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擺弄着吉它,門鈴出乎意料地響了起來。他不由地瞧了瞧牆上的鐘,才早上八點鐘,誰會這麼早來呢。當他打開門的時候,才愀然地呆住了。
門口站着一位巧笑倩兮的女孩子。
安妮捏着一隻小巧玲瓏的手袋,穿了一件格子襯衫罩了一件寶藍色的套頭衫,下身是一條卡其色的緊身短裙,外套則是一件夾克式的棉服。她的裝扮青春亮麗又不失活力。
“你……怎麼來了?”他結舌地說道。
雖然他們已經不止一面之緣了,可以說是好幾面之緣了。但是也僅限於吃飯聊天而已。因爲他的身份,他不可能去那些人多的地方。到現在爲止她應該還不清楚自己的真正身份。
“要是我想找到你,當然不會找不到你。”她亮了亮手機說道,“誰讓你發照片的時候,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地址。你知道要從這條街上找到你們家,我花了多少心血。”
“你……找我有什麼事?”他依稀地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發微博的時候,好像不小心摁到了顯示地址那欄。可是她居然神通廣大到憑自己那麼模糊籠統的街名上找到自己家,他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
安妮經常會做一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但是他卻沒有因此而討厭她,遠離她,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不是想吃阿國生煎嗎?你知不知道我跑了多遠才找到的!”她變戲法似的又拿出一個保溫盒,放到桌子上。
“生煎!”他望着那個花裡胡哨,充滿童趣的保溫盒,已經不記得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了。
“對啊,我還沒有吃早飯呢。”她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如一起吃吧。我大老遠地跑來,你總不會把我趕出去吧。”
他凝視着她那白潔的臉龐因爲匆忙地趕路而露出來的紅暈,忙將視線別向一邊:“我去拿筷子!”
安妮這纔打量起這客廳的擺設,好奇地摸摸他的電吉它,又看看他的錄音器材說道:“哇,你這裡好多樂器。你是做什麼的?音樂老師?”
他拿着碗筷走出來,聽到她這麼一說,差點將碗給摔地上了:“不是!”
“那麼你是酒吧駐唱歌手吧。”她摸着自己耳環上的流蘇說道。
“過來吃吧。”他將碗筷擺好,她立刻動手將保溫盒裡的生煎拿了出來,足足有三十個之多。
“應該算是吧。”不知爲什麼他不想告訴她自己真正的身份,含糊其辭地說道。
“來,還是熱的呢。你不知道那裡有人有多少多!”她用誇張的語氣說道,搛起一隻生煎就塞進自己的嘴巴里,可是剛咬了一口,那生煎的湯汁哧地一聲就全濺在他的臉上了。
“對不起!”她緊張得不知所措,耳朵上的流蘇也微微地擺動起來,兩頰更加變得紅彤彤起來。
“沒事。”他拿起茶几上的紙巾盒,抽了幾張開始揩自己的臉。“小事而已!”
“我真是不小心。”她自責地說道。“不過你介紹的生煎還是蠻好吃的。”
“那是當然的!”他自負地說道。可是話一說完,令他想起了怡晨。這生煎當初也是由她介紹的。那時他剛剛工作不久,而她還是在校的大學生,所以兩人經濟時常捉襟見肘,只能挑選便宜的食物來吃。想不到這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阿國生煎的招牌仍然跟當年一樣挺立着。那裡的老闆人很和善,見他來還會調侃他爲什麼不帶着女朋友過來。但是怡晨已經失蹤很多年了,每次去只是懷念那裡的時光。
“怎麼不吃了?”安妮吃得津津有味,連手指頭上的汁都吮得乾乾淨淨的。她那豪爽開朗的性格有點像怡晨。
“沒,你吃吧。”他又夾起一個說道。
“你知道嗎?以前我是頂不願意吃這個的,想不到你介紹的竟然這麼好吃。”她在吃了十五個之後,摸着自己圓鼓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說道。
齊牧秋見慣了矯揉造作的女孩子,像她那樣不拘小節的女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所以雖然對安妮還不是很瞭解,卻已經能稱得上比較談得來的朋友了。
“你單身啊。”她從他的浴室裡洗了手出來,又打量一遍客廳才說道。“好像跟你見了幾次面,都沒有聽你談起女朋友。”
他一聽,立刻有點不悅地說道:“單不單身應該跟你也沒有關係吧。”
她沒有料到他會這麼一說,那微笑的臉孔變得有些僵硬了,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立刻變得不自然了起來。
“算了,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不勉強你。只是我來到這裡,也沒有朋友,雖然有十年的時間是住在這個城市的,但是我小學還沒有畢業就已經跟着父母移民國外了。”說到這裡,她有些傷感地注視着他,“在這裡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不會怪我這幾天總是來找你吧。”
他的嘴脣蠕了蠕,沒有說話。這幾天因爲他剛好放假,籌備自己的mtv,所以纔有空跟她聯絡。不過她一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漂泊也怪可憐的。於是他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我不想回去啦。”她低下眼皮,看着自己的手,低低地咕嘟道,“我想在這裡找份工作。”
“你父母同意嗎?”他有點驚訝。
“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暫時不想回到那個傷心之地。”她的嘴上抹着淡淡的口紅,噴着淡淡的香水。像安妮這樣的女孩子,實在很難讓人討厭她。
“那麼你酒店打算住到什麼時候?”他很少過問別人的私事,但是卻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我已經找到房子了。”她向他展示着自己的雙手,“你看我爲了搬家,把手都弄破了。”
“要不要創口貼?”他看到她白膩的手背上果然被拉開了好幾道口子。
“好啊。每天洗澡的時候手好痛!”她不脫稚氣地說道。
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自己的藥箱,他自己已經許久沒有碰過那隻藥箱了。幸好裡面還有未拆封過的創可貼。他頭一次替女孩子貼這個。
“你以前是不是經常給你女朋友做這種事啊。”她的嘴角含着那縷似笑非笑。
“當然不是!她哪有像你這麼不小心。”他將藥箱收了起來,恢復靜如止水的聲調。
“好了,我要走了!”她從沙發上跳起來,清清脆脆地說道,“我要回去整理房間了。”
“好吧,那我不送你了。”他仍舊不溫不熱,不推不託地回答道。
她走到門口,突然朝他擠了擠眼睛,笑眯眯地說道:“你上次送我的啤酒真的很靈哎,我一喝就睡着了。下次邀請你參觀我的新家吧。”
奕可跟喬承馳的日子波瀾無驚地過着。他們的感情也越來越融洽,關於齊牧秋要她出演mtv的事,她沒敢跟他提起。直到有一天,喬承馳正在給他的助理打電話。打完電話之後,奕可走近他問道:“你們公司最近要開拍新電影嗎?”
“對啊。”喬承馳一愕,他處理公事的時候是很專注的,專注到沒有發現奕可也在場。
“你們公司要請齊牧秋當男主角?”她也是無意中聽到他提起這個名字的。
“是啊。”喬承馳攬過她的肩,順手從茶几上拿起電視搖控器。
“不是請他唱歌嗎?”她的眉色中隱隱地有一些疑惑。難道他已經跟齊牧秋冰釋前嫌了嗎?
“上次有一部電影已經請他唱了主題曲,反響還不錯。他現在的人氣挺旺的,價錢又不貴,所以這部小成本的電影打算請他當男主角,順便電影主題曲也請他唱了。”喬承馳不以爲然地說道。他在商言商,現在齊牧秋的發展是不錯,而且價錢也不是高得離譜,最重要的是夠低調。
“你現在對他沒有偏見了嗎?”她的眼睛裡飄過一抹霧似的眩惑的表情。
“我是個商人,商人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把利益最大化。我跟他慪氣,沒必要跟我的錢過不去啊。他曾經有演過一部電影,反響也不錯。現在的電影市場就是需要一些多元化,有號召力的明星,而且他的演技不錯,可塑性也高。”
聽着他第一次誇獎齊牧秋,她一直吊着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齊牧秋最近打算自己當導演,想拍mtv,請我當女主角……”她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有些縹渺的味道,還有些小心翼翼的。
“哪首歌?他出新歌了嗎?”喬承馳的目光仍然盯視着屏幕。
她見他好像沒有太大的反應,終於吁了一口氣,有點興奮地說道:“就是那首《愛的祝福》,他送我的結婚禮物。”
“愛的祝福?”他終於轉過頭,凝視着她,高深莫測的目光。“你答應了?”
“他第一次當導演嘛,所以既然他提出來了,我想作爲朋友的,能幫就幫羅。”她白淨的臉上浮現一抹笑容。見他還盯着那個屏幕看,也順着目光望了過去,發現是一個綜藝節目。
他目光閃爍,掠過一縷複雜的心緒,末了,丟過來一句話:“不許去!”