帶着祈求,又帶着絕望:“我真的沒有做過。”
他的左手摸到了右手上一個硬冷的東西,那是一枚戒指。自從結婚以來,他不分晝夜地帶着它。因爲那不僅僅是一枚戒指,更代表的是他對婚姻的一種承諾與忠誠。可是眼下,卻讓他厭惡。他脫下這枚戒指,對着噙着淚的她說道:“我很想去相信你,可是我又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你。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我現在真的覺得很累。”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部位,“是心累,你懂嗎?”
說畢,他突然間將這一枚戒指往敞開的窗口擲了出去。她大吃一驚,飛撲到窗口,看到那枚戒指落入了樓下的游泳池。清澈的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水花,過了片刻便恢復平靜。
她正想質問他的時候,他已經推開她往門口走了出去。她站在原地愣怔了一會兒,呆呆地癱坐在地板上。直到樓下的引擎聲響起,她才覺得喬承馳似乎離自己更遠了一些。
她把兩隻手按在了腮頰上,手心冰冷的,眼淚順着面頰滑落在她的手背上,曾經痛徹心扉的感覺就像是繩索一樣,一圈一圈地勒緊了她。
喬承馳開車出去了之後,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最後在路邊看到有一家酒吧,於是就下車走進去了。他一向討厭花紅酒綠的地方,要不是今天心煩意亂,他很少會來到這種地方排解。
好在這家酒吧還蠻安靜的,放的音樂也很舒緩,再加上客人也不是很多。他走到前臺,要了一杯雞尾酒。正喝着,從門口走進來三個男人,其中一個就是齊牧秋。
喬承馳一見到他,慍怒的神色就飛進了他的眼底。齊牧秋那三人圍着一張小圓桌坐下,他的樣子很放鬆,與身邊的人談笑風聲。可是喬承馳見他這樣眉飛色舞的樣子卻很是不爽。爲了他,自己跟奕可已經鬧了幾天的冷戰。
於是他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酒,藉着酒勁,走向了齊牧秋那一桌。
“我們又見面了。”他閃亮的眼睛裡燃着火焰,但是嘴角卻帶着微笑。“能請我喝杯酒麼?”
沒等齊牧秋開口,他已經從桌子上拿起他們的酒瓶,給自己的杯子裡滿斟了一大杯。齊牧秋身邊的那兩個男人想阻撓他,卻被齊牧秋攔下了。
“我能坐下嗎?”他打了個酒嗝,沒等齊牧秋說話,就大剌剌地坐了下來。
“喬先生。”齊牧秋仍然保持着風度。
“不用那麼叫我!”他湊近齊牧秋,拍了拍肩膀,低語道,“聽說你跟奕可來往很密切?”
齊牧秋微微驚訝地望着他說道:“喬先生,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其實我可以解釋一下的。”
“你想解釋什麼?”他帶着冷笑說完了這句話之後,手已經握緊了,衝着齊牧秋的臉上重重地揮了一拳過去。
齊牧秋沒有料到他會來這麼一招,不偏不倚地被他打中了鼻子還有嘴巴,震得牙牀隱隱地作痛。跟齊牧秋來的那兩個男人見狀,連忙將他們分開。
齊牧秋感覺到血的味道在他的周圍擴散開來。疼痛從他的鼻子上,嘴巴里瀰漫開來。他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手上都是鮮血。
喬承馳可沒有打算因此而放過他。爲了他,已經將他的生活弄得一團糟了。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帶綠帽子。他掙扎着又衝着齊牧秋飛奔過去,兩人一時之間打得不可開交,也打碎了酒吧裡的許多東西。
喬承馳不記的自己是怎麼從亂糟糟的狀態中掙脫開來的。他依稀地記得自己彷彿被人推了出來,身上捱了許多腳跟拳頭。再後來他被人拉出了酒吧,直到他被人推搡到牆上,磕得眼冒金星,纔算是清醒了過來。
意識慢慢地恢復過來,他看到眼前有一對着牛仔褲的腿,視線順着往上,看到齊牧秋正望着他。他的臉上也有一些擦傷的淤痕鼻子跟嘴巴的周圍微微地紅腫着。
“你到底在幹什麼!我跟你奕可只是好朋友的關係。你這樣不相信她嗎?”
這句話言猶在耳,奕可也說過諸如此類的話。他笑了起來,從地上爬起來:“你以爲我會相信你所說的話嗎?”
“那麼奕可呢?你就這麼對你們之間的感情沒有信心嗎?”齊牧秋不甘示弱地反駁他。
他噤了一噤,彷彿有什麼東西掠過了心頭。
“奕可是個好女孩。對,我對她是有愛慕之情,可是那也只是停留在精神上而已。更多的是我希望她過得好。這些年以來,我一直在等我的女朋友回來,我的心裡已經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進去了。”齊牧秋的兩眼怔怔地望着馬路對面。那裡有一對年輕的情侶,手牽着手,互相分享着一串烤魷魚。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他也循着視線望過去,看到那對情侶,雖然他們的衣着樸實,看起來也不富裕,可是在大冬天裡分享着幾塊錢的魷魚,臉上卻帶着比他快樂幾倍的笑容。
“我知道你不相信。”齊牧秋淡淡地說道,爾後惆悵地嘆了口氣,“也許沒有人會相信。但是我的女朋友真的失蹤了,整整失蹤了六年,我一直在找她。你知道爲什麼我跟奕可這麼投緣嗎?因爲第一次我見到她的時候,彷彿看到了我那個失蹤已久的女朋友。”
“怪不得你總是糾纏她呢。”他咬了咬牙發恨道。
“不,你誤會了。奕可她愛的只有你一個。而我的心裡只惦記着我的女朋友。現在我跟她來往這麼頻繁,是因爲她發現了我女朋友失蹤的線索。你放心吧,既然因爲我的事鬧得你們之間不開心,以後我不找她就是了。”
齊牧秋走了,他注視着齊牧秋的背影,彷彿心頭那積聚的敵意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消散開來。他回到別墅,看到游泳池那邊傳來嘈雜的水聲。他悄悄地走過去,看到游泳池裡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
他覺得很是驚訝。這麼晚了還有誰會在這裡游泳。可是當他定睛一睄的時候,卻發現水底有個人頭猛然地升了起來。他微微地一凜,嚇得退後了幾步。
“戒指呢?”奕可在水中已經找了整整兩個小時,渾身上下都已經溼透了。可是那枚戒指還是不知所蹤。她發誓一定要找到那枚戒指。因爲喬承馳扔掉的不僅僅是一枚戒指,還有他們之間愛情的承諾。
可是這游泳池雖然不大,但是那枚毫不起眼的戒指落入這水中,猶如大海撈針。
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找到。她吸了一口氣,剛想將頭扎入水中的時候,發現游泳池邊有道人影從眼角處掠過。
“誰?”她驚覺地從水中站起身來,當看到他那深邃的眸子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在這裡幹嘛?”他明知故問,但是心裡卻已經掀起了波瀾。
“我……我在找東西。”她用輕得聽不見的聲音回答道。看着喬承馳的臉色,似乎不顯得那麼僵硬了。
“上來吧。”他伸出手臂朝向她。
“不,不,我還沒有找到,我晚一點才上樓,你先上樓去吧,不用管我。”她咬住下脣說道。
她這麼一說,喬承馳果然就走了。她的心涼了半截,也許她該明白,這份婚姻在慢慢地消耗着他們彼此間的感情。她在心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還是繼續尋找他丟掉的那枚戒指。
喬承馳上了樓,洗過澡之後,原本是想睡覺了。他發現自己竟然走進了原本屬於他們之間的臥室,這幾天他一直是在書房隔壁的浴室洗澡的,爲什麼鬼使神差地又會來到這裡。他看到她躺過的那張牀,彷彿過去美好的一切在腦海裡像放着一幀幀影片一樣過了一遍。他情不自禁地來到了窗臺邊,從他站着的角度望下去,可以看到深夜下的游泳池。
她的人影在水裡晃動着。其實他無數次地想叫她回來,剛纔他也這樣做了。但是她沒有接受,那麼他就算了。如果換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會把她叫上來。但是今天他卻不想這麼做。
難道是因爲自己對她的感情在不知不覺之中變了質嗎?曾經的海誓山盟面對着現實的殘酷與繁瑣,就不可避免地觸了礁。他夾在她,跟母親的中間,想要維持着平衡,本來就十分不容易了。他知道自己的母親不待見她,不喜歡她。但是他也爲着他們婆媳間的關係作出過努力,當母親責難她的時候,他總是冒着頂撞母親的風險,義不容辭地選擇站在她這一邊。爲什麼她還要搞這麼多事出來呢?她在懷疑自己,就像自己在懷疑她跟那個歌手之間不乾不淨的關係一樣。
他兩手託在窗臺前,望着那個不時晃動的人影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